不良反应

　　林涛和张倩不约而同的开口，“这位家长，这里是学校，麻烦您说话注意点分寸。”

　　李盛德眯着眼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你们是他们老师？”他的声音很大，说起话来唾沫横飞，林涛看着忍不住拉着张倩往后退了一步。

　　“是，这位是荣夏同学的家长。今天让你们过来，主要是……”

　　林涛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盛德出言打断了，“行行行，废话怎么那么多？你就说是谁打的我儿子，打算怎么办吧！”

　　林涛着皱眉，神情无比严肃，厉声道：“事情的经过还没了解清楚，请您先不要那么着急。”

　　“我是荣夏的班主任，有什么……”

　　张倩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李盛德打断了，“闭嘴，我们几个大男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林涛阴沉着脸，双手紧握努力保持着冷静，张倩在一旁示意他没事。

　　张倩从业那么多年，什么样的家长她没见过？自然不会被李盛德几句话给唬住。

　　她冷下脸，对李盛德说：“你说话嘴巴给我放干净点，这里是学校，你要是实在不想好好交流，我现在就让保安来请你出去！”

　　闻言，李盛德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还没达成，可不能就那么被赶出去。但还是继续嘴硬道：“我，我是家长，你敢吗？”说完他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见他总算是安静下来了，林涛这才开始问另一个当事人——李明辉。

　　“你和荣夏同学是怎么发生矛盾的，荣夏同学又怎么会去打你？你给我老实说清楚了，可千万别想着能骗老师！”

　　林涛的语气严肃，目光犀利，等着李明辉回答他的问题。

　　李明辉有些心虚的移开眼，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打我，我在那休息呢，他上来就给了我一拳。”

　　荣夏冷声道：“我打他是因为他满嘴喷粪。”

　　李明辉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操场上又没有监控，你怎么能证明是我说了什么呢？但是我脸上的伤就能说明你打了我。”说着他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挑衅。

　　“你……”林涛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离殃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

　　“是吗？”

　　他只是随意的看了李明辉一眼，却能让人感知到他眼神里的嫌弃。

　　“当，当然了。”被当众用那么嫌弃的目光扫视，李明辉脸上有些挂不住，嘴硬道。

　　他说完，姜离殃没有接话他的话。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林涛，问：“林主任，我可以问这位同学几个问题吗？”

　　姜离殃是前几届他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同时也是林涛当班主任带的最后一个班的同学，林涛对他可以说是非常信任。

　　“可以问。”说完，林涛就默默走到张倩身边，等姜离殃自己去解决这个问题。

　　姜离殃道了声谢，就转头盯着李明辉。他的眼神并不带任何攻击性，但被他一直看着李明辉还是觉得心里发毛。

　　“你……”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姜离殃就再次问道：“你刚才是说你们正在军训，然后荣夏突然就过来给了你一拳是吗？”

　　“对，对啊。”李明辉的语气慌乱，心虚得都不敢看姜离殃。

　　李盛德不满地吼道：“你什么意思？那个小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姜离殃一脚踹倒了，“果然有什么样的父亲，就会有什么样的儿子。”

　　姜离殃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他这二十年来说过的最没有礼貌的话。

　　李盛德痛苦地捂着心口，满脸愤恨地看向姜离殃。但真的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后，心里又忍不住发怵。“你，你……”

　　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见林涛和张倩也只是咳嗽了下，象征性的对姜离殃说：“算了算了，别动手。”

　　李盛德就直接满地撒泼打滚，说姜离殃要打死他了。

　　饶是李明辉早就知道李盛德的脾性，此刻也是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爸，你能不能别那么丢人。”话音刚落，他就被李盛德扇了一巴掌。

　　“你他妈的小杂种，老子为了谁过来的，你不帮忙就算了，你还敢说你老子？”李盛德开口就骂，完全不管对方是谁。

　　姜离殃不想听他们在这里废话，有些恼怒地微闭双眸，继续说：“你能确定操场上的其他同学没有听见你骂人吗？”

　　“什么？” 李明辉刚被打完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离殃不喜欢重复自己的话，他也不着急要答案，就那么看着李明辉。

　　李明辉被盯得实在害怕，操场上也确实有很多人都听到了自己骂人。加上他很清楚他爸的性格，典型的欺软怕硬，看着姜离殃这个架势，他爸肯定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我就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惹他生气了，他就过来打了我。”他低着头，不敢去看姜离殃的眼睛。

　　“呵。”姜离殃冷笑出声，没再问什么，往荣夏边上走了一步等林涛过来解决。

　　眼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一旁的李盛德装不下去了，连忙上前说：“就算是我儿子先骂的他又怎么样？那他就能下那么重的手吗？谁家的孩子不是家里的心肝啊，他就这么被打了，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心疼吗？”

　　说着，李盛德弱弱地看着姜离殃，“而且你刚才还打我了，你们就说怎么算吧！”

　　像是怕对方再动手，他说话的时候特意往后退了两步。

　　“那你想怎么解决？”林涛问道。

　　李盛德立马收起那副嘴脸，道：“他们都动手打人了，肯定得赔我点钱吧！”

　　闻言，姜离殃轻笑出声，道：“要钱可以，但是这件事是因为你儿子先骂人引起的，所以他必须给荣夏道歉。”

　　“凭什么，我……”李明辉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李盛德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李盛德下手特别重，这一巴掌打得不比荣夏打的轻。就好像刚才说心疼孩子的不是他一样。

　　“这哪有你说话的份？道个歉能要你的命吗？今天耽误老子打牌我还没揍你呢，你皮痒了是吧？快点给老子去道歉。”李盛德大声骂道，完全不顾及李明辉早已阴沉下去的脸色。

　　李明辉不情不愿地走到荣夏面前，咬牙切齿道：“对不起。”

　　不过荣夏丝毫不在意他那淬了毒似的眼神，或者说没看到。因为他全程都没看李明辉一眼。

　　平静得就好像李明辉道歉的对象不是自己一样。

　　等李明辉道完歉，李盛德画风一转，对着姜离殃谄媚道：“他已经道歉了，那钱？”

　　“你想要多少？”

　　“一，一万，不多吧？”李盛德有些不确定，试探着问姜离殃。

　　姜离殃意味深长的笑着，“不多。”

　　“但他不配。”说着，一脸平静地朝李明辉看了看。

　　李盛德继续谄媚的笑着，立马改口，道：“那五千，不能再少了。”

　　“林主任，那今天就这样了吧。可以吗？”姜离殃点了点头。随后礼貌的笑着，看向林涛和张倩，问。

　　两人对视一眼，林涛才道：“这件事两人都有错，但既然刚才你们双方都已经协商好了，那我们就小惩大戒。”

　　“你们两个回去各写一份两千字的检讨交给我，然后下周升旗仪式结束后，上台念检讨。”说着还看了他们两人一眼，

　　“知道了。”

　　“都回去吧。”林涛摆摆手，让他们走了。

　　回去的路上，荣夏一直没说话，等快到停车场了，他才对姜离殃说了句：“姜离殃，谢谢你。”

　　姜离殃轻笑道：“怎么，有事就是哥，没事就是‘姜离殃’啊。”

　　不知为什么，荣夏总觉得他的语气透露着丝丝宠溺的意味。

　　“你又不是我哥。”

　　“好好好，不是你哥。”姜离殃像个面对调皮小孩十分无奈的大哥哥，语气温和的轻声哄着对方。

　　走了没几步，荣夏停下脚步，看着姜离殃认真道：“姜离殃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啊？”

　　姜离殃有些诧异，道：“为什么会那么想？”

　　荣夏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小声道：“因为我好像总是再给你添麻烦。”

　　“不是麻烦。”姜离殃走在荣夏身边，他的声音带着天然的蛊惑，抚平了荣夏焦躁的心绪。

　　“姜离殃，刚才李明辉说，我爸是同性恋，我肯定也是，恶心死了。”荣夏麻木的重复着李明明骂他的话。重复完，他看向姜离殃，问：“你也会这样觉得吗？”

　　问到姜离殃的时候，他的表情才有了细微的变化。姜离殃也从他眼底察觉到了丝丝期寄。

　　“没有，你很好！夏叔叔和荣叔也很好。你不要去听别人讲的，要自己去感受。”姜离殃像个知心大哥哥一样，说着貌似很标准的答案。

　　“你的回答好官方。”荣夏吐槽完，问道：“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你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

　　他的语气很平静，双手却是不断绞弄在一起。

　　“夏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你傻不啦叽的，都不认识我就敢跟我走，而且还是个小哭包呢。”姜离殃并没有回答荣夏的问题，而是非常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你才是小哭包！”虽然早有预料，□□夏还是忍不住失望。

　　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他还是顺着姜离殃的话继续往下说。

　　荣夏当然记得，遇到姜离殃那年，他才七岁，当时……

　　“你滚开，我们不和你玩！也不许你在这里玩！”一道稚嫩地透露着明显恶意的声音在荣夏耳边响起，伴随着的还有说话人的推搡。

　　荣夏被对方一个用力推倒了，但还是满脸不服地站起身来，他紧紧地攥着小手，看着把自己推倒的小男孩大声说：“我才不稀罕和你们玩，可是这里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什么不让我在这里玩？”

　　对方像被荣夏恶狠狠的表情唬到了，安静了片刻，又看了看自己身后的一众小孩，再看向荣夏他好像突然找回了勇气一样，对着荣夏喊道：“我妈妈昨天都和我说了你爸爸是同性恋，就是两个变态，恶心死了。我们和你玩肯定会被你带坏的。”

　　他身旁的那些小孩也都一脸理所当然的怒瞪着荣夏。就好像被孤立被推搡的是他们一样，而荣夏才是那个加害者。

　　听到对方的话，荣夏忍无可忍直接冲上去狠狠地推倒了男孩，骑着在对方身上边打边吼道：“你才是变态！我爸爸才不是！”

　　小男孩长得很胖还比荣夏高，力气自然也比荣夏大。但他没想到荣夏会动手，毕竟他们有那么多人，荣夏肯定不敢动手打他。

　　所以他就这么被荣夏推倒了按在地上打，躲也躲不开被打得嗷嗷直哭。

　　其他的小孩也没见过这种阵仗，被荣夏的举动吓得一动都不敢动，有胆子小的直接被吓得哇哇大哭。

　　刚刚还怒气汹汹瞪着荣夏的小孩，此刻都缩成了一团，看上去更加像受害者了。

　　荣夏打了几下，看男孩哭得实在有些惨。正准备收住力道住手起身，就被男孩直接掀翻了。

　　男孩惊恐地看着荣夏边哭边说：“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我爸爸。”说完男孩就抹着眼泪跑了，其他的小孩见状也纷纷跑回家了。

　　看着那群小孩都跑没影了，荣夏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才不怕…”

　　坐了会儿，荣夏才自己爬上了秋千一个人在那努力地荡来荡去，他不明白这个秋千明明就不好玩，他们为什么连这个都不让他玩?

　　他也不知道自己玩了多久，只是看到天快黑了才慢悠悠地起来打算回家。

　　他刚跳下秋千就看到眼前多了一只干净白皙的手，他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小哥哥朝他伸出手，说:“我送你回家吧，下次别一个人在外面玩那么晚了，不安全。”

　　这个小哥哥的声音有种说不出来的柔和感，听着他的声音，荣夏莫名的觉得很安心。

　　他看了看自己脏脏的小手，又看了看漂亮哥哥白净的手，摇摇头说:“不用了，哥哥，我可以自己走的。”

　　可小孩哪来的什么小心思呢，年长者一眼就看出了他的顾虑。

　　“没事，你的手不脏。”说完他就牵上了荣夏胖乎乎的小手，往家的方向走去。

　　荣夏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很多的漂亮哥哥完全不嫌弃地牵着自己的手，忍不住咧着嘴角笑，想着这个哥哥人真好!

　　一路上荣夏都在想该怎么问这个哥哥的名字，一直等快到漂亮哥哥家门口了，漂亮哥哥也放开他的手了，他才糯声糯气的问道:”哥哥，我叫荣夏，你叫什么名字呀?”

　　漂亮哥哥的嘴唇很薄，他低头看着荣夏，笑了笑轻声说:”我叫姜离殃。 ”

　　“姜离殃”荣夏轻声重复了一遍，然后抬头看向姜离殃开心地说道:“哥哥，我记住了，你的名字叫''姜离殃’ 。”

　　荣夏发现姜离殃好像和之前看上去的不太一样，他没有看上去那么冷冷的不爱说话不爱笑。

　　当时荣夏不知道那该怎么形容，后来他知道了那是姜离殃骨子里透出的温柔。不会被冷漠的外表覆盖，因为他的本质就是温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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