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那些年在F国加不完的班

　　今天是平安夜，魏尔伦大清早就在写采购清单。兰波前天就带回家了一颗塑料圣诞树，但光秃秃绿油油的，兰波说这是亚瑟交给他的，说是组织下发的福利。很显然这是谎言，但魏尔伦还是很喜欢这颗塑料树。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圣诞节被迫在国外卧底杀人，而是在法国境内度过的圣诞节。
　　圣诞节一个充满了意义的节日，传说救世主在这天降生，魏尔伦不信教，但他喜欢过节的气氛。他很喜欢在节日的时候混进人群，参加无意义的活动，他极其注重仪式感，对一切不了解的事物都有无限的好奇心。尽管他绝大多数的时间都在陪兰波加班。
　　就像今天，写满了一整页纸的采购清单，魏尔伦对照着被塞在门把手上的大把商场传单，计划着今天的最佳购物路线。他试图从传单上分辨哪个商场的节日气氛更浓，折扣力度更大。
　　然而兰波如幽灵出现在客厅，一如既往带来了魏尔伦最讨厌的坏消息。
　　“保尔，有临时任务。”
　　见鬼的加班。
　　魏尔伦的脸瞬间垮下，他毫不掩饰对自己快乐节日计划被打断的愤怒和沮丧，用自己所能表达出最尖酸刻薄的语调不留钱的嘲讽：“又是什么任务，能让我们必须在圣诞节前夜加班？卧底、暗杀，还是窃取资料？雾月骑士团的那群薪水小偷是终于被发现浪费纳税人的金钱被抓进局子了吗？非要让我们在圣诞节干活！”
　　兰波沉默没有立即回答，很正常，兰波一直都是这样用那种该死的沉默和恶心的歉意的目光看向他。魏尔伦在大多数时候都对这种无趣的日常习以为常，兰波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他也习惯了对兰波的顺从。
　　真可悲。魏尔伦时常这样嘲讽自己。就像一个没有脑子的可怜虫。比起兰波，魏尔伦更讨厌自己。
　　“是的。卢梭导师因为骚扰女性在警察局，需要我们去提人。”
　　但兰波总能在魏尔伦的情绪达到极点前，用出乎魏尔伦意料的答案来稳住魏尔伦的情绪。那温和包容的目光注视着魏尔伦，似一双手无声安抚着魏尔伦焦躁的情绪。
　　“……真的有超越者会被普通警察抓进去？还是本国超越者？”魏尔伦呆了几秒，他开口试图再次确认，显然这一事件实在超出他所能理解的范围。为什么会有本国超越者会被本国警察抓进去，还需要同事浪费时间去提人？这不是上面一句话的事情吗？为什么……
　　“卢梭导师的情况比较特殊。”兰波的话语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变得极其复杂，最后也没有对魏尔伦详细解释，只是草草给这段交谈作结尾。
　　“等我们见到他，你可能就理解了。”

　　“可我不想理解。”
　　魏尔伦一如既往的叛逆，兰波并没有在意。魏尔伦一向别扭，但他从来不会拒绝他。保尔会理解他的。正如兰波所预料的，魏尔伦在踏入警局前就调整好了心态，虽然还是板着脸的别扭模样，但也已经是可以沟通的状态了。
　　兰波不自觉松了口气，上前和警局的人交涉。保释卢梭不是难题，麻烦的是兰波接到命令需要调查清楚卢梭为何被抓紧监狱，来交给上级决定对卢梭保释后的安排。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兰波和魏尔伦现在正在审讯室和卢梭面对面了。
　　“您好，卢梭导师，我是本次负责您入狱事件的兰波，这是我的搭档魏尔伦。巴尔扎克前辈要求我将您入狱全过程书写报告上交，警局方我已经沟通完毕，没人会偷窥我们的谈话。希望您能配合我的工作。”
　　“巴尔扎克要求的是你，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姿态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他身着花哨的西装，胸前别着一个孔雀羽毛的胸针。这位被兰波称为导师的男人没有一点魏尔伦认知中老师职业应有的端庄，正如超越者被本国警察抓进监狱这件事一样荒谬得可笑。
　　卢梭总能把矛盾无关联的事情，随意团吧团吧就融合在一起。哪怕他打扮得像一个参加舞会的贵公子，但魏尔伦还是奇妙得在卢梭身上捕捉到一丝和路边流浪汉相似的气质。
　　“多么美丽的皮囊——”
　　冰冷审视的目光扫过魏尔伦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肤，卢梭语气轻佻，表情活似一个流氓。可魏尔伦觉得自己在对方眼中只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没有被平等的对待而是像物件一样被打量，这是魏尔伦在组织里最常见的待遇。但卢梭的视线却让他觉得恶寒。
　　一种恶心感，源于卢梭近乎贪婪的视线。他审视的不是魏尔伦作为工具的价值，而是食物的价值。
　　“只可惜我不喜欢男人，但爱弥儿一定会喜欢。”

　　“卢梭导师，请您复述您入狱的全过程，我会对此进行录音，最终提交到巴尔扎克先生手中。您知道，巴尔扎克先生不喜欢别人浪费他的时间。”兰波用笔盖敲击桌面，强行拉回卢梭的注意力，他的表情依旧平静，语气却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他似乎有些不开心。
　　敏锐察觉到这一变化的卢梭露出饶有兴趣的笑容，他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在魏尔伦身上盘旋，看着兰波不动声色挡住他的小搭档。那带着轻微恶意的笑容扩大，人不该对工具动情感的，蠢货。
　　“好吧，我投降。”卢梭故作夸张地举起手，椅背向后倾斜，他看起来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更像一个期待恶作剧成功的孩子。
　　“三个小时前，我在一家高级餐厅吃饭，正好看见了我没死的前女友，我只是靠近打了个招呼，她就大惊小怪地说我非礼她，还强行报了警。有趣的是，她所在的角落监控器今天刚坏，周围没人注意到我和她的具体动作，直到她开口尖叫前。”
　　卢梭双手交叠放在腹部，他自然地靠在倾斜的椅子上，显得极为惬意。在谈起自己入狱这件事神情也很轻松，完全没有被污蔑的愤怒或是心虚感。他只是保持着这个危险随时可能摔倒的姿势，平稳地呼吸，就好像下一刻就能睡去。
　　“那么您真的对您的前女友进行骚扰了吗？”
　　“你猜。”卢梭摊手，兰波只是面无表情看着卢梭，倒是魏尔伦被卢梭带沟里还真的在思考。
　　“请不要浪费时间。”兰波第二次用笔盖敲击桌面。
　　“你听说过猎手人偶吗？”卢梭反问。
　　“战争时期活跃的G国女性谍报员，但在战争停止，各国谍报行动活跃的现在，她已经销声匿迹。”兰波背完课程资料后像是意识到什么。
　　卢梭终于不再压迫他可怜的椅子，半身搭上桌面，语气轻快地就像在闲谈而非讨论国家大事：“齐柏林是我的前女友，因为我发现了她的行踪，所以她举报了我。很显然我亲爱的的前女友对我目前的处境一清二楚，包括我和爱弥儿的分离。”
　　话语到最后卢梭竟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这让他的外表被赋予了一种忧郁青年的魅力。

　　魏尔伦努力试图跟上这两人的思路但由于他对卢梭的知之甚少造成了严重的沟通障碍。魏尔伦勉强能明白的是，卢梭的前女友是一名G国间谍，潜入F国被卢梭发现后反手摆了卢梭一道。但卢梭的个人情况和爱弥儿的含义，魏尔伦的信息缺失太多无法拼凑真相。
　　爱弥儿或许是个人，男人或女人，或许不是人。但魏尔伦不喜欢爱弥儿，它的发音和左拉的名字完全相同。都是［?mile］。
　　似乎终于想起这里还有一个对卢梭一无所知的存在，兰波简单向魏尔伦解释道：
　　“爱弥儿是卢梭导师的异能体，能够吞噬异能者获得对方的异能和外貌进行伪装。唯一缺点是只能表现出是女性。在战争时期，爱弥儿曾吞噬掉一名E国超越者被记恨，和谈时就爱弥儿事件进行争吵。
　　最后以爱弥儿被监管、永远不允许离开F国为结果。双方各退一步。”
　　“强行要挟，无理取闹。”魏尔伦听完做出这样的评价，对故事，他更多兴趣在卢梭为何能和异能体分离这件事情上。作为主人他不可能连决定异能体是否回收都做不到。
　　“做不到。”兰波看出魏尔伦的疑惑，少有耐心的解释，“爱弥儿是拥有独立思维的个体。它是在吞噬其他异能者来完善自己的生命形态。”
　　魏尔伦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明白过来。如果爱弥儿完成，她会是比自己更完善的异能生命体，或者说她会成为独立的异能者，脱离异能的概念。还没等魏尔伦对这一结论有任何感慨，他听到了兰波接下来的话。
　　“但无论它如何完美模仿人类，只要卢梭还活着，它只是一个异能体。”
　　魏尔伦察觉，兰波自始至终用得是“它”。也就是说，哪怕拥有人类的外表、模仿人类的言行、学习为人的情感，在兰波眼中，“它”依旧不是人。
　　“它”是怪物，也只会是怪物。
　　这一认知让魏尔伦如鲠在喉，但又可悲地释然，因为这样才是兰波。固执自我，永远不会回头。太可怜了，这句话是魏尔伦留给自己的。

　　卢梭打量着这两人，他敏锐察觉到了其间微妙的关系，又将这份探究味掩盖在玩世不恭的表面下。他直视兰波，这位天真无知的后辈。
　　“你已经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一切，回去复命吧，孩子。告诉巴尔扎克，他欠我一个人情。”
　　然后他看向魏尔伦，带着某种魏尔伦不懂却不讨喜的怜悯：“你该庆幸，没有被收纳进雾月骑士团。”

　　卢梭的故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兰波保释了卢梭，向巴尔扎克汇报了卢梭的情况。巴尔扎克没有思考就决定了卢梭的处置，他会和爱弥儿一起被关进监管室。兰波对此有些惊讶，毕竟卢梭没有闹出什么大事，为什么需要被严密管制。
　　“明天是圣诞节。”
　　魏尔伦一如既往被留在走廊上，臭着脸，喃喃自语着：“而我却在加班。”
　　“你想要苹果吗？”
　　魏尔伦又见到了那个男孩，他穿着红色斗篷从走廊冒出头，手里拎着一袋苹果。自来熟得凑近魏尔伦拿出一个红通通的苹果。
　　魏尔伦盯着苹果几秒后拒绝：“我不喜欢苹果，我想要梨子。”
　　男孩愣住了，他很快反应过来，把手伸进不透明的口袋里摸索，然后他变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梨子。
　　“你是魔术师吗？”魏尔伦迟疑发问。
　　“如果你想，我可以是。”男孩把梨子递给魏尔伦，这次魏尔伦接受了。“我叫艾提安-马拉梅。你呢？”
　　“保尔-魏尔伦。为什么你会……”
　　没等魏尔伦询问出男孩的身份，艾提安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他说着“亚瑟叔叔找到我了”，然后抱着袋子再次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兰波也出来了，带来要将卢梭押送进管制间的消息。
　　魏尔伦下意识想问为什么，但看到兰波毫无波动的面容，他把自己的疑问压了下去。但他却无法阻止的冒出一个想法
　　如果有一天，我失控，你也会这样把我松紧管制间关起来吗？
　　魏尔伦不知道答案，但他觉得他已经猜到答案了。
　　兰波看了一眼魏尔伦手里凭空多出的梨子没有提问，他只是走近，握住魏尔伦的手：“任务结束后，剩余的时间还够去附近的商场采购，保尔不会拒绝我，对吧？”
　　“是的。”魏尔伦低下头盯着两人握住的手。

　　第二天，魏尔伦在亮闪闪的圣诞树下收到了一箱梨子。兰波的笔迹在彩色的贺卡上写下“圣诞快乐，保尔”，落款是你的圣诞老人。
　　魏尔伦收起了卡片，夹在书页间，根据书本不寻常的厚度。显然这不是唯一的“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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