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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间惶惶
荒凉如秋,寒鸦寂寂。声音仍在耳畔回响。不合时宜。冷到人直发颤寒气无不侵扰着两人发热紧绷的血管。甚至他可以肯定清冽的磬泉声混杂着一丝血管的低吟。
父亲神色缄默,压着浓密的眉毛巡视四周。半空中两团热气警惕前方,将这一刻定格维持于丛林的寂静。父亲脸色红润,似沉默稳重的老狗,下意识伸出长满汗毛的胳膊,将安德烈护住身后。有一阵沉默突如其来,他感到诧异,又欣然于接受。
「不远了。」蹑手蹑脚前进的二人中有一人开口道。
「嗯……我能感觉到、感觉到他薄弱的呼吸。」这是在异常恐惧下强撑半分清醒的颤栗所吐出的最长的话。
他们不谋而同握住手中的武器——就在不远、不远了,那片还未生长成熟的蔓越莓丛里,那发出这种声音的“祸首”。
「救我……快来人……我的腿、救」一阵头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还伴随着干脆草地的“沙沙”声。
两人吓得心脏骤了一下,随后相视一看。迅速利落地扒开草地——不过是农具和剑鞘。迎面而来的没有袭击、没有尖叫,只是位身着黑衣的虚弱的老修士躺在地上颤颤巍巍,不住发抖。
幸好,并无大碍。
「安德烈,观察观察四周,有其他人吗?」
老男人仍未放下心中的警惕忧虑,只是大致吩咐了下儿子随后很快重新将目光转移向老修士。
他一袭黑衣,俭朴却不失礼数,系在胸前的洁白的胸巾粘抹着一丝腥气的湿土,又混杂着鲜红的血液。衣前镶的口袋还装着一个镀金的十字架。一位,一位轻装出行的低调行事且身份高贵的一位闯入者。
呻吟声减弱,即使他贴近这位修士身旁、也无法听取半分。而是转为了死寂中的一丝热气。
「他快死了,父亲。快,别再观着他的脸和腿了。让他上马。」安德烈瞟瞟四周,漫不经心地嚷道。
老男人立马会意,撑着大肚子,同安德烈一起,将他硬生生从悬崖下抬到连接山脉与山脚的地方。他们无一不两手并用(此时安德烈身上还顺带捎着过路人的行李)。
「德鲁伊,赶紧、赶紧给他上点简单的药。他马上要感染死了。」
低沉疲惫的低沉声音。
「哦,我马上。」德鲁伊轻车熟路从包裹里顺出一剂膏药,在粗麻和鬃毛布铺成的硬垫上……,为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止血后,(当然,不乏此人因痛苦而嘶吼的低沉的喘息声);又迅速上了药。
「有碰撞和小型犬种撕咬的痕迹,并无大碍。我可以想象,首先他骑着马,因为与耸石的剧烈碰撞导致他飞出马外,但呼唤马匹时它却不为所动。跟当年的你像极了就是个不长眼的蠢货。」父亲缓缓将他背起,借着安德烈的力,好不容易才让老修士伏在马背上。
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安置好老修士后,便小心牵着马绳以一种极慢的速度登上缓坡、路过山崖,最后来到山谷处低缓的平地。
还没拐弯走到目的地,远远便能望到德鲁伊焦急等待的样子。一声招呼,他便立马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奔向二人——还有马背上陌生的身影。
「所以,你们这么晚才回来……是救了他?他怎么样了、我的意思是,他伤得很重,身上全是血,要我立马跑去请大夫吗?」
一阵交谈。随即他便立马会意,策马扬鞭,如箭似的跑向城镇的方向。
「我要死了吗?」一阵让人脊背发凉的凄惨声在二人后背想起。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马背上奄奄一息的老男人。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主啊……洗去我的罪,让您的慈爱和大能……」
「别说了。你被救了,你马上就能得到医治。」安德烈小心说道。
而老修士却没再说一句话,保持着死一般的沉静,像是思考,又像是在酝酿更为虔诚的祷告。
「我包里,用羊皮纸制成的文书,没有丢吧……没有浸湿在溪中吧?善良的恩人?」他双目紧闭,等待撒玛利亚的回音。
「没有,你的包袱和我们的系在一块了,就系马后头呢。」
「请帮我打开,年轻人。」
一阵沉默。但安德烈还是乖乖照做了,就在他旁边的瞬间,父亲的脸色却掺杂着一丝反常的怀疑。
安德烈小心将手伸进黑绸袋里,凭着触摸的质感,一下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封包装精美、修订整齐的羊皮卷公书。安德烈顿时汗流浃背,一飕凉意顺着脊背蔓延至整具身子。他仿佛被钉在原地,一股无名的恐惧牵制于他。随后他吃力地抬起沉重的头,抬起眼向上扫了一下父亲的神色。毫无例外,二人反应出奇的一致。
「请打开。」老修士用稍带着急促的恳求语气,催促他打开这封文书。
「抱歉,我做不到。」安德烈言辞明确的拒绝了他,很明显他急于将这封文书塞回袋子里。
「没事的,你不读就给我读吧。里面有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通告,只不过我还未来得及看。」
「但我早已退休。我对职外之务向来不过分看中。」他换了口气接着说。
安德烈,又迅速将才伸进袋子一半的羊皮卷书掏了出来,接着便塞进了他满是褶皱的老手里。此时此刻他竟有些庆幸,庆幸教会的罪不会治在他的头上。教会的公章在收件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贸然查看,既有伤教会的威严,又容易遭到不必要的报复。
晨光愈发强烈,他两只手搭在马身上,颤颤巍巍地将手里的文书打开。
安德烈虽下意识转过头,心里干脆想着眼不见心不烦。但一旁的父亲便不一样了,他双目紧盯着,从紧张到猜疑,再到抑制不住的惊愕。父亲用最快的速度,抓住安德烈的手臂,还没等他问个三七二十一,便用快要贴着耳朵说话的距离,尽全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对着他小声喊道:
「教会!罗马教会!竟然是教会!我认得!……那盖的章完全不像是……」
「什么?」青年显然还未回过神来,但父亲激动到要将每一个字音在喉间爆发的急切神情才让他恍然大悟,此人来历绝非简单。
他们很有可能摊上大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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