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准领航

　　“喻，喻哥，你怎么上来，”听到门边响起的声音，正躺在地上的话题正主还没有什么反应，站在一旁的张林就忍不住先出声问了一句。

　　“我要是不上来，”喻安迈步走进卧室，又侧目看了一眼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贺繁，眼中也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再是道：“哪能看见曾经的天才赛车手，万人追捧的赛车新星贺繁，贺大赛车手这副模样。”

　　“这……我……贺繁他……”张林看了看喻安，想要解释贺繁其实不是真的废了，他只是暂时的情绪不佳。
　　但在转头看向贺繁，瞧着对方一副懒洋洋的死样，他想要解释的嘴，又在一瞬间被堵了起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喻安在见贺繁哪怕是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一副不动于衷的模样后，眉头微微皱起，旋即再次开口道：“你打算这样装死到什么时候？”

　　“装到你死，”躺在地上的贺繁见话题再次引到他身上，原先舒展开的眉宇也不由得皱起，回话的语气中也满带着不耐。

　　“那你可能等不到那个时候了，”喻安用手杖敲了敲地板，语气中没有半分感情道：“酒多伤胃，烟多伤肺，就你现在这既喝酒又抽烟的死样，肺和胃一定比我先出问题。”

　　“到时候你不仅等不到我死，还可能自己被病痛缠身，比我先死一步。”

　　“当然，”喻安冷淡的话语稍稍一顿，目光也不再望向贺繁，而是转而看向窗外，再次道：“等你死了，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怨天载道。”

　　“作为多年朋友，我一定会去你墓前给你上三炷香。”

　　“顺道在你墓前向那些不熟悉你的人，挨个跟他们说在你的辉煌落幕后，你的生活是多么的糟糕，你的性格是多么的恶劣，你又是多么烂的一个人。”

　　“你踏马！”原先躺在地上的贺繁猛地翻身抓住身旁青年的脖子，刚才还微微敛下去的脖颈青筋再次暴起，甚至那空洞无比的双眼，也似乎在此时有所聚焦起来。

　　只是对于贺繁的这一改变，被抓住的青年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变化，就连语气也还是持着刚才的冷淡之意，再是道：“怎么？”

　　“你生气了？”

　　“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喻安有些不解地问道，“你自己都说自己是个烂人，是个窝囊废。”

　　“表现出来的模样也是个废物形象，我这么说，不是刚好贴合你现在的诉求。”

　　“你在生气什么？”喻安再次反问道：“是觉得我说错了？你其实不是一个烂人，废物？”

　　“还是你觉得，我说的话戳中你心坎里了？”

　　“你踏马！”贺繁双眼微微泛起一抹血色，虽然嘴边仍是只念叨着同一句话，但手上的力度却相较刚才有所加重不少。

　　最为明显表现就是刚才在贺繁手上还能面色不变的喻安，这一次面上很明显地涨红了不少。

　　只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阶段，喻安还是没有停下嘴边的话，仍是轻喘着气，继续道：“对！”

　　“就是这个力度，再用力一点！再加把劲！把我弄死你就可以滚进/牢/里好好待着，再也不会有人来烦你，再也不会有人让你振作起来，你也不用再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赛车解说，你只需要一天八小时美美躺在木制床板上，然后再花十二小时来踩缝纫机。”

　　“更妙的是，这个世界上还少了一个知道你是这种废物的人！”

　　“多好！”

　　“你踏马再说一遍！”贺繁掐着喻安地脖子再一次用力，而这一次本就呼吸不畅的喻安也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好在张林虽然一直没有在两人交流中插上嘴，但始终注视当下实况发展，所以在看见事情不再按他所想的方向发展，甚至喻安真有可能被盛怒之下的贺繁/掐/死后。

　　张林也忙上前一步掰开贺繁的手，嘴里不断念叨着，“别吵！别吵！别吵。”

　　贺繁没有为难张林，在对方抬手掰他的时候，他也顺势松了劲，将面前的喻安往后一扔。

　　他虽然喝多了酒，思路没有以前清晰，脑子也还有些混沌，但并不代表他就没有一点脑子和理智。

　　他知道他对喻安做不了什么，现在这一副易怒易爆的模样，还会让对方更看不起他。

　　但就算如此，他该表的态度也还是表。

　　而且最好是对方在感觉他真会杀/人/后，果断跑到其他地方躲起来，不要再来找他。

　　他现在！谁都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好好待着。

　　可是对于贺繁的这些想法，喻安却一个都没有get到，他只是在贺繁松手后，揉了揉脖颈。

　　随后便在贺繁满是涣散的目光中，再次说道：“你还想不想再次踏上赛道，跟其他人同行竞技了？”

　　“我！”贺繁咬着眼，刚刚才将将放下的手，此刻在喻安的话下又再次抬了抬，好似要再次附上喻安的脖颈。

　　只是对于贺繁这个小动作，喻安却没有任何神色变化，甚至语气还是极为冷淡，道：“我有办法让你重新踏上赛道。”

　　“你！愿不愿意？”

　　“我！”贺繁听到喻安的话也是一愣，心中也升起了一股荒谬的疑惑感。

　　好半晌，贺繁才是冷着脸，皱眉低声道：“你能让我重返赛场？”

　　“你还是先把自己的残废手修好，自己能上场再说吧！”贺繁呛了喻安一句，但喻安对此却是满不知乎一般，再次道：“我说能让你重返赛场，自然有我的办法。”

　　“只是，要看你到底是愿，还是不愿？”

　　“愿还是不愿？”贺繁紧皱着眉，低声嘀咕了一句。
　　但很快他又再次抬起头看向喻安，语气里满是讥讽道：“先别说你能想到的医疗办法我都有想过、试过，可这些对我的眼睛痊愈，都没有半毛钱作用。”

　　“光是我现在这个状态，又哪还能招到符合心意的领航员，更甚者，”贺繁紧抿着唇，无声地摇了摇头，“还有没有人愿意和我组队，一起参加赛事都是个问题。”

　　“毕竟，”贺繁顿了顿，再次用那双只能看见些微光线的双眼，望向喻安所处的角落，低声漠然道：“我跟你不一样。”

　　“你只是因为领航员的错误引导，才出现的翻车。”

　　“只要你手上伤好，凭借你的名气，想要再找一个合适的领航员，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我，”贺繁无力地垂下手，躬驼着背缓缓蹲下，语气中带着言说不尽的无力感，道：“我是因为不听领航员的指挥，才出的事故。”

　　“哪怕阿宇没有怪我，甚至还一直想让我重新振作起来。”

　　“但是没用，”贺繁抱着头抓着头发，蹲坐在地上，“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刚愎自用的人。”

　　“哪怕我眼睛痊愈，我也很难再找到一个适合的领航员。”

　　“可是！你还有我……”张林张嘴说了一句，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贺繁就再次摇了摇头。

　　“我害了一个你哥不够，难不成还有再害一个你？”

　　“你是觉得你们老张家真不会趁我半夜睡觉的时候，偷偷溜进我房间把我打死？”

　　“更何况，”贺繁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着措辞，但很快，他又放下用柔和语句劝说张林的想法，转而冷声直言道：“你也没有领航员的天赋。”

　　“赛车手和领航员之间，要达到能毫不犹豫将彼此的生命交给对方的程度。”

　　“这一点上，我跟你哥勉强能做到，但是跟你，”贺繁抬起头看了张林一眼，旋即又再次将头低下，语气冷淡道：“我看着你这张傻脸，就害怕自己被卖，更别提将命托付给你。”

　　“我怕上了赛场我还没输，就被你的蠢脑子给卖个精光。”

　　“更何况你有你哥的记忆力？你能快速报出下一赛点的实时路况？你的赛车技术达到职业级了？”

　　“没一个达标，你还想成为我的领航员？”

　　“你有这个想法，我都觉得害怕。”

　　贺繁话语中没有给张林一丝一毫的体面，直接将对方的错漏摆在台面上一一说清。

　　这也使得方才还面带血色的张林，神色一寸一寸地黯淡下去。

　　而站在一旁的喻安此刻望向贺繁，刚才还带着少许失望的眼神，此刻却是收了起来。

　　他能听出来，也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贺繁想要重归赛道的心。

　　但是对方……心有畏缩，所以裹足不愿再前行。

　　想到这，喻安也再次垂眸看向贺繁，开口说道：“既然张林不合适。”

　　“不如我来做你的领航员，怎么样？”

　　“不怎么，”贺繁撇了撇嘴，下意识地回道，但很快，他又猛地反应过来。

　　而后在喻安尚未来得及回话之际，他便直直站起身与喻安对视，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喻安没有恼怒贺繁的态度，甚至面上还浮现出一抹自走进室内，就未曾显露出来的笑容，再次道：“我，来做你的领航员。”

　　“你认真的？”贺繁无神地双眸死死地盯着喻安。

　　“当然，”喻安点点头，面上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而贺繁也在无言沉默半晌后，再度低声反问道：“手伤得很重？”

　　“嗯，”喻安应了一声，“虽然异物没有把手刺断，但造成的影响同样不容小觑。”

　　“开不了车了？”贺繁再度反问一句。

　　“能开C2，”喻安耸耸肩，语气略带轻松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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