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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不会躲的吗”
那股夏天的风仿佛又从遥远的天际,静静地吹过来,心里梧桐路早已停滞的摆钟开始转动,夜尽天明,天光破晓。
夏日的日落总是因为必然的流逝显得很美,女孩身上的衣服和在座的所有人都显得格格不入,一头短发长度刚露出一块雪白的脖颈,刘海盖细眉却无暇欣赏落日。
就在昨天,她被从未谋面的父亲从滨水带到了传言中的贵族学校。
“同学们停一下,从今天开始,我们班又要加入一个新成员,和同学们介绍一下你自己”
她微微抬首却也不敢直视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眼睛,磕磕绊绊地说:“你…你们好,我叫温宁,安宁的宁。”
“温宁,温婉,哎,你和温婉什么关系啊”
竭力隐藏的秘密被人当众揭开,虽然她知道这是瞒不住的,攥着衣角的手又紧了几分,脸上也越发局促。
李杰指着戚天禄口气严厉地说:“戚天禄,收拾书包来讲台这里”转而看了看温宁,语气温和:“温宁,你去后面坐下吧”李杰指了指教室最后面的一桌一椅,那里本来是戚天禄的座位。
格纳中学作为的排列都是按照成绩,第一名可以先选座位,可想而知戚天禄的成绩并不怎么样。尽管有点局促,不过那里靠着窗户,温宁对这个位置还是很喜欢的。
戚天禄悻悻地收拾书包,准备搬到讲台左侧,这是李杰在小惩大诫,示意班里不要再有同学说闲话:“温宁,这是我们班的班长盛阳,有什么事情可以请教他。”
那双刘海微遮下的双眸略有凝滞,温宁看到一排靠窗位置的男生站起来也冲他点点头以示礼貌,没多说什么拿着书包往后面去了。
李杰环顾四周,看人都到齐了,说:“好,我们开始上课。”
李杰是他们的国文老师,是那种严慈并济让人又爱又怕的存在,虽然这个班里所有人都来头不小,可到他这里不过是学生,他要做的就是一视同仁。
温宁把窗户开了一条缝深吸一口,很久都没闻到这么干净的气味了。第一天虽然局促但也总算是挨了过去。
放学上官瀚玥和盛阳肩并肩走着,说:“哎,这不是昨天宴会上的那个女孩吗,说是因为身体体虚,被温伯父寄养在了乡下,这几天刚接回来。”
他背着单肩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昨天晚上我没去”
“走,和我去趟温家,温邵这小子要和我赛车,上次赢了他还不甘心,就我这技术,全京都也就你能和我比一把。”
盛阳双眸半眯,稍作思考应了下来,上官瀚玥快走了两步,面朝他质问道:“不是,这次怎么答应的这么痛快”
“今天…我妈下厨”一贯沉静的盛阳如临大敌的说道。随即上官瀚玥给他一个同情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懂了”
在盛家,最可怕的不是担心他学业荒废,因为他一直都是第一。也不是盛宴章在生意场失意,毕竟能扳倒盛宴章的人屈指可数,几近没有。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就是无非是盛太太下厨做饭,而且盛家三个男人还要在饭桌上必须吃完,才能离开。
据说这是盛宴章给他们兄弟二人下发的不成文规定。
上官瀚玥有幸亲身体验过一次,他对盛阳的敬意油然而生,他是怎么能把这些不明物体吞下去,还接连称赞的。
“叮…叮…”
盛府的门铃一连几声响起。
温邵刚洗完澡,裹着浴袍,在屋里擦拭湿漉的头发,他对张姨说:“是上官瀚玥,去开门吧。”
张姨当时正在给温婉收拾房间,说了句“好”,刚想立马放下手里的活,温婉跺了跺脚,半只身子探出门,冲旁边屋里的人开口说:“哥,张姨在给我收拾屋子呢,你自己的客人自己去开啊”
“臭丫头,我这不是换衣服了嘛”接着就听见浴袍落地和一阵窸窣声。
温宁站起来,冲三楼的温婉说:“要不…我去吧”
温宁当时在一楼客厅写英语作业,她的房间没有凑齐整套家具,还差一个学习桌。
温婉在走廊里打量着一楼露出脑袋来的温宁,说:“好吧,那你去吧,张姨这边走不开”
温宁放下手中的书,打开门在院子里一路小跑,生怕怠慢了他口中的朋友。
“温邵,你他妈的真慢,我…”
温宁从门后面小心探出头来,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猫咪,虽然毫无杀伤力,但生生把上官瀚玥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她看清楚来人,满怀歉意:“不好意思,开门有些晚了”
“不晚不晚,刚刚好”上官瀚玥一身蛮力,就是遇到女孩子毫无用武之地。
“请进”温宁立马侧身让路,没想到大门又缓缓拉开后面还有一个人,她又急忙说:“班…班长,请进”
他喉结滚了滚轻声说了句谢谢,跟着上官瀚玥进了内宅。上官瀚玥一路小跑去了三楼,喊到:“温邵,我和盛阳来找你比赛车了,恒锐赛车场走起”
温婉从卧室床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玩具熊,听到上官瀚玥说盛阳也来了,立马起身走到屋门又折了回来,坐在梳妆台上往嘴唇上涂了一层薄薄的伪素颜口红,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这才满意地出门。
她一路蹭蹭下楼,声音随着她的心脏砰砰跳,欣喜地说:“盛阳,你来了啊”
盛阳倚靠在楼梯边微微抬头,淡淡地说:“嗯,陪他来比赛车”
“哦,你喝不喝水,我去给你倒水”没等他回答,她就走到茶水间去给他倒水了。
温宁从后面带上了门没有刻意融入他们的圈子,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做作业。姿势在外人看来却是非常滑稽。其实这个沙发很蹩脚,离桌子太远了,温宁只能蹲在地上离桌子近一点。
盛阳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都快拧成了小笼包,嘴角忍俊不禁地有了弧度。他背着书包走过去停滞了一会儿,用手指着试卷上的第二道题目,一阵轻柔的男声从温宁头顶传来:“错了,这里是a不是e”
温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连他是什么时候走过来的都没有察觉。她紧忙用笔划掉他指的地方,说了声:“谢谢班长”他倒是没有想走开的意思,不是故意搭讪,而是她错的实在太多,这让他一个完美主义者没法置之不理。
“喵~”
一声猫叫从温宁脚下传来,盛阳顺着看过去,那小家伙蜷缩着,正在舔舐自己的爪子。温宁底下身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摸着她的毛发,从脑袋一直摸到尾巴,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盛阳看着女孩儿手里的猫,没了刚才的冷漠眉眼含笑道:“原来你真的在这里啊”
温宁抬头,疑惑的说:“这里?班长认识这只猫吗?”
盛阳轻舔薄唇,摇了摇头说:“不认识,她有名字吗?”
“有,她叫小咪”
盛阳点了点小咪的小脑袋,轻声说:“小咪”
“这只猫是我昨天傍晚在路边捡到的,看着很可怜…”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温婉的话打断了,她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盛阳,喝水”
她拿着两杯水,慢慢走过来,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滑了一下,那杯水直接洒了出来。盛阳迅速抓住快要倒下的水杯,但那半杯水已经顺着惯力尽数流到温宁怀里,她用右手一挡,滚烫的热水让她的白嫩的手背顿时红了起来,桌子上的作业本也因为淋了水,笔迹变得模糊,最后本子上只剩下五颜六色的墨水。
“对不起,对不起,茶水间的饮水机坏了,所以没有凉水。”温婉快速拿起桌子上的纸巾,一张张地覆在桌面和作业本上,吸干上面的水。
盛阳皱起眉头,抓起温宁泛红的手,语气中有股隐忍的着急:“你需要冰敷”
他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不躲。
他没有理会温婉的道歉,把单肩包扔在一旁拉着温宁去温府一楼厨房,他抓着温宁的手,两人的手像是纠缠的树干,一块儿任清水流下打湿原本红肿的手背。
盛阳看着她白皙手背上的红肿皱眉道:“你不会躲的吗?”
“小咪在下面”
盛阳握着温宁的手颤了一下,刚才事情来的紧急,他没有注意到小咪就在温宁手下,如果当时她躲开了,那小咪就会被热水烫伤。
毕竟,她才出生不久。
“好…好了”温宁的指了指他们的手,示意他差不多了。
“哦…不好意思”,盛阳打湿的手指微张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原本冷峻的少年竟也染上分局促。
温婉跑过来,一脸歉意地对温宁说:“温宁,真的不好意思,弄坏了你的试卷,还害的你烫伤了。”
温宁摆摆手:“没关系,作业再写就是了。”
“你们在那里干什么,快走了”上官瀚玥噔噔噔地和温邵从三楼走下来,对着厨房里喊。温邵也站在楼梯口催促道:“走不走了还。”
温婉看看手表,冲温宁轻柔地安慰道:“那温宁你就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吧,你受伤出去也不方便。”
温宁答应的很爽快:“嗯,好”。反正她一开始也没想和他们一块儿出去,他们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硬凑也凑不到一块儿,什么赛车台球保龄球她一次也没有玩过,去了只是如同跳梁小丑只会鼓掌而已。
“你自己真的没有问题吗,要不…”盛阳低下头看了她有意藏起来的手,虽然及时冷敷,但是不难看到手背还是红肿。
“班长,我可以的,你们快去吧”
“那好,温宁有事儿和我们打电话。”温婉拉着盛阳往外面走去。
盛阳虽然清冷惯了,但也不至于一路都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完全没有了玩乐的兴致。他在温婉一同上了看台,看着上官瀚玥和温邵第一轮赛车比赛,可他的心绪完全不在这上面。
温婉侧过头问:“盛阳,你觉得我哥和上官瀚玥谁会赢”
盛阳回过神来,只看了场内的红蓝赛车一眼:“上官瀚玥”
“可是现在他们的距离明明还是我哥领先的啊。”
他没有再解释,果然最后一个弯道蓝色赛车神奇地超出了红色赛车整个车身。
上官瀚玥摘下头盔,拿起桌子上的一瓶水大口喝了几口,得意地说:“怎么样温邵,还是小爷我赢。”
温邵努了努嘴,很不服气地把头盔砸在地上。
他走到盛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哎,盛阳看到没,小爷我最后一个转弯,帅不帅,速度把握的恰到好处。”
盛阳起身,拿起双肩包向外走去:“我有点事儿,先走一步。”
“哎,你想回去吃伯母的饭啊”
“啊,许久不吃了,现在还挺想吃了”
上官瀚玥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字里行间满是不可思议:“疯了,真是疯了,盛阳,你是不是受虐体质。”
温婉的眼神一路随着盛阳的背影直到消失,她总觉得他有事儿瞒着,在来的路上她就看到盛阳紧闭的双唇,一路无言。在她的印象里,盛阳极少生气,但在来的路上,她总觉得他生气了。
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是…温宁?
她心底里笑了笑,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不小心洒了水而已,再说了,他和温宁又不熟,就算是自己故意的他犯不着替她打抱不平。
盛阳虽然极少生气,很有礼貌和教养,但就是这种对谁都普遍的好才透出骨子里的疏离。对于他世界之外的人,他从不亲近,除非,他把你已经当做自己人了。所以,他会为了刚认识的温宁作出这番姿态?这种想法简直是荒唐。
她说服了自己心中的怀疑,心绪也渐渐平定下来,继续坐在看台上看赛。
温宁正在温府客厅为自己的试卷发愁,尽管右手还能写字可英文字母在她笔下总是歪七扭八的,简直是鬼跳符,本来想找点药抹一下的,但张姨今天晚上有事出去了,她也不知道药箱在哪里。来这里的第一天也不想打电话麻烦别人,于是就忍了下来。
“叮…”
温府的门铃又响起了,温宁抱着小咪去开门,还疑惑怎么玩了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却被来者惊到了:“班长?”
盛阳一个人站在温府门前,鼻息一吸一呼,在深沉的夜色里显得更沉重。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他弯着腰喘着粗气,前面的刘海也打湿了,还是一只手支撑着腿,另一只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药,你的手背只靠冷敷是消不了肿的”
温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听着他不均匀的呼吸声,赶快说让他进屋,盛阳把手里的膏药拆开,拿出棉棒递给她,询问道:“自己可以吗”
温宁忙接过来,点头如捣蒜,膏药冰冰凉凉的,轻抚着她手背上的灼热。
在抹药之余他拿起桌子上的试卷,看着卷面上力度不均的英语字符皱眉不展,她看看试卷上的字迹,又看看他眉头微皱,心中尴尬不已,也惴惴不安。
他倒是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拿起桌子上的笔:“你说答案,我给你写”温宁刚想拒绝,又想到自己现在确实写不好字,拒绝的话又生生咽下,缓缓吐出一句:“谢谢”
温宁说着,盛阳在一旁认真的写,果然一会儿就写完了。
他的字很好看,娟细不失刚毅,自成一派。
盛阳打量了她最后的答案,说:“嗯…明天英语老师要找你了”
温宁不好意思地把刘海往耳后别了别:“嗯…我英语不是很好”虽是实情,但也莫名有些心虚。
他拿起笔,把一些题号抄在了一旁的本子上,说:“这些题目你好好看看。”
温宁一看脸上烧地更厉害了,他是怎么面不改色替她写这么多错答案的。她想过格纳中学天才学生很多,没想到这么离谱,也想过自己的英语差劲,没想到有这么差劲:“好,谢谢你啊班长”
盛阳“嗯”了一声,看看自己的手表,外面的夜色也压了下来,他该回家了。同是贵圈聚集地,这里离他家还是挺近的。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药膏记得多涂几次。”
温宁忙放下试卷起身,脚下的小咪也‘喵’了一声,颇有十里相送的气场。他俯下身,修长的食指十分宠溺地点了点小咪的头,
送他到大门口,盛阳在出门的前一刻停了下来转过身,双眸在夜色下泛起亮光,薄唇微启:“下次我注意”
温宁疑惑地抬起头,问:“注意什么?”
“放弃我的本能反应,毕竟…你不会躲。”
她怔在原地,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赶忙撤离他的视线,眼神的慌乱被夜幕遮住了,可心里却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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