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的金币

　　挺赶巧，等到他们达目的地，正下飞机的时候正好碰上日出。

　　在唐禹脚跨出机舱的一刹那，如融化的糖果一般泼洒下来的阳光用它宽厚柔软的躯体包裹住了他，为这个远道而来的游客献上温情的祝福。

　　所有人都在这橙色的光晕下笑着。

　　爱上一个城市，这样一瞬间就够了。

　　跟温暖的阳光匹配的，沿海的城市就算到了一月份也不算太冷，扛冻的人甚至穿个单衣披个外套就能出门。

　　其实那个朋友推荐的地方原本是c市离海边更近的一个小城，但因为最近那边正在搞工程，所以干脆就在市中心了住下了，只是去海边要花上一段时间。

　　虽然如此，但唐禹心里却记挂上了那个地方，因为它有个浪漫的名字，“吞云”。

　　等行李安排妥当，休整一下，唐禹就脱下了厚厚的羽绒服，颇有些新奇地穿上毛呢大衣，开始在这周边闲逛。

　　这里的风景很好，建筑设施也做得很用心，清一色的低饱和度粉刷让这里看起来清爽惬意。

　　街边的建筑很多都是刚刚装修好的，他走进一家咖啡馆，坐在窗边看着外面行人三三两两。

　　叮——

　　唐禹拿起手机，是肖诺谦发来的消息。

　　——听我爸说公司投资的事有着落了，给他高兴坏了，非拉着我妈说要请她跳支舞，哈哈哈哈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的高兴也让唐禹忍不住笑起来，他回了一个恭喜恭喜的表情包，这边肖诺谦的视频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

　　“唐禹，嘘——你看这个。”肖诺谦一脸狡黠地把手机对准正在跳舞的两人，画面一抖一抖的，肖诺谦那竭力憋住，但仍时不时漏出来的笑声也随着舞步传到唐禹面前。

　　唐禹也笑。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笑什么，等会儿叔叔看着了肯定打你。”

　　画面转回来，肖诺谦眉眼弯弯。

　　“就是难看，还不让笑了。”

　　他拿着手机回到卧室，

　　“怎么样，c市好玩儿吗？”

　　“才到呢，不过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那挺好，多玩几天，我在家死命学，下学期直接反超你。”

　　唐禹忍不住偏头笑，

　　“你啊，等你不热衷于组织各种活动了之后再说这事吧。”

　　肖诺谦摆出一副沉稳老成的架势，甚至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

　　“没办法，这群孩子没有我带怎么办啊，我不得不肩负起这个任务嘛！”

　　两人一起开怀大笑。

　　挂了电话，唐禹回酒店，准备明天约几个在这附近城市的画友出来玩儿，顺便贴心的给唐父唐母创造二人空间，免得受唐母的迁怒。

　　这天晚上，等他们看完电影出来已经是九点多，几人告别之后就分开了。唐禹正想给唐父打个电话说一声，就看见一个躺在广场长椅上的男人。

　　他四处看了看，市中心虽然规模不算很大，但人口也有不少，更何况这时候还有一些来旅游的，这个时间路上的人还有那么多。

　　只是大多数人都只默默走过，有的转头多看两眼，但并无过去帮扶的意思。

　　唐禹迟疑了片刻，走近了些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男人。

　　他穿的还挺讲究，在路灯的灯光下能看出来那身黑色西装褶皱并不多，皮鞋锃亮，头发已经乱了，但仍能看出几分原本的一丝不苟。

　　唐禹摸了摸下巴，最终得出了这个人大概率不会讹他的结论。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朝男人走去，

　　“先生……先生……”

　　他试探性的拍了拍男人的肩，没有反应。

　　唐禹想了想，弯腰准备把男人扶起来。即便有心理准备，但这扑面而来的浓重酒味还是把他熏的不由自主向后一仰，结果手一滑，扶了一半的男人又倒了下去，重重砸在了长椅上。

　　“唔……”

　　男人发出一声痛吟，声音低低的，绵绵的，在有些寒意的夜里尤为动听。

　　唐禹被这一声引得有些红了脸，急忙把男人重新搂回身边。

　　借着手机手电筒分散过来的不怎么明亮的光，唐玉能看见淡淡的红色在他雪白的皮肤上盖着，脸颊上尤其明显。

　　他的五官很凌厉，薄唇轻动，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唐禹将耳朵凑过去，想听一听，结果手劲稍微一松，男人就又差点滑倒下去。

　　他叹了口气，只好作罢，拿稳手机，把他的头半托半按在自己肩膀上，去摸他的衣袋。

　　“你在干什么？”

　　唐禹的手在伸进西裤口袋的一瞬间被男人钳制住，他低哑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

　　“别误会！我是看你睡在这想帮帮你，摸兜是想看能不能用手机找找你亲人朋友来接你，或者看看有什么可以证明你身份的，不是小偷。”

　　他连忙解释，但男人却不再动作，迟迟没有回话。

　　他不动，唐禹也不敢动，他们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过了半晌，唐禹感觉握住自己手腕的力量似乎减弱了些，唐试探性的动了动手腕，发现没有被阻止。

　　“先生？”

　　他低头去看，发现男人又睡着了。

　　“有点警惕性，但又不多。”

　　唐禹有些忍俊不禁。

　　他从男人的裤兜里摸出了一部手机，按亮了之后却发现是密码锁，失望之余，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嗯？手机自带屏保……”

　　他想起肖诺谦第一次看到自己屏保时的话，

　　“不是，你这也太没追求了，连屏保都不带换的。”

　　不过如果肖诺谦碰到的是这个男人，大概就不敢这么说了吧，他人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样子。

　　他把手机揣回去，又伸手摸了另一个兜，摸到一个皮夹。

　　他一张一张的看里面的卡，银行卡，信用卡，身份证……

　　“啊，房卡。”

　　他把那张磨砂质感的卡拿到手中，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他住的那个酒店。

　　这下倒好办了，顺便就送回去了。

　　唐禹收好房卡，把男人的手臂搭在肩上，试图让他借着力走。

　　结果唐禹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他了，扶起来了之后连站都站不稳，更别说走

　　“明明刚才捏我还有那么大劲儿。”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又想尝试能否把他背起来，可终归一个成年男人对他一个高中生来说还是太吃力，他只能作罢。

　　手机上叫不到车，这里也没有出租车经过，他想了想，决定叫外援。

　　“喂，爸，你找个车来接一下我吧。”

　　不久，一辆出租车缓缓停下。

　　“小禹！快过来……咦，这是谁？也不是你刚才叫的那些同学吧？”

　　唐父开门下车，疑惑地看着这个靠在唐禹怀里的男人。

　　“哦，不是。刚才我路过看他倒在这儿怪可怜的，想着帮个忙。这人也是我们那个宾馆的，可以顺路把他送回去。”

　　唐父了然地点了点头，带着唐禹回去了。

　　到酒店，唐父帮着唐禹把男人扶到房间里去，叮嘱了唐禹几句就也回去了。

　　等唐禹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发现门卡开不开门，才发现因为浴室灯常亮，自己忘了插房卡，因此那个男人的房卡还在自己兜里。

　　于是他又上楼去，想着把房卡还回去。

　　唐禹估摸着男人应该还没醒，只礼貌性地敲了敲门，然后直接把房卡按在了感应器上。

　　滴的一声，房间打开了，映入眼帘的却是男人脸。

　　“你是谁？”

　　他扶着门框站着，比唐禹高一些，容貌在光亮充足的地方显得更加冷峻。

　　之前他身上穿的那件黑色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下来了，领口扣子解开了两颗，那条黑色的丝绸质感的领带也松松垮垮，随着他说话时的震动在他胸膛上小幅度地挪移着。

　　“小朋友……”

　　唐禹正愣着呢，男人的话把他拉回现实。

　　“啊？……哦，我刚才忘了把你房卡留下来了，现在上来还给你。”

　　男人眯起眼睛，明明是很有压迫感的动作，但他又一脸茫然，就像一只漂亮的黑豹，但是是刚刚睡醒的那种。

　　唐禹看出来了，这酒还没醒呢。

　　“额，你还记得我吗，我刚才看你在长椅上躺着不太好，把你送回来的。”

　　男人皱起眉，又盯了他一会儿，终于露出了一个“原来是你”的表情。

　　唐禹刚准备展示一个和善的微笑，就听男人用那种哑哑的声音说道：“那个动手动脚的人。”

　　唐禹：“……哈？”

　　不过没等唐禹反驳，男人就又补了一句：“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抽走唐禹手里的房卡，拍了拍唐禹的头，

　　“年纪还小，别学那种人。”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唐禹反应了两秒，觉得这简直是b了狗了，好心好意帮人，结果合着被人当流氓了？

　　他板着脸往回走，心里愤愤不平，不知道是因为男人的误会，还是因为自己对他的外貌脸红，

　　“真是的……”

　　又想起男人的样子，想起那片被层层叠叠掩在领口下的小片肌肤，脸更烫了。

　　————

　　后半夜的广场上，几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到了长椅前。

　　“齐总，没找到人，应该走了吧。”

　　“……行了，回来吧。”

　　那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了，留下一片寂静的夜，给疲倦的人们盖上黑甜的梦的被子。

　　————

　　可惜唐禹睡得却并不太好，很少做梦的他这次竟然破天荒的做了梦，还是个春心荡漾的梦……

　　他在凌晨醒来时还挺懵，等反应过来顿时面红耳赤，不敢置信地看着脏掉的裤子，心里五味杂陈。

　　第二天，唐禹顶着个黑眼圈，心里乱糟糟的，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唐母发现他不对劲，来问他。可唐禹内心挣扎，觉得这件事实在太丢脸，于是只说没什么。

　　唐父倒是看出些端倪，跟他说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他，他绝对不跟唐母说。

　　但这让唐禹更混乱了。

　　这几天唐禹一边想着会不会再碰见那个男人一次，一边又希望千万不可以再碰见，思维来回拉锯，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想见他还是不想见他。

　　得知因为唐母的工作临时变动的原因，这次旅途很快就结束了，今天晚上就要离开。

　　唐禹想了又想，终于还是跑去楼上，想着跟他道个别。

　　相识一场还不知道对方名字呢，他这么想着，虽然有点心虚，但还是走到了房间门口。

　　可这个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和印象里昏沉的灯光，取而代之的是拉开窗帘后透进来的整洁明亮。

　　唐禹拦住了走过去的保洁，问道：

　　“您好打扰一下，请问这个房间里的人退房了吗？”

　　“对，今上午走的。”

　　他道了谢，转身离开，心里像是悬了好多天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心里顿时一松，但又觉得空落落的。

　　也许就这么结束了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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