焕绮繁花

　　没等学生们慢慢消化这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天花板突然开始“哧哧”地掉起碎屑。
　　灰白色的水泥碎块一片片坠落在地，激起数阵飞扬尘土。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一些同学被砸中了头部和身体，虽然不是很痛，但也足够让他们恐慌地尖叫起来。
　　姜绮也被砸了一下。他“哼”了一声，拍掉头上的灰，紧紧皱起眉吼道：“被砸了还不快跑！现在立刻马上，所有人下楼去操场！”
　　正恰此时，教学楼底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所有班级的同学——！现在立刻离开教室去操场集合——！教学楼要倒塌了！！”
　　楚烟辰往下看了一眼：“呐，副校长在喊。快走快走，用手护在头上，小心随时可能砸下来的水泥片子！”
　　这回无需他们再催促，学生们纷纷抱起头向楼梯口快速奔去。
　　姜绮随手揪起脸色惨白的后桌，快步跑向楼梯。
　　他们的教室在5楼，教学楼的最高层，想在很短的时间内下到一楼是并不现实的。
　　姜绮边跑边沉着脸思索——以他的速度，即使拉着一个人也可以尽快下至一楼大平台，只是不知道楼梯间的情况怎么样了...
　　突然，他猝然停下脚步，愣在了原地。
　　天花板已经斑驳得不忍直视，还有无数的水泥片像蒙着烟尘般的瀑布哗哗掉落，台阶上眼看着已经积累起几层灰白色的碎块；木制的扶手上开始出现些许细小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裂缝，随着大量学生不断冲下楼梯碰撞其而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这样的楼梯间...是姜绮心中认为最坏的情况。
　　见姜绮突然停下，在后面瑟瑟发抖的后桌悚然抬起头，却发现了姜绮极黑的脸色。
　　“姜姜姜姜姜绮...！”后桌立刻慌了，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起来。他伸手紧紧抓住姜绮的衣摆，眼神里是满溢的恐惧：“你怎么了姜绮？楼梯怎么了...吗。”
　　他顺着姜绮的目光看向楼梯，惨白的脸色开始发绿。
　　尖叫声、快速奔跑时的急促脚步声、碎块坠地的“砰砰”声交织在这一方狭窄的楼梯间里。
　　平日里至少还和谐景秀的明礼中学如今像极了人间炼狱。
　　到底为什么会塌啊？！
　　姜绮紧咬着牙，腮帮子都在微微地颤。
　　他举起一只手，挡在了额顶。
　　后桌有样学样，也连忙护住了头脸。
　　“楼梯间比我想象中还要危险，而且我们是在5楼最高层。”姜绮沉声道，“所以，待会我们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跑下楼梯，挤开几个人也是没问题的——听懂了吗？用最快的速度，我会在前面拉着你的。”
　　后桌用力点头。他看着姜绮渐渐恢复到平时的淡漠神态的侧脸，跳得飞快的心脏也渐渐松弛下来。
　　被姜大学霸带飞了呀。
　　姜绮似乎感觉到了他在看自己，微微皱眉偏过头看了回去：“还有，千万，千万不要被任何东西砸到后脑勺，注意一点。”
　　后桌点头，把头上的手稍稍往后移了几分。他正想问问姜绮准备好冲刺了没，就看到那人突然重重闭上了眼睛，光洁的额上冒出了细密冷汗。
　　“又怎么了？姜绮！”后桌的心脏又提了起来。他回忆了一下刚才姜绮说的话：“怎么...被砸到后脑勺，会怎么样吗？”
　　会怎么样呢？
　　“会脑震荡...还会昏迷好久...”姜绮感觉自己在说话，可是耳朵里像有东西在大声嗡鸣，他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会怎么样呢...
　　还有谁会比他更清楚吗。
　　12年前，那人倒下，昏迷，姜绮眼睁睁地看着那张惨白的、紧闭着那双璨然眼睛的面庞没入救护车的车厢。
　　“就会...”
　　“我靠！姜绮！”眼看着姜绮扶住额头，脸色越来越灰败像是马上就要往前一倾身子昏过去了，后桌立刻慌到了极点，猛摇着姜绮肌肉紧绷的手臂，一边摇一边咆哮着叫他的名字，“姜绮！醒醒！你怎么了？！”
　　连着叫了好几声，姜绮好像才从茫然中缓过神来，慢慢地睁开那双线条锋利的眼睛，恍惚地看了他一眼。
　　后桌被看得一抖，拉着姜绮的手不自觉放松了力道。
　　姜绮的眼神里，除了懵然迷茫，细看之下就能再看到几分极深刻极隐晦的哀伤。
　　平时冷冷清清的姜大学霸，怎么会露出这样的眼神...
　　还没等他出声再问，他们头顶所在的天花板突然掉下了一块不大不小的薄薄水泥片，正好砸在姜绮头顶。
　　灰白/粉尘在姜绮眼前落下，头上一刹那间的轻微钝痛一下子把他砸醒了。
　　姜绮瞳孔微微缩起，紧紧地抿起唇。
　　果然还是这样，一想起那个人，情绪就会不受控制起来。
　　“抱歉，刚刚分心了。”他的眼神清明起来，“反正无论如何护好后脑勺就行了，现在准备走了。”
　　后桌还没从姜绮那极快的情绪转换中缓过神，就被他一把抓住了小臂。
　　“三...二...”
　　后桌：“等等等等你怎么就缓过来了？！哎哎哎不是我还没...啊啊啊啊怎么就走啦！！！”
　　姜绮沉下眼眸，冷酷道：“一。”
　　他的小腿肌肉漂亮地绷起。
　　下一秒，如离弦之箭般冲刺！
　　后桌只感觉那一瞬间他的双脚短暂地离地了。
　　姜绮一只手扶在额顶，另一只手抓着后桌，脚下步子动得极快，一边三阶并作两步地迅速往下赶，还一边用身子挤开面前有些挡路的学生硬生生挤出一条通路——不到半分钟，他们就离开了那烟尘飞扬尖叫震耳的地狱楼梯间。
　　一出教学楼，姜绮就立刻松开了手，自然而淡定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还顺便抚平了衣摆上被揪出的褶皱。
　　身后传来“扑”的一声。
　　姜绮回头，看见后桌已经跪倒在地，身上衣裳被烟尘和汗水染得斑驳。
　　“你知道吗，姜绮。”
　　后桌缓缓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姜绮整整衣领，冷漠地看着他。
　　“我感觉我在超低空飞行。”后桌说道。
　　“嗯，正常。”姜绮点点头，抬头看了看教学楼，红色的外墙砖已经开始脱落往下掉，“快去操场，这里现在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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