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呼名

作者:不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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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夜里风声渐渐远去,细雪落下无声无息,方知慎却未能好梦。
      他又梦到在囚在狱中的的日子。阴冷的廷狱安静得令人发怵,除了狱中火把燃烧的声响再无其他动静,牢中的方知慎因昏暗更是难以视物,他感到一阵心慌,无来由的,好似心脏重重的坠落随后一阵凉意从心脏处传遍四肢百骸,半晌之后他听到狱卒通报:“方阵己自尽于狱中。”

      他转醒,被褥的一角被他攥紧留下皱巴巴的褶子。在榻边摸到灯盏,依着微弱的光皱紧了眉头尽力辨认几案的方向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去。几案上的竹椟都是母亲在世时为他刻的,他摸着竹椟上的小字,心中默读不知觉间竟安然入眠了。

      晓黎在天刚破晓之时便起了身,雪已停,取来扫帚扫雪。扫雪至北阙的小屋时隔窗瞧见屋内正中间的火光,便知道方知慎又睡不好起身夜读。他推门而入,看到方知慎只着里衣趴在几案上。晓黎看着方知慎未有转醒的迹象也不忍心叫醒他,于是踮着脚悄悄把榻上的棉被扯来为方知慎披上,又烧了些干柴添了炭火。

      正当晓黎准备离开时,听到方知慎唤他:“晓黎,我渴。”一贯平淡的语气和轻柔的声音略带因晨醒而沙哑听入耳竟有几分撒娇的意思,这让晓黎不忍再唠叨他又在几案上睡着,急冲冲地去热了茶。方知慎喝了茶,慢慢悠悠地整理竹卷。在天色亮起时盥洗,换上藏青色带云模样章纹的曲裾深衣,让晓黎缠了组,系了水苍玉便前去书德阁。

      天气晴好,连日的阴郁被冬日的阳光驱逐散去,宫人们忙碌于扫雪,积雪被清理至墙根,留下湿漉漉的道在中间。

      书德阁内的侍女通传后方知慎入了殿,行大礼:“臣请皇太后安。”“谨让来了,快赐座。”程凝安太后目光随着方知慎慢慢地正坐在案前又开口:“谨让,此前你为我开的药方可比太医令好多了,前几日天寒地冻的这足膝的痹症也没发作。赶巧,你再为我诊上一脉。”

      “是,此番前来也是琢磨殿下所服之药再有两日也该用尽了,听闻殿下好转,心甚喜之。”随后唤来晓黎引着他走到殿中程凝安的案前。

      方知慎偏着脑袋仔细诊脉,程凝安见他仅以木簪绾发而未定冠便又想起了他年初刚从狱中出来,至今还只是住在东宫,没个好去处。

      那日早春的花苞在细雨中垂着头,雨水顺着新叶滴落在廷狱外的泥地里。方知慎从廷狱一路被押到朝堂上,凌乱的长发下是毫无血色的脸,他很憔悴但不曾有丝毫佝偻之姿。跪谢圣恩后说的“罪臣身未死,誓一生不入仕以报皇恩浩荡。”不卑不亢,而这一誓言如同春雷一声响彻朝堂,群臣面面相觑,有人扼腕叹息有人暗自窃喜。廷上皇帝只是抿着唇,没有多言一句。

      “谨让,还是不愿戴冠吗?”

      方知慎正为太后号着脉,垂着眼轻轻笑说:“罪臣发过誓,以誓报恩,不愿太子殿下皇帝陛下为难。”程凝安抽了手,转而覆在方知慎手背上,又轻轻拍了拍,像是安抚一般,便任由方知慎唤来了晓黎记药方:“乌喙、牛膝、防风、白芷……”晓黎迅速记在牍上。

      “殿下脏腑经脉之气已调和些许,冬日严寒还需防寒保暖,新方子已命晓黎去太医令处记档。药苦,还请殿下同往日一样佐以山楂用之。”

      “好,好。谨让不仅昳丽似你母亲,医术也丝毫不逊于善岐黄之术的母亲。你母亲为你刻的书可还够看?” 方知慎双手作揖:“陛下谬赞,学了皮毛而已。书卷时温时新,医案更是繁浩自是够看的。”随后拜辞了程凝安。

      踏出书德阁,早先前去太医令记档的晓黎归来。晓黎就搀着方知慎在书德阁前的小凉亭里等着平凉王。“晓黎,我渴。”方知慎渴,向晓黎讨水。“喏,这就为您取水来。”“等等,”方知慎又出声唤住了晓黎,“把山楂一并取来。”晓黎脚程快,一刻钟便端来水和山楂。

      晌午青空里高悬着的日,带来了些许暖意,小亭外树上的雪化成水,一滴一滴落在地上,难得清闲的方知慎眯着双眼打了哈欠,竟是犯起困了。困意还未将他包围,路延序来了。听着跫音渐近,他起身下了亭子,直到跫音似就在身前时,他正欲屈膝行礼时就被路延序扶住,“不必行礼。”路延序未露意外之色,仿佛料想到了方知慎会在此等他。

      “请平北王安。今日备山楂欲献太后以佐药,可晓黎磨蹭,吩咐他取来时耽误了许久未能奉上。太后服药多日想来山楂已吃完,平北王不如…”方知慎且说且将盛着红艳欲滴果子的食案递到路延序跟前。

      “我知道了。”路延序两手空空而来,不禁垂头失笑。示意侍者接过山楂,入书德阁。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路延序叩首请安,程凝安沉声不满道:“免礼。平北王还记得你的皇祖母呢。”“孙儿知错,听闻皇祖母服药,备了山楂来。”说完扬手让侍者奉来了山楂。程凝安见状微愠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也不再出言为难,抬手屏退殿内的宫人,和路延序说起话来。

      “伤势如何了,百下鞭笞没有一年半载怕是好不全的。”
      “半月前就已痊愈,近来孙儿称病只是疲于上朝罢了。”
      “平日皇帝常斥你不思进取,你一上进便公然在朝堂上奏要求彻查方氏案,不是摆明了要皇帝难堪吗。”
      路延序垂眸道:“孙儿不敢。”

      程凝安的目光看向了殿外,缓缓出声:“方氏家主方阵乃是先帝肱骨之臣,先帝盛赞为臣应如方阵,再有先帝钦点方克己为当今太子之师。这么些年为臣首,纵使方氏无意结党,朝臣仍会附庸于他们这本身就是祸。你该知道的。”

      路延序没再出声,只是沉默地抿了一口茶。程凝安定定地看着路延序开口,语气含着不容抗拒的郑重:“南边越族已占领南建城半月有余,开春太子便要出兵南建州,太子出征后朝堂就是南曦王一言堂。我虽被称为太后却到底也非皇帝生母,程家此前有你母亲,可在皇帝边上说得上一两句话,可你母亲去得早,你该为自己打算了。”

      “孙儿明白。”路延序垂眸沉声应道,躬身辞别太后。路延序离去前,程凝安还是柔声道:“皇帝咳疾已久,去看看你父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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