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朋友爱上替身后

　　回国前一晚，时来坐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手腕上的红绳。

　　直到太阳渐渐西沉，透过窗帘缝隙遗留在地板上的余晖也悄悄溜走。

　　他整个人还没有从刚刚的那通电话里回神。

　　“叮铃铃——”又一阵刺耳突兀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房间的静谧。

　　时来盯着震动的电话许久，才抬手在自动挂断前接起。

　　“明天10点我来接你，麻利点。”

　　电话那头的男人显然对他接电话的速度不满，语气十分强硬。

　　见对面一直没有回应，他不耐地“啧”了一声，提高音量：“听到没有！”

　　时来被他骤然提高的嗓门吓得一激灵，小心翼翼回答：“听到了。”

　　男人这才满意，挂断了电话。

　　时来放下手机，手指再次附上手腕，焦虑地搓着红绳上绑的半块玉麒麟。

　　为了确认什么，他抬起胳膊，毫不心软地一口咬下。

　　钻心的疼痛刺激着他滞钝的大脑。

　　不是幻觉。

　　他终于可以回去了！

　　时来曾经无数次在梦里听着那人赦免般地告诉他：“我放过你了，你回去吧。”

　　他也曾设想他自由后该怎么做。

　　但是那些假设此刻都没能派上用场，因为他大脑一片空白，本就不太好使的脑袋现在似乎只能处理这一个信息。

　　想起刚刚男人的话，时来克制住激动，找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即使在这住了五年，他的衣物依旧少得可怜。

　　他轻轻取下柜子里挂着的一件宽大西服外套，珍重地叠好放进行李箱。

　　又从床底下拖出了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叠好的纸星星。

　　他比较了一下行李箱的空隙，发现根本放不下这么多。

　　看着床底还有没拖出来的另外两个箱子，他决定先带走一部分。

　　剩下的求求男人，应该愿意帮忙运回去吧。

　　收拾好需要带走的一切，时来打算洗个澡。

　　衣服脱完后，一副苍白干瘪的身体映照在镜子里，胸腹部肋骨分明，手腕不盈一握，病态得没有丝毫美感。

　　时来凑近摸了摸镜子里的脸，消瘦的脸颊显得眼睛更大了。

　　不像以往的无神，此刻在水蒸气的熏染下湿润润的。

　　时来勉强憋出个笑脸，镜子里的脸也跟着做了个奇怪的笑。

　　太瘦了。

　　时来有些苦恼地想。

　　他突然后悔自己之前没有好好吃饭。

　　临时抱佛脚般，晚上他将家里所有的食物都煮了，虽然不算丰盛，对他来说也是很多。

　　好久没吃这么多，后果就是他伴着隐隐的胃痛睡过去的。

　　不意外地，靳自深又进入了他的梦里。

　　那是一个春末的午后，时来比宿舍其他人早起了半个小时。

　　他拿着上课记得笔记往校园的小树林里走，想要复习一下之前的知识点。

　　小树林就栽种在围墙边，平时是很多偷偷谈恋爱的学生们的庇护所。

　　也只有这个时候大部分学生都在宿舍午休，时来才能独占这片林子。

　　时来靠着一棵树，抬头在心里默写着知识点，突然一个矫捷的身影当头而下。

　　时来被那团黑影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避让。

　　跳下来的人似乎也被地上站着的人吓着了，好在他反应快，立马偏了点身子。

　　他那被风鼓吹起的校服外套就这样擦着时来的鼻尖而过。

　　“我操，这怎么有个人啊。”少年的嗓音清亮悦耳。

　　时来看着面前这个从天而降的男生，男生也回头看他。

　　男生上下扫了他一眼，嘴角擎着点桀骜的笑意：“同学，你没事吧。”

　　“嗯？”时来还没能从墙上飞过来个人的信息中缓过来，只愣愣地看着对方。

　　“没什么。”男生视线又扫过他手里的笔记本，肉眼可见地有点紧绷：“不是，哥们，这是在巡查啊。”

　　时来这下更懵了。

　　但他那副沉默的样子在对方看来就是在默认。

　　只见男生挠了挠头，又翻着外套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根棒棒糖。

　　他倾身贴近，小声道：“哥们，我错了，我不该违反校规，希望你这次当做没有看到，我回去一定认真反省，以后你有什么麻烦可以来高二三班找我。”

　　说着就把糖塞到了对方手里，并暗暗施力让时来无法抽出手来。

　　时来几下挣扎无果，只好点头。

　　男生见他接受了他的“贿赂”，立马松开手，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比那日的阳光还要耀眼。

　　这是时来与靳自深的初见。

　　一周后的升旗仪式上，时来又见到了对方，那时他站在班级队伍里，而靳自深站在国旗下念检讨。

　　原来那日初中部的教导主任抓了几个翻墙出校的学生。

　　好巧不巧，他们其中有人见到了靳自深，便把他供了出来。

　　后来在食堂偶遇，靳自深立马追了过来，将餐盘放在他对面。

　　他笑着质问道：“说好不举报我，你这人怎么耍赖啊。”

　　那日结束后时来就猜测对方可能把他当成学生会查纪律的人了。

　　“我不是查纪律的。”时来解释。

　　靳自深本来没期望被包庇，而且也早知道了真相。

　　但是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男生，就起了逗弄的意思：“那你怎么还骗我的糖吃啊？”

　　时来脸皮薄，耳朵都染了红。

　　他当时确实没有解释就接受了对方的糖，解释道：“没有，糖，在宿舍，我可以去拿给你。”

　　靳自深没有再逗这个局促的小男生，说：“开玩笑的，本来也不怪你，糖还不吃会坏的。”

　　时来抬眼看他，又见到了对方脸上洋溢的笑容。

　　这是日后他们相处时，靳自深最常见的神情。

　　时来在梦中盯着这熟悉的笑容，仿佛要刻进眼底。

　　但渐渐地，那嘴角起了变化，红润的嘴巴变得干燥开裂。

　　口中的逗弄也变成了折磨人的质问：“你怎么可以耍赖！你怎么可以骗我！”

　　没等时来辩解，那张脸也出现了变化。

　　脸的棱角消失，变得更加稚嫩，但是脸色惨败，简直不是活人该有的面色。

　　柔软的声音也在问：“哥哥，你怎么可以耍赖，你怎么可以骗我。”

　　少年清冽的嗓音混杂着小女孩委屈的哭腔，萦绕在耳边。

　　时来在那一声声质问里惊醒，他浑身震颤不止。

　　缓了好久，他才慢慢扶着床沿坐起，端起床头柜上的水灌了两口。

　　手指揉搓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红绳，透过开了一半窗帘的窗户，时来看向外面的天空。

　　此时离天亮只有两三个小时，天空没有深夜时的鸦黑，蒙蒙的夜幕中挂了几颗星星。

　　他就这样盯着那些星星等待着天亮。

　　天亮后，他拿着一副画好的肖像画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个小旅馆门口。

　　旅店是他一直工作的地方。

　　多亏了当时老板的接济，才不至于让他这个初来乍到连语言也不通的别国人饿死在异国他乡。

　　他手中的画像是在老板知道他会画画后要求他画的，这幅画几天前就画好了。

　　很久没有拿笔，所以他一直涂涂改改，也就没有及时送出，现在要走了，也正好带来。

　　昨晚他就已经打过老板电话，和他解释了一番，做了告别，所以他就把画放在门口架子上离开了。

　　时来拉着行李箱站在路口等着男人来接他。

　　消瘦得过分的身体在风沙中好像随时会倒下，但每阵风刮过后，他依然屹立着。

　　今天风沙格外大，他呛了一嘴巴的泥沙：“咳咳……”

　　时来现在还沉浸在即将回归故土的喜悦中。

　　久违地感受到胸腔内有力的跳动，苍白的脸颊也罕见地浮上一层红晕。

　　一个小姑娘拿着气球从他身边经过。

　　机灵的她看着时来手里拉着的行李箱，想起妈妈每次回家都会用到。

　　也不管认不认识眼前的人，小女孩笑得很灿烂，冲时来问候：“哥哥，你要回家吗？”

　　时来听到“回家”这个词一愣，心中像是倏尔荡开了一片涟漪。

　　片刻后才用当地的语言轻轻地回答：“是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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