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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去
那日在苏月皎的注视下仓皇离开后,李弗昭已三日没有回过府邸。
此刻府衙外站着来替李母传话的家丁。
“公子,许侧妃今下午带着永泰郡主来府中做客,老太太请您回去。”
李弗昭面上不显,只轻飘飘答应一声,内心却烦闷的很。
虽说此事苏月皎已知晓,可他内心还是觉得许家此时上门对苏月皎的刺激太大了。
“等等。”
他叫住正欲离开的家丁。
“南边来的昆曲班子在盛茗茶楼有场戏,想法子让苏姑娘午时之前过去听戏。”
苏月皎本就没什么心情听戏,可家丁说这是李母专门为她所请,到底是顾念着这几年的抚育之恩,还是坐上了去盛茗楼的马车。
许是府中太久无人坐马车出行,刚出府门不久车轱辘就出现了问题,修缮好久才重新上路。
盛茗楼在汴京城西西侧,那一带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娱乐之地,李府虽不偏僻,却在城东,去那里有一条景色甚美的路。
经过幕柳湖,行在长长的河堤上,四处是垂柳和花簇,每年春天李弗昭都会带她走一次。
记得那年也是要去盛茗楼听戏,那时年少,二人连车马也不坐,走在湖堤上吹着徐徐和缓的春风,双手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
苏月皎尚清楚地记得当时的心境,后来到了盛茗楼,听的是什么戏,一点也回忆不起来。
她端坐在车中,正陷入回忆无法自拔,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是李府的马车?可是来接本郡主的?”
苏月皎掀开轿帘,一位身穿鹅黄色芍药花纹齐胸襦裙的妙龄少女正站在对面的马车旁,外罩一件月白色织锦斗篷,一幅娇俏模样。
“府中今日可有人来做客?”苏月皎问轿夫。
小轿夫支吾两声不再言语。
苏月皎约莫出了眼前人的身份,正欲下车行李,却看到了那少女行走间漏出的、腰间挂着的,李弗昭丢了的荷包。
那是她精通女工以来为李弗昭做的第一个荷包,被他戴了两年多,早就有一种灰扑扑的古旧感。
她早就想为他再做一个,每次提起,他却只说“这个就很好,已经习惯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将她拉回当下,“可是李府的表小姐?”
苏月皎向她行李:“郡主安好,在下苏月皎,是李府的表亲。”
“你要去哪儿?”少女跑上前,亲切地拉住苏月皎的胳膊。
还未待苏月皎回答,她又道:“今日我和母亲要去李府做客,姐姐若无闲事,不如一起,也好叫我有个伴。”
苏月皎听见这番话向马车里望去。
“蕊儿,不得无礼。”里面传出妇人声音。
少女吐吐舌头,“姐姐要去干嘛?”
“郡主,月皎正准备去盛茗楼听昆曲。”
“原来是去听曲,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姐姐在府中陪我吧。”
眼前的少女双眸灵动,眼中不染纤尘,满是真诚。
苏月皎微微颔首,以示遵命。
“我要坐你的马车。”说着便进了车厢,又转身道,“母亲,看我们谁先到。”
王府的马车雍容气派,自是李府所不能及,二人回去时,许侧妃早已坐定。
还剩李弗昭站在府前迎接郡主到来。
“景粼哥哥。”少女兴奋地喊道。
李弗昭淡然一笑,走上前伸手扶她,“郡主安好。”
少女面色骄矜,将手轻轻搭在男人的手背,面色微红又带一丝扭捏。
“瞧,我把走到半路的表小姐带回来了,我想让李家的人都见见我……”
“方才听许侧妃说起过。”
李弗昭边说边用余光扫了一下苏月皎。
她神情安然,好像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郡主名叫赵谷蕊,年方十七,许侧妃在她前面还生了一个儿子,据说这两个孩子聪明伶俐深得三王爷喜爱。
这种场合苏月皎本可以不参与,可还是被赵谷蕊热情的拉上宴席。
“我越看苏姐姐心里就越是欢喜,想问问姨母姐姐可有婚配?倘若没有,给我做嫂子可好?”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怔愣了一下。
“谷蕊,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这胡说什么,是我平日太纵着你了!”
许侧妃目带威严,席间霎时一片静谧。
“皎皎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儿子看她有些疲累,母亲先让她下去休息吧。”
李弗昭开口打破僵局。
苏月皎起身向外走去,身后传来那娇软可爱的声音。
“都怪我不好,母亲不要生气。”
李老太太大笑,“无非是小孩子的玩笑话,姐姐不必苛责她。”
“对了景粼哥哥,我可一直把你送我的荷包带在身上呢,你看。”
听到这句话苏月皎的脚步一顿。
原来竟是这样,那荷包竟是被他亲手送了出去。
心头似是被人生拉硬拽般难受,几乎要站不住,多亏丫鬟在一旁扶住了她。
她在李府,好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清醒过来,她步履匆匆连忙离去,再不想听见里面的任何声音。
屋内谈话还在继续。
“景粼,你同蕊儿关系何时这样亲近了?”
赵谷蕊娇羞地低下头,“姨母……”
李弗昭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那日凌烟湖夜游,荷包在拥挤之中掉落,被赵谷蕊捡起,正因此,她才对李弗昭一见倾心。
她说这是二人的缘分,要将此信物带在身边。
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她的欢心,既如此,一个荷包而已,便遂了她的心意吧。
席间赵谷蕊不断望向李弗昭,后者不时颔首浅笑做出回应,在外人眼里却像是眉目传情一般。
“后天初八,是个好日子,就让景粼在那天去王府提亲吧。”
许侧妃笑着点头,赵谷蕊也笑的一脸灿烂。
一行人走后,李弗昭立刻去了苏月皎处。
她还端坐在那里做新的荷包,天水碧的料子,那样一针一针穿过,缝的仔细。
苏月皎抬头忘了一眼来人,“她就是李府未来的主母吗?”
“待局面稳定下来,我便同她说,抬你为良妾。”
正在穿针引线的手停住。
“公子,月皎幼时受训,深知作为女子实不能为妾,况父母泉下有知,也定不会同意此事。”
李弗昭语塞,她甚少拿苏父苏母说话。
“那你打算如何,事已至此,你怎能离开李家。”
苏月皎冷笑一声,“天大地大,哪里没有我的去处,我本就该被流放蛮荒之地,大不了再回去就是!”
她说的生硬,似是下了十足的决心。
又抬眸望向李弗昭,“公子,你留着我做什么呢,我再不能生儿育女,为你李家绵延子嗣,你又何苦让我们变成如今的局面。”
一行清泪顺着苏月皎的脸庞滑落。
“你已是我李家的人,除了这个要求,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必不会亏待你。”
苏月皎抬手将眼泪拭去。
“不会亏待我,所以让我做良妾?公子,我一向倾慕你,今天才明白,你原来不过是个趋炎附势,一心攀附权贵企图上位的小人罢了。”
李弗昭震怒,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拂掉,惊得丫鬟跑进来查看。
“小姐……”
“出去!”李弗昭又一声怒吼。
可怜的小丫鬟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忙退了出去。
“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苏月皎,我原以为你会明白我的。”
他说的轻巧,轻飘飘几个字,就打算让她用一生去成全他。
“景粼……你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你将来,还会做什么呢。”
李弗昭顿时觉得全身僵硬不能动弹。
“我和孩子既妨碍了你,就让我们都消失吧,我不怪你,当初是我自己不知廉耻……”
“够了!”李弗昭上前握住苏月皎的双肩。
“你既不想为妾,我就给你在别处买一座院落,你先暂时去那里吧。”
苏月皎别过头,长久的沉默。
“皎皎,如今这世道,你要去哪里呢,不如留在我身边,待我在朝中站稳脚跟,你依旧伴我左右,我最重视的仍旧是你,即使没有正妻的名分,我也会让你比正妻还要风光。”
苏月皎不语,李弗昭觉得她默认,心下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她揽入怀中,“你不想看到她,我马上就派人找院子,不会让你离我太远,我们只需再忍耐几年就好。”
半晌无言,良久,苏月皎的双手环上李弗昭腰间。
“好,我要你马上找到,我立刻就要搬过去。”
这座府邸快要将她的生命吞没了,从前在这儿有多少美好回忆,现在她感受到的痛苦就会增加多少倍。
李弗昭立马着手安排小厮去找,又去派人将此事告知李母。
院落第二日就找好了,就在离李府不远处的一个小胡同里。
出了李府穿过一条街,在拐一个弯就到了,小厮选这处的的时候费尽心思,既不能惹人注目,又不能让苏月皎离李弗昭太远,威逼利诱一番才让原来的人家搬走。
那院落虽小,却精致整洁得很,单院子里铺设的就全都是上好的金砖,这种砖要细细打磨后再烫蜡见光,铺设时也要磨砖对缝,全是吃功夫的活计,虽麻烦,可实在严整漂亮。
西南角上还栽有一棵芙蓉树,现下虽未开,可一想到夏日这院子里的盛景,李弗昭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愉悦。
“去领赏吧。”
小厮嘴里不断说着奉承话,一路兴奋地回了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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