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夫人垂涎已久

　　姜宜在女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张妈妈已经等在西角门，一见到她便同青金、茜草一块迎了上来，“我的三姐儿，你可回来啦！”

　　姜宜笑吟吟，“张妈妈，都说了不用等我的。”

　　张妈妈捏着帕子笑，“原是不等的，只是总不见你回来，老奴这心里不踏实。”

　　青金在一旁轻声提醒，“姑娘咱们快进去吧，夫人下令在千峰榭摆饭，老爷和哥儿都在等着呢。对了，二姐儿回来了。”

　　姜宜差点一个趔趄，面色惊悚，“你不早说！”说完便提起裙子三步并两步跨进门，“天爷，保佑母老虎心情顺畅……”

　　进门后换乘小轿，一路上姜宜都在催促婆子快些走，急得张妈妈和女使们在后面追，一个劲儿地让慢点。

　　小轿急急地停在了榭桥边，姜宜落地后先整捯了一番自己的仪表，而后迈着十分端庄的步子走进小榭。

　　千峰榭四面都挂了竹帘幔帐，内里烛台遍布，将满室照得亮如白昼。

　　姜宜款款步入，在父母兄长一脸见鬼的神色中十分规矩地一一问候，又在姐姐狐疑的眼神中乖乖向她行了礼，最后才搭着文石的腕子矫揉造作地坐下。

　　姜容两眼微眯，“你又作什么妖？”

　　姜宜翘着手指遮唇，“不是姐姐让我多学学规矩的吗。您有所不知，这些日子我虚心向学，连夫子都夸我举止娴雅落落大方…………诶诶疼疼，姜令溪你放手！”

　　姜容拧着她的耳朵，似笑非笑，“还作怪吗？”

　　姜宜疼得小脸皱成一团，“不了不了，放开放开……”

　　“叫我什么？”

　　“二姐，好二姐，天下第一最最好的二姐！”

　　看着她俩打闹，其余三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欣慰笑意，这才对嘛。

　　姜母摆摆手，“上菜。”

　　待各色佳肴满登登地摆了一桌时，姜宜也总算逃离了魔爪，她揉着耳朵泫然欲泣，“什么人嘛，就知道欺负我，耳朵都要掉了……”

　　“你再嘟囔一句试试呢？”

　　姜宜瞬间闭嘴。

　　姜容哼了一声，拿勺子舀了粒顶针大的瑶柱搁到她碗里，“尝尝，我从雷州带回来的。”

　　姜宜面色一喜，“谢谢二姐！”美食入口，一时间什么不快都抛诸脑后了。

　　三人看着姐妹俩的互动，俱无奈地摇了摇头。

　　饭后，婆子在四面打灯，一家人慢悠悠地往正堂走，到得正厅，里面已经摆好了瓜果茶点。

　　一家人入座闲聊，几乎都是姜父和龙凤兄妹在聊生意上的事，姜母和姜宜在一旁听得眼皮子直打架。等三人意识到母女俩没声时，一转头就看见他们各自歪坐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姜父嘴角微微抽搐，“有这么困吗……”

　　姜宽和姜容没忍住笑出声。

　　才回到院子，原本没精打采的姜宜顿时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沐浴时候也不老实，朝这个弹弹水又扯扯那个的衣裳，一时间满室娇笑，惹得张妈妈过来拍门，让她们别只顾着玩闹仔细着凉。

　　玩累了，姜宜便趴着让女使给她擦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白天的见闻，自然而然就聊到了吕素身上。

　　说到这姜宜可就来劲了，瞬间直起了身，“不瞒你们说，就她那薄薄瘦瘦的身板，要没有姑娘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指定被那俩混人给欺负了去。”说罢一脸自得。

　　文石捂嘴笑，“可是奴婢怎么觉着，吕娘子或许不是这样莽撞的人。”

　　茜草意外，“这人是谁呀，竟能得咱们文石姑姑回护？”

　　银朱也笑，“奴婢也瞧着吕娘子是个有主意的人。”

　　姜宜见自己的两个女使都在夸外人，顿时不乐意了，“好哇好哇，你俩真是胳膊肘拐到天上去了。”说着便去挠她们痒痒，几人很快又闹做一团。

　　-

　　吕素在石磨转动的声音中醒来，这时天刚蒙蒙亮。

　　吕母见她又起这么早，于是劝她，“我这用不着你，快回去再睡会儿。”

　　吕素这边却已经系好了襻膊，她走过去替下娘亲，轻声说，“睡够了的，权当练功了。”

　　吕母见她执意，欣慰之余又有些心疼，擦了擦手小声说，“那阿娘去做早饭。”

　　吕素是想让她去睡回笼觉的，但她也知道娘俩谁也说服不了谁，只好随她去了。

　　豆浆磨好后还得挑到厨房里下锅，哐哐当当忙完时已经大亮。吕素吃了些豆渣饼配豆浆，收拾收拾就准备出门，临出门吕母往她手里塞了样东西。

　　“这个你拿去，是用咱们自己的钱买的，你带到学堂去吃。”

　　吕母给的是一枚鸡蛋，入手还带些温热。

　　吕素推让，“阿娘吃吧，您忘了吗，我们书院是管午饭的。”

　　吕母执意，“你听话，快拿着，待会你舅母他们该起了。”

　　吕素只得收下。

　　吕母站在门口目送女儿，看着她挺拔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进门。

　　吕素确有一种独有的气质在。要姜宜说的话，她就如她及笄那年阿爷送她的那块暖白玉一样，那样莹透纯净温润无瑕。她的骨相优越，脸颊通透得仿佛仅有一层薄薄的皮覆在骨架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姜宜起先还未察觉，现今才发现在偷看人家的可不止她一个。也是，这样的人哪怕丢进人堆也是最惹眼的存在。

　　吕素全程坐得松弛且端正，夫子在上面讲学，她在下面专注地做自己的事。她或翻书或提笔，奇怪的是夫子完全放任，这要换个人早被他赶出去训斥了。

　　为什么呢？姜宜有些疑惑。

　　书院在晌午时会给学子们一个时辰的歇息时间。这段时间里，离家近的会回家吃午饭，远些的会备吃食来。若再讲究些的，则会让家里或酒楼掐着点做好，再由下人、脚力送到门口，这样便能吃上热气腾腾的佳肴。

　　李南风又吃得到处都是，眼看她要使性子，姜宜掏出帕子给她擦嘴，温声安抚，“南风乖，咱不气啊，洒了再盛就是了。”说着接过女使手里的碗勺亲自喂她，“来，吃一口，啊~”

　　李南风怄气地别开脸，孩子气地说，“别人都能好好吃饭，偏，偏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姜宜心一揪，脸上却扬着灿烂笑意，“少矫情啊李南风，你先把这小半碗吃了，下一碗我们比赛，看谁吃得快！”

　　李南风闻言立即说，“那一一定是我，表姐就没赢过我！”

　　姜宜一脸不信，“多说无益，张嘴，待会手底下见真章！”

　　李南风果然乖乖用饭，只是汁水依旧从嘴角渗出来，姜宜面不改色地为她擦去。

　　吕素这边合上书本，从书箱里拿出那枚鸡蛋走出了讲堂，她左拐右绕，信步闲庭地来到书院一角凭栏而坐。

　　初夏的阳光并不热烈，风轻云淡，浮光掠影，池边的细柳随风轻荡。这里清静极了，吕素小口小口地吃着鸡蛋，悠然地欣赏着美景，脸上不自觉的浮出笑意。

　　“吕师仪你让我好找！”一道清亮娇俏的声音骤然响起。

　　吕素手一抖，鸡蛋兀的落入了池塘，眨眼间便被鱼儿蚕食干净。她眼里闪过一丝可惜，转头轻笑，“姜娘子怎地来了？”

　　姜宜往她边上一坐，撅起嘴，“你这人好生分，都说直接叫字了。”

　　吕素往她身后瞧了眼，“就你一个人？”

　　姜宜弯眼笑，“人多了我不是怕吓坏你这娇滴滴的小娘子嘛。”

　　吕素轻轻摇头，她无论是身量还是样貌似乎都跟‘娇滴滴’沾不上边吧。

　　“你怎么一到晌午就独自走开，莫不是这里有什么奇珍异宝不成？”姜宜好奇地张望。

　　吕素眼角漾起笑意，“那是因为你们的午饭太香了，我怕再待下去我的五脏庙会响彻天际，震耳欲聋。”

　　也不知是哪点戳中了姜宜的笑穴，她抱着肚子笑得直打滚。

　　吕素就这么噙着笑意看她。

　　姜宜笑够之后直起身，“你在这等我。”说罢不等吕素开口便一溜烟走不见了。

　　真是个欢脱的姑娘。

　　吕素眉眼弯了弯。

　　姜宜果然很快回来了，手里还多了个精巧的食盒。一打开，里面是几盏码得整整齐齐的糕点和蜜饯，她一边端出来一边介绍，“这是我家厨房做的粟糕、松黄饼；这是千金楼的雕花梅球儿、木瓜大段儿，你尝尝。”

　　吕素的目光已经黏在了这些美食上，天知道她多久没吃过饱饭了。但她嘴上仍推辞，“无功不受禄，素心领了。”

　　姜宜将食盏往前推了推，“这些都是我吃剩的，倒了也是可惜，你若不嫌弃就当帮帮我了。”

　　吕素眨眨眼，煞有其事地说，“若是这样那确实没办法了，那素便却之不恭了。”

　　姜宜乐了，“吃吧吃吧。”

　　姜宜眼看她莹白圆润的指尖捻起糕点缓缓送入口中，一抿一咬间都透着优雅，不禁有些失神。

　　一口咽下，吕素大方称赞，“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姜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笑，不知不觉间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想不到你吃东西也这么好看。”

　　吕素猝不及防被呛到，连忙背过身去咳嗽起来。

　　姜宜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冒犯，天爷，本朝可不同以往，她这样不会被当成登徒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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