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

　　旭日升，天微亮，霞光浸入水中，一抹龙吟划破水面，直上云霄而去。

　　是日，蟠桃大会。

　　“龙王陛下！你慢点！”小泥鳅紧紧抱着晏渊，深怕一不留神就摔下去。

　　晏渊听着小家伙的哭腔，故意摆弄着自己的龙尾，像是以此为乐。

　　“笨泥鳅，你可别闭眼啊，从这儿往瑶池赴会，一路上有的好看呢。”

　　壑生胆小，正被晏渊说中。然上天庭的机会可是不多，这瑶池更不比寻常地方，他是好奇心壮胆，悄悄睁开了一只眼。

　　霎然间，层层叠叠的金色天宫时隐时现，周围皆有五彩琉璃云锦环绕，忽明忽暗，美不胜收。

　　壑生从未见过如此美景，他看过最多的景色就是墨河龙宫。

　　晏渊特地放缓行速，让他能在自己背上安稳地坐着。

　　壑生像是看得呆了，半天才发出一声惊叹。

　　“更美的还在前头，想不想看？”

　　“想！”

　　“那就抓紧了！”

　　晏渊说罢，又乘速而上，往更高处去。

　　飞至三层云上空，多见来往仙子，各个翩然清逸，蔚为大观。更有各路神仙，腾云驾雾而来，丰神俊逸，各显神通。

　　看得小泥鳅都傻了眼，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不禁悄声问起晏渊：“龙王陛下，这地方真是我能来的吗？”

　　晏渊笑他：“这会儿打起退堂鼓？会不会太晚了些？”

　　见晏渊看穿自己的小心思，壑生忙解释：“我不是……只是，蟠桃会的金柬上只写了龙王陛下一人……”

　　他没在邀请之列。

　　“哼，你只管跟着孤，谁敢不放你？”

　　有了龙王陛下这句话，壑生才算是安安心心了。

　　然而前往瑶池的路似也不是一帆风顺，二人不注意间，身侧电闪雷鸣忽现，另有二龙疾驰而过，左右夹击，将晏渊撞了个正着！

　　二龙嬉笑声传来，晏渊断定是故意为之，不由大发雷霆，正要教训那两个臭小子，才发现本该待在自己身上的壑生不见了！

　　遂没有与二龙多加纠缠，扭头便去寻壑生的身影。可那二龙以为晏渊是要落跑，不肯罢休地一齐追了上去。

　　另一头，壑生因一个没抓住，跌落云层，摔了一个屁股蹲儿。幸好的是，他没有直接就摔回人间去，不然恐怕小命已经呜呼了。

　　壑生吃痛地刚从地上爬起，一把三叉戟便直戳到自己胸前，吓得他一头冷汗。

　　“大胆！胆敢惊扰东海大公主行驾！”

　　“不敢不敢！”壑生还未看清来人，便低头直呼。

　　那东海龙公主一眼便看出壑生的真身。

　　虽世间万物皆有修炼造化，可大多还是受限于本族大限，有此等百年修为，甚至幻化人形的泥鳅精，可不多见。她好奇地问：“你也是我水族中人，你是随哪位大仙来的？”

　　“大仙？”壑生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咕噜一转，才明白过来，她是要自己自报仙门。

　　幸而来之前，小泥鳅也是好好练习过的。他略一拂袖，有模有样地行礼，道：“小仙自墨河龙宫修行，随墨河龙王而来，赴蟠桃仙会。非有意冲撞龙公主，请公主饶恕。”

　　“墨河龙宫？怎么从未听说过？”龙公主道。

　　“怎么从未听说过！”一旁虾兵沆瀣一气地附声，那三叉戟又气势汹汹地挨近几分。

　　壑生紧张深吸一口气，颤巍巍地说：“墨河原为黑水河，得名不过一二百年，公主不知也不奇怪……”

　　“黑水河？”龙公主喃喃，忽而神色一变：“晏渊？”

　　这东海龙公主竟然知道自家龙王陛下的名讳，壑生还以为是碰见熟人，正想着要不要套套近乎，就听公主不屑道：“晏渊不过区区阶下囚龙，也敢自称龙王？且不要丢我龙族脸面了！”

　　“丢脸！”一旁虾兵又附和一声。

　　壑生这才吓得瞧了一眼这位东海龙公主，生得倒是貌美，不过比之自家龙王陛下，还是差了一些，连脾气也是。

　　“敢问公主，今日是来赴蟠桃仙会？金柬上落的是哪位金仙的大名？”

　　龙公主眼神如刀一般扫过壑生，她没想到区区囚龙手底下的末等精怪，也敢出言不敬，讽刺她不过依仗东海龙宫的势力。

　　壑生明知惹得公主不悦，却仍自顾自道：“公主不说也罢，只是小仙在此需说一句，我们龙王陛下的金柬上请的正是墨河龙王本尊，可不是旁个名字。”

　　“混账东西！你这么一个不成气候的泥鳅精，也敢编排我东海龙宫？给我就地正法！”龙公主闻言震怒。

　　“就地正法！”

　　公主一声令下，虾兵们举着三叉戟就要刺向壑生，他这才后悔方才逞了口舌之快，怕地抱头躲避。心想着真是出门不利，这蟠桃还没吃上一口竟就要一命呜呼了！

　　危急之时，一道紫光闪过，三叉戟瞬间断成了碎片。哐当落地后，虾兵瞪大了头顶两颗大眼珠。

　　壑生怯生生地抬头，只见晏渊高大的身姿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前，他心中大石顿时落定。

　　公主神色复杂地望着突然现身的晏渊，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两条一深一浅的金龙鼻青脸肿地回来，正是她两个不争气的弟弟。

　　换作平日，她或许还会教训两人，但此时一见，只觉是奇耻大辱：“好你个晏渊，我没找你算账，你倒欺负起我的弟弟来！”

　　“洛璎，我今日是替你管教了弟弟，你该感激我才是。”

　　晏渊的目中无人的声音让洛璎觉得格外刺耳：“滑天下之大稽，你一个戴罪之身，伤了我东海龙太子，还敢口出狂言。今日，我便要好好教训你，让你滚回那黑水沟去，再也无面上来见人！”

　　洛璎像是要动真格的，晏渊岂会怕她，只是若真闹了这蟠桃会，他此番上天庭的初心怕就不得实现了。

　　皱眉之际，壑生从晏渊身后小心翼翼地探了个脑袋出来，轻声道：“公主，若真打起来，二位下手没个轻重，打搅了蟠桃会，王母娘娘怪罪下来，恐怕是要连累全族。”

　　“瞧你们分明是怕了，我们自有东海龙宫撑腰，倒是你！保不齐又要被罚个几百年吧！”

　　晏渊轻蔑地笑了声，瞧她那两个蠢弟弟，还在不分轻重地拱火，而洛璎瞬时便认清了其中的利害。

　　晏渊即便如今已是墨河龙王，可改不掉他曾为囚龙的事实，天大的事犯了，也不过是一力承担，回他的黑水沟。

　　他们姐弟则不同，若因一己私欲而牵连东海，后果不堪设想。

　　洛璎唯有暂且忍下，她咬牙切齿道：“今日且饶你，晏渊，你等着！他日我定会向你讨回！”

　　这梁子，还是结下了。

　　待东海一行不见影踪，壑生才敢又冒出头，晏渊使着劲揉了揉他的头发，佯怒：“你倒是出息了，敢在东海龙公主的面前口无遮拦，你知不知道那丫头真会要了你的命。”

　　壑生吃痛地摸着头，问：“龙王陛下和那龙公主是旧识吗？”

　　晏渊微乎其微地一顿：“算是吧。”

　　壑生沉吟几许，晏渊又捏着他的小脸笑问：“你是怎么知道，她的金柬上请的是东海龙族的？”

　　“我只是想着，水神大人都没有的金柬一定是个稀罕玩意儿。这位龙公主瞧着金尊玉贵，功德造化恐不及水神大人，才斗胆冒犯。”

　　晏渊忽然正色：“刀都架脖子上了，你还逞什么能？记住，下次先保住你这条小命要紧，其余的，孤会替你讨回来。”

　　“可是……”壑生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

　　壑生垂着头，没有说话。他势单力薄，连想为龙王出一口气，也这样狼狈。

　　晏渊没有深究，看天色不早，便化身成巨龙，匍匐在壑生身侧，命令道：“上来！”

　　壑生习惯性地要去抓龙尾，却被晏渊不悦地甩开，壑生有些摸不着头地僵直在原地。

　　晏渊摇晃着脑袋，再次命令：“到前面来。”

　　壑生犹豫，终在晏渊发脾气前轻手轻脚地匍上龙背。

　　“这次可要抓牢了，再掉下去孤就不管了。”

　　巨龙不等小泥鳅应声，霎时便腾空而起，朝瑶池仙境凌云飞去。

　　“龙王陛下。”壑生趴在晏渊耳边。

　　“嗯？”

　　“刚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天上地下，还有灵力比你更弱小的半仙吗？”

　　“我……我也有好好修炼的，只是苦于没什么长进。”

　　“无所谓，孤强大就行了，无论你在哪儿，孤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壑生心中流过潺潺暖意，眼前，拨云见日。

　　“龙王陛下，咱们到瑶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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