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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午时过后,天上又稀零飘起了雪花。
别院的柳枝被厚雪压弯了腰,簌簌往下落。
少女未施粉黛,但也难掩其黎明初生般清绝的面容。
墨发雪肤,眸若晨雾,骨相绝尘。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五官比例恰到好处,美得动人心魄。
少年松开手后退一步,双眸微微低垂,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大半视线。
“唐突了。”
赵酣意顾不得许多,但从小培养起的礼仪气度还是让她对少年说了句谢谢。
这声道谢不仅谢他刚刚扶了自己一下,也是谢他不辞辛苦将柳伯伯带了回来。
尽管她还不能确定这个看起来善良淳朴的少年是不是别有目的。
少年抬眸,面上一片坦荡,全然不见普通平民的胆怯和唯诺之色。
此刻他安静地等赵酣意开口。
赵酣意:“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少年点点头。
“你是哪里人?”
听了这话,少年微微一愣。
他以为她会哭天喊地问柳羡之是什么死的,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可她竟然问自己是哪里人。
“槐国,渭州,青云村。”说完,他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名莘末。”
赵酣意仔细观察莘末的表情,但并没有从中发现什么异常。
少年神色从容,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你是在哪里发现柳将军的?又是在哪里看见柳羡之……跳崖的?”
说到柳羡之三个字的一瞬间,呼吸停促了片刻。
莘末迎上赵酣意带有审视的目光,语气坦然:“青云村临近鳞岩崖。鳞岩崖是稀有药草滋长的膏腴之地,大部分村民世世代代都以采摘药材为生,但因这一两年战火四起,鳞岩崖又离战区很近,渐渐去的人就少了。”
“要不是家里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我也不会去那附近。几天前清晨我去鳞岩崖采山茱萸,走到半山腰听见有兵戎追逐的声音,接着就看见穿着我国军服的人向山顶上跑,后面有两个敌军在追。”
“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我也是懂的,便跟上去想看看能否有帮的上忙的地方。谁知刚到山顶,就听柳少将怒喊道:我堂堂大国少将,宁死也不成为尔等阶下囚。”
“说完,他纵身跳下悬崖。”
少年说的很细致,每一个字,甚至连语气神态都让人挑不出错。
赵酣意听的掌心发凉,指尖微微颤抖。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柳羡之的尸骨怕是已经埋葬在悬崖之下了。
那个让自己等他归来的少年郎,该有多么绝望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是,如果他真的命送鳞岩崖,也得有人将他的残存的尸骨带回来才是。
“姑娘问了好些问题,我都一一回答了。”莘末目光炯炯,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深究,“姑娘可否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你可姓赵。”
虽不知少年为何这么问,但赵酣意还是点了点头。
只见少年从袖口取出一条绣着榆叶梅的帕子递到赵酣意面前。
帕子上沾了少许血污,看着触目惊心。
在看到帕子上那个醒目的赵字,赵酣意像是被抽掉所有力气,眸中仅存的希望也在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她自幼不善女红,绣什么不像什么。
出征前,柳羡之央了她好久,说是边境苦寒之地,有一件信物也可解相思之苦。
那是柳羡之第一次直白地袒露心意,听完后她又羞又恼,但还是给他绣了一条。
如今,帕子完好,柳羡之却……
赵酣意缓缓接过绣帕捏在手心,前所未有的痛楚吞噬着她的心。
原来他一直随身带着。
原来少年真的见过她
莘末一言不发看着赵酣意。
未婚夫惨死,她怕是伤心欲绝。
这下,她该哭了吧……
云秋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她心疼赵酣意,好好的姻缘就这么断了,好好的未婚夫就这么没了。
赵酣意将绣帕收好,没有哭,没有闹,眼睛里似乎有坚毅的情绪在闪动。
“可否劳烦你在此多留两日,丧礼过后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莘末薄唇微抿,脸上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
预想中,她不该是这个反应才对。
是对未婚夫薄情吗。
不,不是。
他能看出她的伤痛。
还是她太会隐忍?
他不否认,眼前这个少女在他平静的内心掀起了一圈涟漪。
同时也很好奇,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她。
……
柳家父子的丧礼办的很仓促,也很简单。
事发突然没能提前准备是真,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还是怕惹怒天子。
五万精兵悉数被灭,还丢了一座城池,槐国可谓损失惨重。
然而将领都死了,皇帝连个能降罪的人都没有,只怕现在恨得想把柳将军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灵堂里,柳将军的胞妹容德县主泪都哭干了,目光呆滞地看着正上方兄长和侄子的牌位,仿佛丢了魂。
一旁赵酣意的嫂子洪惠扶着她,也是双眼红肿。
容德县主是柳家父子唯一的亲人。
柳将军的妻子在生下柳羡之后没多久就去世了,柳羡之是容德县主一手带大的,感情颇深。
灵堂外,赵方意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正在回话。
赵酣意从别院过来时就看见赵方意脸色凝重在灵堂外踱步。
见她来了,赵方意打起精神道:“去给柳伯伯和羡之上柱香。”
赵酣意沉默片刻,还是问道:“可是皇宫那边传来消息了?”
赵方意苦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我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刚回来,说是皇上还在昏迷中,皇后一直守在他身侧,由太子暂管朝中事务。”
“我们和柳家的情义深厚,你和羡之又自小许下婚约,虽说你们还没成亲,可未免就不会牵连到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赵方意的话很现实,甚至听起来没什么人情味。
但赵酣意明白,身为兄长,身为靖川侯,他要考虑很多,所以必须尽快恢复理智。
赵方意于心不忍: “兄长对不住你,这个时候本不该和你说这些……”
赵酣意摇头,转身走进灵堂。
丧礼结束后的第二天,赵酣意再次来到将军府别院。
因男女有别,赵酣意并未进别院,只让云秋将少年喊出来问话。
只是人未到,她便闻到了一阵淡淡的异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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