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重现

　　程束被他盯的发慌，不敢看向他，无论做什么都有种不自在感。
　　他还是逃出外面了。
　　程束拿着漫画书，站在病房纯白的走道里，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你也出来了，里面太难闻了是不是”程束下了一跳，是秦贺，他一只手搭在程束身上，让程束的不自在感更甚。
　　他最终无法保持清静。

　　“你多大了呀，我们别站在在这边，过去坐着”秦贺走向护士站边的沙发，就是那个做脑电的椅子。
　　程束坐在布艺沙发的扶手上，软软的并不难受“今年六月份就17了”
　　“跟我女儿差不多大啊”秦贺仔细打量着程束，“她和你差不多高，也是一米七多，长得太高了”
　　“是吗，挺好的，你看着好年轻啊，不像有个这么大的女儿”程束心里想，他不敢说出口，他不会说话，很冒犯。
　　程束胆怯，自卑，敏感，他的拒绝社交，他的性取向，他的身材长相，无一不是他内耗的源头，他总想将自己表现得更完美，他总希望自己更成功。
　　但他无能为力，这是他的病症。
　　他听着秦贺有一搭没一搭得跟他聊天，心思却想着这么拿到手机，正巧秦贺问程束为何没拿手机。
　　他没敢，程束诚实地说。
　　秦贺听此，拉起他的手就往护士站走。
　　“有什么事吗？”护士没抬头，手里工作不停。
　　“我想拿一下手机，医生说可以拿的。”程束硬着头皮回答护士的话，等待护士接下来的盘问。
　　"我查一下，你叫什么名字"程束没料到这么简单就结束了，默默后悔失去的时间。
　　“给你，八点半前还过来”护士将手机递给程束，秦贺走过来，拍了拍程束的肩“去玩手机去吧”
　　"谢谢"，程束没想到那么简单，转身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呕吐的气味已经消淡了很多，那个呕吐的男人已经睡去，程束躺在床上，静静的打开手中手机粉红色的软件，“您追更的番更新啦。”程束默默的看着，点进链接，获取一丝温存。
　　程束无所事事的刷着竖屏短视频，无意间刷到一个长相精致漂亮的男人，穿着白衬衫在校园里摆拍。配音的声音和下午遇到的人有几分相似。
　　程束注意到备注的地址是江城科技大学，那是市里乃至全国都数一数二的大学。
　　程束犹豫着划到下一个，又忍不住重新划上去，悄悄地截了图，又点了关注。

　　和家人通过电话的程束安心了许多，他慢慢走出病房，递出手机，躺回到床上，静静的看着屋外闪着的三两颗星星。
　　被子厚厚的，开窗也不妨碍的温暖，程束就这么看着，感受心里的温暖，直到思瑞康药效的开始，伴随着头晕头昏，程束酿满睡意。
　　一夜无梦。

　　“起床啦起床啦”护士大喊的声音停留在走廊徘徊，伴随着走廊上走动和推开门的声音，程束起床坐起身，和巡逻的护士对上视线。
　　早起洗漱完，程束躺在床上，感受冬天晨风吹拂在脸上，很舒服。
　　秦贺大早就坐在自己床前，翻着手里的书，程束很爱看书，他总是拿着一本书在床边坐着，从来的那天，到走的那天。
　　“走吧下楼去吃饭，护士叫了”秦贺对程束说，一面站起身，站在床侧。
　　两人走下楼，坐在不锈钢桌椅上，看着面前的肉末粉。
　　真的很难吃，程束心里想。
　　他没有动筷子，只是坐在桌上，在所有人都埋头吃饭的时候，一个人坐着，略显孤独。
　　走上楼，他依旧躺着没动，原来其实他没吃饭，医生也没管太多。
　　他本来就是没被重要留意的人。
　　程束就坐着，护士早将窗户关上了，但是他的注意力还是随着缝隙透向窗外。
　　“赶紧醒醒了，这么困吗坐着也能睡着”一道温柔的女声在程束耳边响起，开始查房了，程束正坐着靠在墙面，及肩的长发笼统的扎着，几缕披洒在脸旁，不显凌乱，独显几分纯色。
　　他睁开眼，一抬头便注意到远处那样貌清秀的男人，凤眼一频一笑间仿佛衔笑，五官俊朗不失风度，肩很薄，腰也仿佛一掌之间即能揽过。
　　“嗯，有点吧”程束不经意间回答，心思全放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昨天过的怎么样啊，还习惯这边的环境吗。”队伍打头的护士是个年纪不大的漂亮女护士，穿着昨晚女护士同款的藏蓝色毛衣，让人不由得怀疑是否是院里发的毛衫，如此整齐。
　　程束点了点头，没多说话，眼睛躲闪得看着那个帅气护士，他靠在电视机上，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台。
　　然后他转过眼来。
　　双眼对视。
　　那双眼轻佻得看着他，透过眼神触及程束的内心，他脸上被打上淡淡一层红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心跳加快。

　　护士查房的队伍出去，程束脸上的薄红才堪堪消退。
　　青春期的悸动总是这样，来的快，去的快，好似一阵无底的风，吹不到心底。
　　紧接着走进来的是医生的查房队伍，今天是周二，大查房。
　　数十名医生走进来，在靠门边的方向站定，两个拿着平板的医生走在最前面，其他的医生拿着纸方便随时记录什么。
　　直到队伍走到程束面前，程束都没敢往那边看，看到医生们站在他床侧，程束抬起头，恰巧看见那个帅哥护士也混在医生的队伍里。
　　程束了解了，那人大概率是实习生，想到这，程束忍不住想那边看去，他侧着头静静的听着，脖子很长，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现在男大长的都这么牛逼吗。
　　程束想着这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不是因为任何人，只是愧于自己的内心，为何总是选择不正确的方式。
　　程束被灌输了封建的思想，他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哪怕他见多识广，哪怕他明白这些都是错误的，但是他水滴石穿，他们早已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会不适，他会焦虑，他不愿意承认这件事。
　　他喜欢男人的皮囊，喜欢温柔的心。

　　“一个人在这边还好吧。”打头的女医生问程束，他正是程束的主治医生，身旁的男医生是个同样年纪不大的医生，正低头静静拨弄着平板。
　　“挺好的。”程束总是寡言慎行，他不敢看着医生的眼睛，便盯着离他更近的男医生的胸前，胸前挂着一个名札，上面写着李成两字。
　　“他现在吃的是什么药啊”李成测过身问程倪，程倪低下头翻看平板说“他现在吃的碳酸锂，喹硫平，罗拉，他喹硫平吃的比较多，在减了”
　　“争取吧喹硫平减掉，可以给他吃安闲吗”程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听着，心思停留在那个男人身上。
　　他其实第一次对一个人有如此高的关注度，他和同龄人玩不到一起去，也对同龄人不感兴趣，又接触不到外面的人。
　　只能每天在虚无的世界里靠想象度日。
　　理论充分，实践没有。
　　应付完医生，程束没躺下，而是站起身，准备往外面走去，想去找找那个男人。
　　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程束思索着，脸上出现几分怔愣。
　　“程束，过来做一下脑电”熟悉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冷冽的脸出现在程束心里，他猛地抬起头，正好对视上。
　　他没有看着姓名册，而是注视着他，那双眼里带着笑。
　　程束没有想到，的来全不费功夫。
　　他盯着男人的后背，宽大的白大褂勾勒不出轮廓显得意外消瘦，腰仿佛能用一掌握住似的，随着衣摆的颤动，轻轻的贴合着。
　　真漂亮啊，程束心里想。
　　那人往前走一步，程束随后跟着，距离拉开的有点远，直到走到机器前，程束还是低着头看地，不敢抬头看一眼，生怕再看，会让他人看到他脸上微红和按耐不住的嘴角。
　　程束转过身坐在深黑色的沙发上，面对着身旁俊俏的男人，他悄悄地看着那个正在调试机器的身影，忽然吧注意放在他胸前的名牌上。
　　他叫什么名字，程束心里在想，于是身体慢慢前倾，向那边看去。
　　“顾拾，真是个好名字。”他的名字在脑中回想，深深地扎了根。
　　突然脑边滋滋的声响，只见顾拾直起身，看向这边，对着程束浅浅一笑，然后说“头往后靠一点哦，靠在机器上。”
　　程束乖乖的听了他的话，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吵，他不敢抬头，便一动都不动地盯着他的腿，那个被白大褂笼罩下的，纤细的腿，他穿的裤子是那种有点紧身的，程束也能看见肌肉感在那双腿上，并不突兀。
　　他想象着这双腿裸露着紧绷着，露出完美的肌肉线条，他便想出了神。
　　他感觉自己对他有些好感，但也止于好感，止于一见钟情。
　　“小弟弟，你很喜欢姜冰是吗”顾拾清朗的声音打断了程束的思绪，程束不由得羞愧与自己的想法，头脑不清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没有很喜欢吧，但是肯定是喜欢的”程束微微抬头，不敢看他的脸，便盯着他的名牌不动。
　　“你玩多久了呀。”顾拾似乎有些奇怪于他的答案，不过没有体现出来。
　　“有接近两年了吧”程束欣赏着他清泉流淌般的声音，对于他的问题没有半分不耐。
　　“那还是个老玩家呀，玩了挺久的嘛”头顶传来一道浅笑，如山中滴落的凝露般清脆温柔，程束悄悄抬起头，正对上那双桃花眼。
　　程束仿佛看见顾拾的嘴擒着浅笑，身旁阳光正好打在他的脸上，赋予了他一层温柔的滤镜，程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不自然地撩起头发，露出光滑洁白的额头和那双原先毫无生机此刻却清亮无比的眼睛。
　　“那你最喜欢的角色是谁呀。”顾拾看着他，程束不敢和他对视。
　　程束看着他微动的口罩，心里放松了许多，太紧张他真的有可能结巴，所以他就这样看着顾拾的下巴，默默的诉说着对他的好感。
　　也只是好感为止。
　　“尘决吧，很可爱，应该是最喜欢的。”顾拾听了他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
　　“很酷的小男孩，确实很招人喜欢”就在这时，机器的铃声响起，是五分钟时间结束了。
　　只见顾拾对程束说“好了，起来看书去吧”
　　蓝色口罩很称他白，程束想象着他不戴口罩的样子，是否会更加柔和。
　　程束站起身，只见顾拾在护士站旁边站定，微微倚靠着护士站的桌子，大声喊“张苏苏是那个，麻烦做一下脑电”
　　他记住了我的名字，程束意识到，脑中如同有电流涌现。
　　悄悄的红了脸。
　　他赶紧跑回了房间，又不忘不要走的太快，会很明显。
　　一进房间边快速冲向卫生间，卫生间是锁不上的那种门，每次打开都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平时他都轻轻的关上门，可是这次急匆匆的没有。
　　卫生间没有镜子，程束无法看见自己的脸上是否有羞红留过的影子，只声得捂着脸，就这样站着。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呢。
　　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呢。
　　活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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