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言加餐食

　　“赵总，“金樽”那个服务员姓沈，叫沈为言，26岁。跟酒吧的老板私下里关系很好，不是酒吧的正式员工，就是偶尔去酒吧帮忙，烤串儿烤得很好吃。”
　　赵长行：“嗯，其他？”
　　张助理：“其他？没了，赵总。”
　　赵长行的脸更黑了。
　　自从那天晚上在“金樽”吃过饭以后，自己老板的脸色就没好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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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您看看还有什么要点的吗？”张助理拿着手机点餐界面“呈”给赵长行看。
　　“不用了。”赵长行盯着服务员淡淡开口。
　　只见帅气服务员收拾完餐桌，转身溜进了后厨。
　　“瑶瑶，你到宿舍了吗？”握着手机的服务员手有些抖。
　　“小为哥，我还没到。怎么啦？”
　　“哦，我这边忽然有点急事，还有一桌客人没走。你看，你能不能回来一趟？串儿我已经烤好了，你照顾一下客人就好了。”
　　“好哒，小为哥，你别着急，我马上回去。”
　　北半球的夏季昼长夜短。这晚，京城的夏夜仿佛被一双命运之手按了慢放键，一分一秒过得分外难熬。赵长行觉得，这晚的夏天比冬天还要令人讨厌。
　　怎么还不出来？那个服务员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您好，您的串儿齐啦。有需要您再叫我。”一位温柔可爱，嘴边挂着两个酒窝的女服务员说。
　　他呢？怎么没出来？
　　赵长行：“刚刚那位男服务员呢？”
　　瑶瑶：“男服务员？哦，小为哥呀，他有事先走了。”
　　赵长行：“小为？他叫什么？”
　　瑶瑶：“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瑶瑶不友善地瞥了一眼赵长行。这人看着一本正经的，怎么也这么轻浮？有钱了不起啊！瑶瑶在酒吧工作两年了，见过形形色色不怀好意的人。小为哥人长得漂亮，啊，不，应该是帅气，引来不少蜂啊蝶啊的。不过每次小为哥都是拒绝的，不管对方开出的条件如何如何的好，也不管对方是俊男还是美女，她的小为哥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今天又来一个，难怪小为哥要走。
　　赵长行：“没事，觉得他长得像我一个朋友。”
　　老套的搭讪方式。
　　张助理内心：“……老板，你有些明显了……”
　　晴晴眯着眼睛，有意无意地开口：“可惜了，有女朋友了，我朋友刚刚还跟他要微信了呢，被拒绝了。”
　　“果然啊，他有女朋友。”赵长行想着，微不可察地吐出一口气。
　　赵长行：“你们吃，我有事先走了。”随即起身离开了。
　　是他，一定就是他。只是……说不上来，他有些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
　　真想，再多看一眼，只要再看一眼，赵长行就一定会看出来到底哪里不一样了。毕竟，那张脸，那个人，在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思念种中，已经融入自己的骨血，嵌入自己的灵魂里了。
　　这么多年，难道他一直就在京城？一直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为什么会去当服务员？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看到自己了吧？怎么不打招呼？是觉得服务员不体面吗？还是，已经不记得了？
　　纷繁复杂的思绪像一团粘人的蛛网，缠住赵长行的四肢百骸，令他动弹不得。更缠住了赵长行的心，一呼一吸之间尽是苦涩粘腻。此时已是凌晨三点，一直坐在沙发上的赵长行拿起手机。
　　“张助理，楚家别墅那边继续让人盯着。查一下酒吧那个服务员。”
　　发完消息，赵长行深深吐出一口气。楚见知，这次，你别想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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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再查的话，就侵犯个人隐私了吧……”正义的张助理感觉自己在作死。
　　赵长行：“张助理，我记得你是金融系的吧。怎么，辅修法学了？”
　　赵长行低头看着手里那少得可怜的资料，资料上的照片还是那晚晴晴的小姐妹偷偷拍下的工作照。青年身穿一件劣质的白色围裙，菜渍染得围裙斑斑驳驳，白皙的脸蛋上挂着一弯浅浅的笑，干净清爽，尤其惹人注目。
　　啊！是变了的。年少时的热烈和目空一切的高傲被时间慢慢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成熟淡然、谦卑温和。还有，鼻尖略靠左的那颗小小的黑色的圆圆的痣不见了，那里是有一颗的。怎么消失了？还有啊，怎么会改了名字？沈为言？哼，他妈的沈为言？！怪不得一直找不到！怪不得！
　　这边张助理已经做好了被开除警告的准备，直直地站着，等着狂风暴雨的到来。脑子里不断地搜索着，除了老套的“上有……下有……”说辞，还有什么可以打动这位面冷心软的老板。
　　赵长行：“查到有用的消息之前，你就不用来公司了。”
　　张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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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夜晚，夏天的残酷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缓解。黑暗中吹来的风干燥又滚烫，扑面而来，令人窒息。一连一个月，沈为言都没有再出现在“金樽酒吧”。一连一个月，蛰伏在黑暗里的野兽都没有等到自己的猎物。
　　又不见了，去哪了？那晚应该直接冲上去问清楚的，就应该直接抓起来，绑回家！赵长行有些担心，如果又像四年前一样忽然不见了该怎么办？赵长行知道，他不能再等上四年了。濒临窒息的人刚得了一口氧气，就会贪婪地想要第二口、第三口，想一直要，想活下去。
　　爱吃糖的小孩子是招惹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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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助理又来上班了，带着厚厚的一沓资料，带着他光明的前途，虎虎生威地走进了赵长行的办公室。
　　“赵总，沈先生是一年前来京的。“金樽”名义上的老板是罗威，实际老板是这位沈先生。来京之前，沈先生在澳洲修养了三年……”
　　赵长行：“修养？”
　　“是的，据说是出了很严重的车祸，右腿……截肢……”张助理斟酌着用词，因为搞不懂老板和这位沈先生的关系而变得格外小心翼翼。
　　赵长行：“截肢？！”
　　握着资料的双手持续用力，几乎要捏出一个洞来。赵长行快速地翻到写有病例的那页，右腿骨折，肌肉断裂，皮肤溃烂感染，皮肤缺损……大腿根部截肢……
　　难怪，那天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怪。
　　商贸大厦的高层采光充足，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地爬到赵长行宽大的办公桌上。明明很亮的，可赵长行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好黑，好冷。握着资料的指尖惨白，右腿好疼，冰冷的医疗器械似乎在切割着自己的皮肤，割开皮肉，断开筋骨，锯开骨头。
　　好疼，眼睛好疼。
　　啊！是泪！
　　“赵总……您……”这是怎么了？张助理第一次见自家老板这副模样。手边就放着一盒纸巾，此时的张助理在纠结要不要帮自家老板擦擦眼泪？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说什么呢？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啊。
　　赵长行意识到自己失了态：“你出去吧，取消今天的一切行程。”
　　张助理如获大赦，毕竟知道的太多容易死啊。刚走到门口，张助理又犹豫了，还没汇报完……
　　“啊，赵总，还有一件事，这位沈先生改过名字。曾用名是……是楚、见、知。”随即转身关上了门。其实，对于这个曾用名，张助理是不太惊讶的。毕竟那天凌晨收到自家老板莫名其妙的消息，再加上那晚老板对一个服务员的反常关注，以及那张和照片里楚姓男子极其相似的脸，聪明的张助理就隐约有了猜想。
　　赵长行狠狠抹了一把脸。是啊，曾用名，当然是曾用名了。不是楚见知了，是沈为言啊！
　　资料的最后写着一串儿长长的地址，是沈为言现在的住址。在京城，开车只要半个小时。他现在在家吗？要去吗？
　　去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听说你有女朋友了，漂亮吗？
　　你的腿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去问问他，当年为什么一声不响的就消失了？
　　这么多年，你都去哪了？
　　都发生了什么？遇到过什么人？
　　去跟他说，我去找过你，没找到。
　　去告诉他，其实，我一直在找你。
　　去告诉他，其实，我……
　　可是，这么多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想告诉他的话，该说吗？他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吧？貌似过得还不错，真的不错吗？还要去打扰吗？还要去……争取一下吗？
　　呵呵，庸人自扰罢了，也许，他已经毫不在意了呢？
　　或许，他就没在意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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