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废土战场嘎嘎乱杀

　　男人并没有自报家门，但显然，没有人会错认他的身份。

　　整个联邦享有最多特权的特刑庭唯一负责人，上校巴斯蒂安。

　　他深绿的眸子如最纯净的龙石种翡翠，不含一丝杂质，凝视他的眼睛时，很容易被那样过于直白的美丽震慑住，久久回不了神。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亚德里恩便不由自主地被激起所有防御本能，在对方咄咄逼人的眼神中点点头，“好的，上校，我随时准备着。”

　　“人到齐了，我们来走最后的程序。”巴斯蒂安随手地拉了把椅子坐在三人面前，在千寻鹤和玛丽安娜不赞同的目光里夹着烟深吸一口，焦香绵密的烟味顿时占领了大半个实验室。

　　“上校，很抱歉，我必须要终止这次搜魂。”千寻鹤打断他，“以小羽目前的状况来看，很有可能撑不过搜魂，这毫无疑问是联邦的损失。”

　　“千副院长，首先你要明白一点。”巴斯蒂安夹烟的修长食指轻轻弹了弹烟身，“白羽当下的身份不再是西部战区的英雄，也不是千副院长你的实验杰作。而是联邦通缉的嫌犯。”

　　“联邦历329年6月13日，也就是四个月前，白羽在西部战区前线平息了年内最大一次异兽潮后不知所踪。”

　　“三天前，我的人在联邦禁地阿尔法那发现了昏迷不醒的她。”

　　“阿尔法那是什么地方，各位想必都很清楚。”巴斯蒂安嘴角扯出一抹讽笑，“根据联邦宪法，无故接近禁地者均为重罪，更何况，白羽极有可能已深入禁地，才会被禁地的禁制所伤。”

　　“她现在是我的犯人。”

　　“可是目前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有意识地前往了阿尔法那。”千寻鹤皱眉，“如今她仍然是联邦的英雄，这是谁都无法抹杀的事实。”

　　“证据，”巴斯蒂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眼神扫过一旁的亚德里恩，“如你所见，我正在努力搜集证据。你既然主张她是清白的，那就让搜魂官证明它。”

　　“或者，”他顿了顿，露出个古怪的笑容，“我可以按照阿普鲁斯法案中异能者疑罪从重的规定，直接处死她。”

　　“千副院长，不要浪费时间了，选吧。”

　　千寻鹤皱眉看他一眼，无奈问道：“搜魂中她的安全怎么保障？”

　　“这正是我同意你进来的原因，她是你改造出来的人造异能者，没人比你更了解她，你来负责保障她的安全。”巴斯蒂安掏出铜制的烟盒，将香烟撵灭在上面，再度懒洋洋开口，“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千寻鹤深深看他一眼，“我需要时间。”

　　“半小时。”他抬手看了看表，嘴边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过时不候。”

　　千寻鹤在玛丽安娜的帮助下用最快速度对白羽做了应急保护措施，高效身体复原剂像不要钱似的流入她体内。

　　最终，仪器上不停变动的各项身体数据停留在了危险边缘，这意味着白羽虽然能接受搜魂，但依然随时有可能出现极端情况。

　　亚德里恩趁此机会做好了搜魂前的准备工作。

　　当黑金表盘上的秒针走完约定时间的最后一圈，巴斯蒂安屈起长指敲了敲实验台，示意千寻鹤和玛丽安娜退后。

　　一个身穿特刑庭制服的记录员拿着手持记录仪站在巴斯蒂安身旁，将黑黝黝的镜头对准昏迷中的白羽，准备实时记录这次搜魂的全过程。

　　“开始吧。”巴斯蒂安下了最后命令。

　　千寻鹤和玛丽安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白羽少尉会没事的，教授。”玛丽安娜小声安慰，她知道白羽对千寻鹤不同寻常的意义，甚至可以说，白羽相当于整个联邦第一实验室的最高智慧结晶。

　　她是联邦史上最成功的人造异能者，是千寻鹤最完美的作品。

　　“她总能创造奇迹。”千寻鹤再次把视线投向实验台上昏迷的人影，深吸一口气叹道，“这次一定也不例外。”

　　一片静默中，亚德里恩先给白羽注射了蓝绿两色的药剂，再将脑电电极片按照特定位置贴在他和白羽头部，连接好仪器。

　　随后，他将提箱中的红色药剂取出，再次向巴斯蒂安确认：“上校，只要她受伤前的记忆吗？”

　　巴斯蒂安点点头，“特别是与阿尔法那禁地有关的部分，越详细越好。”

　　得到确认后，亚德里恩拧开药剂的瓶盖，用一根极细的针丝沾了零星药剂，将针丝刺入白羽的太阳穴，又以同样的操作，将针丝的另一端沾了药剂刺入自己的太阳穴。

　　一阵灼烧般的疼痛自针丝刺入的地方开始蔓延，亚德里恩只觉得眼前一白，失重感扑面而来，随即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再次睁眼，发觉自己身在一片布满残垣断壁的废墟之中。

　　这是一个颠倒的世界。

　　整个天空的部分被泡在水里，又被一层透明的罩子封在里面，宛如一片泽国。

　　一群群黑翅墨鸦长开双翅在水中巡游，无数血红的双瞳里俱是受到极致惊吓后的恐惧和仓惶。

　　脚下踩的不是大地，而是如心脏般跳动的暗红色软土，随着跳动的节奏，数不清的白翅骨鱼从地底钻出，漫无目的地游荡。

　　在看见他后，墨鸦和骨鱼同时发出尖利的叫声，企图冲向他，但又被看不见的墙壁隔绝在外。

　　这就是那瓶红色药剂的作用，它是从高阶异兽晶核中提取的精华，能帮他短时间内成为被搜魂对象记忆宫殿的一部分，以此来躲避记忆宫殿的自我防卫机制。

　　可眼下，属于防卫机制一部分的墨鸦和骨鱼明显已经失控了。

　　四处可见记忆宫殿崩塌后的残垣断壁。包裹着异能源泉的宫殿残垣在这片诡异的红黑色世界里散发出莹润的白光，可那些白光已然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

　　他又向前走了一段，眼前均是一片混乱，他从未见过崩塌到如此程度的记忆宫殿。

　　别说从中找到记忆碎片，就连异能源泉都碎裂成这样，白羽本人还能活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也许就是人造异能者和天生异能者的区别。任何一个天生异能者的记忆宫殿要是遭到这种程度的破坏，人早就已经在去往生的路上排队了。

　　即便如此，崩塌的宫殿也对白羽造成了致命伤害。

　　难怪千寻鹤和那位女研究员说白羽经受不住一次搜魂。

　　他露出一个苦笑，希望这位联邦娇子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别连带着他一起毁灭在这里。

　　亚德里恩正头疼这个极大概率有来无回的倒霉任务，突然听到了一阵阵断断续续的人声。

　　那声音抑扬顿挫，像是有人在唱歌。

　　他瞪大了眼睛，朝人声的方向走去。没多久，他在一根倒塌的巨型石柱上，见到了一个纯白的人。

　　是一种极为纯粹的白。

　　白肤、白发、白瞳……那张清秀淡漠的脸，和他方才在实验台上见到的白羽一模一样。

　　她在低声吟唱。

　　亚德里恩心中一喜，这是记忆宫殿的守护灵，只要她还在，宫殿就不算彻底崩塌。

　　他几步凑上前，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激动，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措辞，才开口问她：“白羽少尉，您还记得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吗？”

　　他不敢问太过尖锐的问题，怕刺激到这个看上去十分脆弱的守护灵。只好迂回着看看能不能从她这里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眼前的白羽似乎没听见他的话，也没看见他的人，依旧一脸淡漠，眼神没有焦点地落在远方，口中低吟着亚德里恩没听过的歌谣。

　　他又问了几遍，白羽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药剂的有效时间一点点过去，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这趟不仅白来，还有可能死在这里。

　　想到这，他咬咬牙，又往白羽身前走了几步，此刻，他们两个之间只有一臂之隔。

　　“白羽少尉，你只有说出自己的经历，我才能帮你。”他沉声问道，语气中已带了几分威胁。

　　可白羽依旧不搭理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忍不住伸手去抓她，就在动手的瞬间，他突然后背一凉，感受到一阵死亡威胁。

　　下一秒，白羽已经伸出手，紧紧扼住了他的喉咙。

　　白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慢慢转向他，雪白的瞳孔一点点变得漆黑，眼神的焦点也落在了不断挣扎的他身上。

　　她漆黑的深眸像被乌云遮去了星河的深夜，如初生的孩童般好奇地打量着亚德里恩，似乎在确认他对自己是否有害。

　　确认这人对自己产生不了威胁后，她松了手，亚德里恩重重摔在地上。

　　深深喘息几次，缓过气来后，亚德里恩急忙后退，警惕地看着这看似单薄柔弱的少女。

　　她的眼神太干净了，像初生的婴儿，像极地晴光下最为纯净的皑皑白雪。

　　她没有再对他动手。而是又恢复了刚才不理他的样子。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亚德里恩不得不面对任务失败的事实。

　　不知究竟是什么力量摧毁了她的记忆宫殿，现在就算她能清醒过来，大概率也不记得任何前尘往事。

　　是时候退出去了。他转身要回到来时的坐标，没走两步，突然听见有人喊他：“你是谁？”

　　亚德里恩脚下一顿，愕然地望向身后突然出声的少女，确认是她在问自己后，他略作思索，回道：“我叫亚德里恩，是一名搜魂官。”

　　少女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脸茫然。

　　见她不再说话，亚德里恩不敢再多停留，匆匆回道来时坐标，从她的记忆宫殿退了出去。

　　就在退出去的那一刻，他突然感到记忆宫殿深处有一道充满了恶意和窥探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只一瞬间，快到像是他的错觉。

　　可那道视线带来的恶意，甚至让他在退出记忆宫殿回到现实之后，还有心脏被人攥住的恐惧感。

　　他捂着心脏深深吸气，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彻底恢复意识后，他一抬眼，便看见了巴斯蒂安那双野兽般的绿眸。

　　“怎么，搜魂官大人，需要我请你，你才愿意说刚才都看到了什么吗？”巴斯蒂安不知何时又点了根烟，烟雾缭绕中，他嘴角带笑，眼神却冰凉。

　　“上校，很遗憾，我们可能要失去白羽少尉了。”亚德里恩将刚才在白羽记忆宫殿看到的一切，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最后满是惋惜地感叹道，“虽然守护灵还在，但她记忆宫殿可恢复的概率几乎为零。”

　　“我想，她此生都不可能再上战场了。”

　　实验室里一片压抑的静默。

　　“呵。”良久，巴斯蒂安嗤笑一声，“这不是在开追悼会，各位别急着念悼词。”

　　他掐灭手中香烟，长腿一迈来到实验台上的白羽身侧，低头俯视她。

　　“看来有些小秘密，被我们的睡美人藏得很好。”他用舌尖抵住自己尖利的犬齿，目光幽深：“千副院长，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我要听她亲口说，她究竟在阿尔法那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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