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碍月

　　在那不甚显著的日子里，一切似乎不过是平凡生活的延续。

　　华韵记得那一天似乎也只是很平凡的一天。

　　那天也原本应该是很平凡的一天。

　　晨曦初破，她便在母亲柔和的呢喃中醒来。华韵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很爱撒娇，常常缠着母亲亲手替她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回忆中的自己在她现在看来已经彻头彻尾是一个陌生人了，华韵不禁苦笑。

　　她现在已经不撒娇了，已经很多年没撒过娇了。

　　可那时撒娇后，母亲笑着给她梳头的手法总是格外温柔，充满着浓浓的爱意。

　　家中的佣人阿姨早早便开始厨房的忙碌，在她洗漱完毕之后，便已摆好了一桌丰富的早餐，香气扑鼻，成为她记忆中最日常却又难忘的一顿。

　　“丫头，吃点紫薯，多吃粗粮对身体好。”父亲总以一种温和而略带严肃的声音叮嘱她，那声音仿佛一只粗糙的大手轻抚过她的头顶。在父亲面前，华韵总显得更加乖巧，她会听话地走到餐桌前，与父母共享早晨的宁静时刻。

　　那时候的她，还是个纯真善良的小女孩，对世间的悲欢离合毫无所知。

　　早餐过后，华韵的父亲用那种温和的目光看着她，告诉她爸爸需要去处理工作了。他站起身，弯腰在她额头轻吻一下。“乖乖上学，认真学习，周末我们去游乐园。”

　　华韵不舍地抓住父亲的衣袖，目送他离去。父亲宠溺地笑着，轻抚她的头发：“爸爸晚上回来吃饭，晚上见。”

　　母亲适时插言：“快去准备上学吧，我送你。”走过来，用手帕轻轻拭去华韵脸上的食物残渣。华韵乖巧地点头，跑去整理。

　　不久，母亲牵着华韵的手走出家门，清晨的微风令人心旷神怡。华韵回头，隐约能见到父亲在窗边挥手道别。母亲含笑加快脚步。

　　一路上，母女二人手牵手，笑语盈盈。她们互相玩笑，聊着学校里的趣事，享受着这份亲密无间的时光，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们。

　　到了学校门口，母亲蹲下身，认真地叮嘱华韵要好好学习，要乖。华韵认真地点头，保证自己会做到。母亲这才放心地站起来，目送她走进校园。

　　华韵还记得，那天她也回头望了望母亲，母亲站在那里，微笑着向她挥手告别。

　　在后面的事情发生前，华韵度过的每一天似乎都和那天一样的，都是平凡又美好的日子。

　　她在学校里时不时露出明亮的笑容，那笑容中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和纯真的好奇。课间，她和朋友们一起跳绳、追逐，笑声清脆，在操场上回荡。在美术课上，她全神贯注地描绘着心中的梦想，每一笔每一划都显得那么生动、那么有意义。她的世界充满了色彩，无忧无虑，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被这段纯真的时光淡化了。

　　那时候她脑子里想的无非是一些漂亮娃娃和周末要去的游乐园。

　　然而就在这样平静而充满欢声笑语的一天即将结束之际，还没等放学的钟声响起，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匆匆进入她的视线——是母亲！

　　小华韵兴奋地心想，难道是因为今天下午爸爸提前下班了，要接她出去玩吗？她如是期待着。

　　然而，母亲的神态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焦急、惶恐，又带着一丝悲伤。

　　华韵满腹疑惑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母亲，不解何事。她印象中的妈妈作为华家的夫人永远都是端庄雅丽的，脸上笑容永远都是得体大方的，好像也是永远不会悲伤的。

　　“韵儿，快，跟妈妈走，爸爸出事了，我们得马上去医院！”母亲的焦急让华韵心头一紧，她立刻丢下书包，紧紧握住母亲的手。

　　“爸爸怎么了？很严重吗？”华韵急切地询问，哪怕她当时还是个小女孩，但听到这句话后心中也咯噔一下，瞬间闪过无数不安的念头。

　　母亲的手颤抖，眼眶泛红。

　　“一路上再告诉你。”母亲拉着她朝停车场奔去。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母亲断断续续地向华韵讲述事发经过。原来，今天下午父亲开车回家时，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急送至南城中心医院。

　　“怎么会这样？爸爸会没事吧？”华韵的心揪成一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母亲紧握她的手，试图安慰，却也是心如刀绞。

　　路边的风景飞速后退，华韵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的医院了，但迎面而来的是一片喧嚣与混乱又将她拉回到现实。她急忙和母亲一起冲到护士站询问父亲的情况。

　　"您好,我们是华峰先生的家属,请问他的伤势如何?"母亲焦急地问道。

　　护士看了看手上的病例信息,沉重地说道:"华夫人您先冷静一下，华先生现在伤情确实是不容乐观,但目前正在抢救，我们也一定会医生竭尽全力的。我们建议您们先冷静下来，在这里等待消息。"

　　华韵心中一紧,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紧紧拽着母亲的衣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母亲见状赶紧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安慰着。

　　"别担心，你爸爸一定会没事的，他又年轻又健康，一定能挺过去的。"母亲柔声说道,尽管她自己也语带哽咽。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父亲的消息迟迟没有传来。华韵和母亲焦急地在大厅里踱步等待，心中祈祷着父亲平安无事。医院的气氛越来越沉重,不时有担架匆匆经过,更让人揪心不已。

　　就在两人快要撑不住的时候，一位年轻医生终于走了过来。他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太乐观，让华韵一阵心慌。

　　"您们就是华先生的家属吧？我很遗憾地告诉你们，华先生的伤势非常严重，目前…情况确实非常危险。"医生顿了顿，欲言又止。

　　"医生,求您告诉我们,我丈夫到底怎么样了?"母亲颤抖着问道,眼泪已经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医生叹了口气,郑重地说:"我们会全力以赴抢救的,但考虑到伤势的严重程度,我恐怕无法对结果做出任何保证。我建议您们做好心理准备。"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华韵和母亲的心上。母亲瞬间泪如雨下,跪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哀嚎着。而华韵呆立当场,浑身僵硬,仿佛被人从梦中猛然惊醒。

　　或许应该不带仿佛二字，过去的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那些日子是否真的存在过？她甚至会这样怀疑。

　　如果是一场梦，那她的梦从那天起就从美梦转为了噩梦。

　　原本温馨美满的三口之家,竟一夜之间就天翻地覆。

　　华韵瞪大眼睛望着跪倒在地的母亲，心中涌起一阵绝望和恐慌。她想伸手去扶起母亲,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不住地颤抖。

　　"爸爸，你一定要没事，你一定要活下来啊！"还是小女孩的她只能这样绝望地呼喊着，任由眼泪大滴大滴落下仿佛在对着虚空发泄自己的哀痛。她跪倒在母亲身旁,紧紧地抱住她，两个女子的哀嚎声在医院大厅回荡，让人揪心欲裂。

　　就在这时，一位护士匆忙走了过来,神色慌张地对医生说了几句话。医生闻言立即朝两人走来，神色凝重地说:"您快跟我来，您丈夫的情况有了变化。"

　　华韵和母亲对视一眼，绝望的俩人心中因为这句话升起一丝希望，立即跟上了医生的脚步。

　　她们急切地想知道父亲到底如何,恨不得马上见到他。

　　应该是好消息吧，一定会是好消息吧。

　　但如果…如果情况变糟糕了呢。

　　华韵刚擦完泪的眼又蒙上了一层雾。

　　好想赶紧见到爸爸，可又好怕真的见到爸爸。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