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龙王的平常生活

　　一个小时候后，林灿和童晓旭还有团队的另外两个小伙伴，坐在了博物馆外头的台阶上。夜风吹着她们，博物馆的屋檐上是龙的造型，昂首的龙，仿佛和他们一起看着月亮。
　　林灿和团队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们准备了一年多的纪录片取景所在地的官员落马，导致纪录片延期，这个延期到底是多久，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是行业内的人都明白，纪录片想上映，就是个遥遥无期。
　　而这个消息，在人事的精心安排下，直接传达给了大老板，并且论证了林灿做二号位合适，一号位的人还是要有更成熟的人来才行。
　　林灿压根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定性”了。面对林灿团队的反问”为什么不跟团队先说，可以挽救损失“，人事部却表示“啊，以为你们知道啊”给搪塞了。有些事情，目的就是为了造成损失，只有这样，才能搞死背后的人。至于公司利益，只不过是斗争的筹码而已，从来不是至高无上的。
　　而市场部则是表示及时更换了片单，显示了团队的专业性，帮助林灿团队“擦屁股”，避免事故发生。至于为什么不提前跟林灿团队打招呼，还是那句话“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呀”。临了了，还给来打听的人说——“自己不专业拿别人撒气？”
　　至于为什么市场部也要成为人事部的共谋，原因就非常简单明了了，因为市场部的二把手今年要升一把手，投名状没有比联手排挤别人更有效的了。

　　在他们复盘了所有事情后，夜空绽放了数朵烟花，五彩缤纷，映照着台阶上三三两两的他们，以及斗拱、屋檐、栏杆、地基上的龙龙们。
　　林灿看着大家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很不好受。她知道大家付出了多少，但是这件事明显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之所以要用这样的方式，冲的就是她林灿。
　　赵森空降纪录片的一号位，从职级履历上来说，是合规且服众的。而他与林灿的过往，意味着林灿以后无论做的好坏，都容易被扣上受了前男友的影响的帽子。
　　林灿心里很复杂，比起大家被自己连累的自责占据了上风：“嗨，这事都是冲着我来的，你们做得很好，就是不走运，被我连累了。跟你们自身实力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们跟着林灿挺多年了，早就不是那种隔岸观火的打工人之间的关系，更多的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在她们眼里，林灿就是她们的将军，她敢冲敢拼，受到了这样的对待，她们感同身受，又气又恨，也顾不上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姐，别干了，我们去对家好了，猎头挖你又不是一两天了，咱们一起跳！”
　　“对啊，我们都跟你走！到对家那里也可以做纪录片啊。”
　　“姐，他们以后会拿赵森是你前男友的事情做文章的。”
　　“是啊，这个破公司，你为他做的够多了！你早就应该是事业部的一把手了。”
　　“姐，你怎么想？”童晓旭跟大家一起骂骂咧咧后，问道，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只听得见风吹过台阶的声音。
　　她们讨论的话，为她报的不平，为她的出谋划策，都是她内心斗争的内容。
　　“怎么都在这里呀？”团队所有人都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人事部的柳总夹着烟，不慌不忙吸了一口，问道：“该不会自己的项目被取消发布，都不愿意去发布会露脸吧？这么没大局观啊。”
　　不远处吸烟的同事陆陆续续靠近了过来，有热闹不看的可能性太低了。

　　柳总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仿佛是站在道德之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反问。
　　奋斗了十年，林灿每一年用至少一部爆款引爆行业的成绩，以为可以靠实力、靠能打换来应得的奖励，此时此刻，她坐在台阶上，看着胜利者姿态的柳总，扶着靠近自己的雕龙的栏杆，缓缓地站了起来。
　　柳总继续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的，想哭就哭一场吧，都不是外人呀。”字里行间充满了理解，嘴角却在上扬。
　　林灿开始缓缓地往上走，她扶着雕龙的栏杆，一节台阶、一节台阶地往上走。她穿着高跟鞋，她其实穿不惯，平常拍片子的现场，她都是运动鞋走天下的。
　　柳总见她始终不答话，还往自己走来，有点意外，道：“你不想问问为什么吗？无论是升职，还是这些环节的中的人，为什么会……”
　　她的话没说完，林灿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夜幕之中，长发飘飘的林灿，不疾不徐地穿上了挽在手里的风衣，动作甚至有些潇洒，她精心准备的华服就这样被遮挡住了。
　　“你不是说你了解我么？”林灿将头发从风衣里取出来，平静地问她。
　　柳总显然愣了愣，不知道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你既然了解我、理解我的心情，而且还不是外人，就该知道我不会问你问的问题。”林灿看着柳总笑道。
　　高手的对话，必争之地，是说话的节奏。
　　柳总立刻意识到林灿回避了她的话题，继续将话题拉倒自己擅长的领域道：“我刚刚听你团队的人说有猎头挖你，你是要辞职对吗？”
　　柳总一直以公司的老大自居，虽然上头有过CEO，但是她觉得自己才是公司的核心，两三次拉拢林灿一起排挤别人失败后，她索性把林灿当成排挤的对象。但是林灿的业务能力实在太厉害，工作上毫无把柄可言，她只能从情绪、气氛等方面来逼她走。毕竟公司骨干不听她的，会很影响她搞小团体。
　　在她们的相处中，她不止一次这样问过林灿，从前她的小动作没有给林灿造成过今天这样的影响，所以她能躲则躲，能忍则忍，可见之前的策略没有什么用。
　　“为什么这么说呢？”林灿反问。
　　“你出了这么大的篓子，给公司造成了这么大的负面影响，你和你的团队的工作都会很危险。”
　　林灿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平静地问道：“你是在威胁我吗？”
　　“怎么会呢，姐妹，我只是在提醒你……”她腻腻歪歪地说道。
　　林灿无法控制地被姐妹二字恶心到，皱着眉头道：“公司遇到不可抗力的项目，前有古人，后有来者，跟工作危险有什么关系？如果这是提醒，我认为提醒是出现危险之前的提示。但是你显然没有这么做，却说工作危险了，不是威胁是什么？”这是林灿第一次和她正面交锋，林灿奉行能躲则躲，但是遇到事不怕事的原则。柳总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爽，于是她果然抛出了她觉得是致命的一招：“那你以后可以多让赵森帮你。”
　　“柳总。”林灿正向面对她，笑了笑，“比起他是我前男友给我会带来的不便，你在董事长面前说我不好，岂不是更快？毕竟他是你舅舅。”略一顿，“哦，是不是发现在亲舅舅面前说了坏话，也没用？”
　　柳总一愣，被戳中真相地气急败坏道：“你一个工薪阶层出来的小孩，我见得多了，你们这种人，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

　　一个人只有在没有道理的时候，才会上升到人身攻击，基本上出现知道自己没道理的无能狂怒的时候。

　　“努力工作，得到回报，在人事老大的人眼里，叫不择手段？”林灿问道。
　　柳总显然被激怒了，嘲讽的声音提高道：“你再努力又能怎么样？！你既不是常青藤的名校，又不是富二代官二代，你还真以为能当纪录片一姐吗？！”
　　“因为我这样的人太多了，无论我走多远，都想告诉后来者，他们至少可以到我这个地步，甚至，比我更远……”林灿的脸上突然露出了挑衅笑容，“你不觉得，很光荣吗？”
　　“光荣？呵呵，那也不比不过我有个董事长的舅舅！”
　　“是啊，到了我们这个年纪还能靠家里，我是真的很羡慕。”林灿笑了笑，“我没有董事长的舅舅所以每一年给公司贡献的爆款，都是靠自己和团队一帧一帧、一天一天弄出来的，没有一次没遇到过困难，所以呢，逆风局打惯了。”
　　林灿说完冲一直看着她的团队笑了笑，在对话期间，团队们都站了起来，走到了她的身后。
　　柳总知道自己今天话多了，抽了一口烟才发现烟早就灭了：“怎么，你不去看看赵森怎么发言的吗？对了，你的环节取消了，现在是他作为新任领导发言……”
　　当一个人已经不能成为对方的软肋的时候，再提他就等于浪费了出牌的机会。
　　林灿刚要反驳，突然一个熟悉，但是又让人头疼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姐姐，你的纪录片下一部不找我了吗？是看不上我了吗？”
　　团队的人像被这个声音下了蛊一样，上一秒还面色凝重甚至悲愤地同仇敌忾，这一刻突然蒙上了丈母娘一般的笑意，目光随着来人而动。
　　李枫焰，今天的开场嘉宾。也许观众席上不都是他的粉丝，但是每隔一个就是他的粉丝，一定没错！他作为开场嘉宾，让这场晚会的直播数次创下收看、互动的记录。
　　纵使他的粉丝千千万，但是他始终只是林灿一个人的粉。只要林灿一句话，他可以调整档期、不要一分钱，出现在她需要的任何地方。
　　帅气清爽的外表，对林灿感恩和爱慕交织的心，让他的形象变得生动又丰满。他对林灿的每一次发言，在毫无偶像包袱的交流中，甚至给人感觉他是不是说完这话就要退圈。
　　正因为如此，林灿的团队十分喜欢他。

　　柳总看见李枫焰走来，立刻换了一副面孔道：“呀，今天的表演很辛苦吧？”
　　李枫焰不答话，帅气地脱掉自己的西服，披在了林灿身上，林灿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又是他从哪个偶像剧里学来的。林灿虚挡了一下，阻止了他想要披来的衣服，说道：“我自己有风衣。”
　　李枫焰不生气，看着她的高跟鞋道：“姐姐穿高跟鞋累不累。”
　　林灿一惊，生怕他想要用偶像剧的桥段，比如总裁横抱起崴脚的女主之类，连忙道：“很好，很好，不累不累。”比起应对柳总，她更害怕是李枫焰这弟弟，连忙对团队说，“大家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
　　团队姨母笑地看着李枫焰和林灿，虽然嗯嗯地应和，但脚步可一步也没动，带着喜悦和期待看着这俩人。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刚刚看职场高层撕逼的工作人员们，还打算隐身偷听，但是这一刻把一切都抛到了脑后，个个脖子老长。
　　林灿一看他们这样，只好选择自己先走，道：“我先走了。”
　　李枫焰立刻跟上了要离开的林灿，道：“姐姐我送你回去。”
　　大家目光落在这俩人之间，脚步不动分毫——嗯嗯嗯。
　　林灿立刻站定，瞪了跟上来的他一眼：“我一个人静静。”
　　李枫焰只好停步。
　　如果上一刻林灿是不服输绝不倒下的女将军，那么这一刻她的内心简直溃败，虽然数次明确拒绝了李枫焰，但是他依旧一副“我只是跟姐姐交朋友，姐姐不会连朋友都不要了吧”的样子，让林灿避之不及，内心深处早就屁贵尿流想逃。
　　但是她长了一张清冷的脸，只要不把内心深处的话说出口，大家都觉得她可以hold住一切。

　　夜色，檐下长廊中，穿着高跟鞋和帅气风衣的长发女子，在吊灯投影下的龙纹里，她一步步快速远去，分明是现代的装扮，却可以和古老的时光融为一体。
　　李枫焰微笑地目送她离开，好似自言自语：“好美啊。”略一顿，看了看一边的柳总，认真地问道，“对不对？”见柳总一个白眼拒绝，也不生气，真诚地问道，“您该不会这点审美都没有吧？”
　　留下了一脸震惊但是又仿佛在说“真好嗑”的团队。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