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要浪子回头

　　（二）

　　阮明思自己开车来的。
　　他疼弟弟疼得没底线，觉得副驾驶不安全，哪怕是自己开车都让弟弟坐后面。

　　可现在车上要多一个孟燮。
　　三个人在车前掰扯了一会儿，孟燮说自己喝酒了不能开车，自然坐到副驾驶。

　　阮明臻一个人坐在后排。他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又小声问孟燮：“哥哥，那个女人是你女朋友吗？”

　　孟燮点头：“我今晚的女朋友，明早就不是了。”

　　阮明思暴躁：“你TM别在珍珍面前说这种脏话！”

　　阮明臻脸色更白，连连反驳：“不脏的不脏的。”

　　孟燮笑笑：“行吧，那我不说脏话了。”

　　阮明臻还是强调：“不脏的。”

　　孟燮也应下：“行，不脏。”

　　阮明臻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又小声强调：“不脏。”

　　这次孟燮没再说话。

　　但他一路上都在通过后视镜看孟燮。
　　镜子里孟燮还和自己上次见到时没什么两样，三十一岁的男人，五官英俊，狐狸眼上挑，瞳孔是很浅的赤黄色，满满的邪气，鼻梁高挺，嘴唇唇线很锋利，下巴的弧线依旧帅气，喉结脖颈……那个唇印就在喉结和锁骨之间，正红的颜色，红得像血，扎得阮明臻眼睛疼。
　　下车前忍不住抽了张湿巾递给孟燮，小声提醒他：“哥哥，脖子。”

　　伸到面前的粉白指尖，十指不沾阳春水，柔软干净，皮肤莹润泛着光泽，因为指尖朝下血流下去，指尖泛着红，被湿巾的水沾湿，好像刚从蚌肉里撬出的珍珠。

　　孟燮接过湿巾，随便擦擦脖子上的口红印。

　　他擦得敷衍，女人的口红很顽固的留在皮肤上，被这么一擦，范围更大，好像顺着脖子吮过去才留下的印记。

　　想把湿巾收起来，阮明臻提醒他：“还没擦干净。”

　　孟燮表情不变，重重擦去唇印，透过后视镜问阮明臻：“现在干净了吗？”

　　阮明臻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句话的言外之意，后悔的咬咬嘴唇：“一直很干净的。”

　　孟燮没说话，拿起手机看了看，自顾自：“干净了。”
　　他把湿巾团成一团，问阮明思：“扔哪儿？”

　　阮明臻手里还有湿巾的包装，可以把湿巾装进去再丢掉。他又伸出手去：“给我吧。”

　　孟燮没给他，问他要包装袋：“别脏了你的手。”

　　阮明臻坚持，声音带着恳求：“不脏的，你给我吧。”

　　孟燮就把湿巾给他了。

　　阮明臻接过湿巾。
　　洁白湿巾现在沾满口红颜色，一整张被晕染成粉红色。他胡乱塞回包装里，紧紧攥在手心。

　　阮明思内心骂骂咧咧开车，还得听两个人打哑谜。好不容易到了餐厅，马上下来，把钥匙给泊车小弟。仰首阔步带两人走进去，走着还要夸弟弟贴心，说这种餐厅很注重客人的形象，如果孟燮是刚刚那副带着吻痕刚从别人床上下来的样子，服务员绝对不会让他进的。

　　孟燮反驳他，这种贵的该死的餐厅客人就那么几个，服务人员会记得自己这张脸的。

　　阮明臻把湿巾扔进垃圾桶，听到这句话，小声问：“哥哥，你来吃过吗？”

　　孟燮点头：“来过几次，上次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很喜欢这里的一道甜品，等会儿你也尝尝。”

　　阮明思听不得孟燮拿他睡过的人和自己弟弟相提并论，狠狠瞪他。

　　孟燮就举手示意自己投降，最后也没点那道甜品。

　　=

　　阮明思和孟燮生活习惯不同喜好不同，好在认识多年现在又有合作。虽然前天阮明思刚因为孟燮不来参加弟弟的生日宴会惹弟弟难过，而打电话狠狠骂了孟燮一顿，但孟燮也没生气。阮明思在餐桌上很自然的说起生意。
　　孟燮比了个手势，让他再在下班时间说工作的事就滚去加班，别在潜移默化里给珍珍宣传工作的恐怖。

　　阮明思就意识到说工作弟弟会插不上话，于是紧急转移话题，让孟燮说点生活上的事。

　　孟燮认真想了想，挑眉：“我的生活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工作就是你不让我在珍珍面前说的事。”

　　阮明思被他气得头疼，让他闭嘴，转而问弟弟回国前的事情。

　　在家里都和阮明思说过了，但阮明臻知道阮明思的意思，开口说了自己的一些事。比如毕业后独自一人去芬兰，那边现在是极昼，很有趣。他详细说了些自己在芬兰遇到的有趣的事情。孟燮很给面子的回应。

　　一顿饭吃到最后，阮明臻把卡递给阮明思，要他帮自己去结账。

　　他就差明说是想有单独空间和孟燮说话了，阮明思也没接他的卡，出门结账去了。

　　孟燮还坐在他对面，勾着嘴角。

　　阮明臻声音很低，带着隐隐哭腔：“哥哥，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啊？”

　　孟燮无奈：“怎么啦？珍珍，我没生气。那天真的有事。”

　　“好，你那天有事。”
　　阮明臻这么说着，一串眼泪掉下来。

　　他从小被养得很娇气，眼泪也像珍珠，很大一颗，顺着白皙皮肤往下掉，摔在桌子上，碎成玉片碎屑。眼眶反而是后面才红起来了，飞快变成玫瑰一样的颜色。

　　阮明臻一点都不信。
　　孟燮之前从来不这么对他的，别说生日了，就算是最普通的日子，只要阮明臻叫他，他都会去的。怎么可能现在连生日都不会了呢？

　　他一定还在生气。

　　阮明臻道歉：“对不起哥哥，我真的不该那么说你，我不是故意的，我没那么觉得，你能不能别生我气啊。”

　　孟燮叹气。他把叠成玫瑰花状的手帕放到阮明臻面前，声音好像很怜惜：“珍珍，别哭了。你这不是刚回国吗？第一次见面，有什么生气的？倒是我，还担心没去成你生我气。”

　　每一年阮明臻道歉，他都装傻充愣。
　　可今年，他甚至不肯给阮明臻擦眼泪了。

　　阮明臻也不肯自己去拿纸巾，只当没看见，眼泪依旧一颗颗掉下去：“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对不对？”

　　孟燮语气不变：“不管是什么也没生你气啊。”
　　到底是看不得对面的人哭得惨兮兮的，他重复，“真没生气。”

　　可他还是没给阮明臻擦眼泪。

　　阮明思很快买了单回来，老远看到弟弟在哭，当时一股火气只冲上天灵盖，大步走过来，问：“珍珍，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孟燮不满：“阮明思你今天怎么回事？非给我找不痛快？”

　　阮明臻拉住哥哥的手，摇头：“没有，哥哥没有欺负我。”

　　阮明思看着弟弟发红的眼眶，连忙拿过手帕给弟弟擦眼泪：“别哭，有事告诉哥哥啊。”

　　孟燮看阮明思粗糙的擦去阮明臻的眼泪，妈的明明三十多岁的人了，跟十多年前没任何区别，擦脸跟擦桌子似的左一道右一道，弄得阮明臻脸上乱七八糟的。好在很快阮明臻就从亲哥哥手里接过手帕，自己把眼泪擦干了。

　　他忍不住起身：“司机来接我，就不劳今天火气格外大的阮总送了，我先回去了。提前祝珍珍好梦。”

　　阮明臻软着声音回答他：“哥哥好梦。”
　　说完他看着孟燮的背影，意识到他回家还会有女伴，眼睛又湿了。

　　阮明臻哭的乱七八糟的，害的阮明思回家被骂了一顿。
　　阮明思本就对孟燮八分不满，现在变成十分。

　　晚上去给弟弟送牛奶，发现弟弟正趴在桌前写日记。他走过去时，弟弟收起日记本。

　　阮明思把牛奶放在桌子上，听到弟弟问：“哥，你是不是和哥哥吵架了？能不能别因为我吵架？”

　　阮明思横眉竖眼：“你还好意思说，谁是你哥啊？天天胳膊肘往外拐。”

　　阮明臻红着鼻尖，讨好的笑：“你。”

　　他低下头把睡袍衣角卷在手指里转来转去，问：“为什么吵架啊？”
　　他不喜欢别人吵架，从小爸爸妈妈都不吵他，就算吵架也会避开他。他唯一一次吵架，闹了个最不愉快的下场。现在就更讨厌吵架了。

　　为什么？
　　因为他没来弟弟生日宴会，弟弟不高兴，他做哥哥的打电话过去问。

　　孟燮有事吗？
　　对啊，他很有事。

　　孟总百花丛中过花叶都沾身，是人是鬼都往床上带。
　　那天晚上刚得手一个十八岁艺术生，陪人家在私人影院谈艺术呢。

　　阮明思气疯了，更不可能和弟弟说这种事。理智上他知道弟弟今年二十二岁，不可能对这些一无所知，可他还是把弟弟当小孩，不习惯在弟弟面前说起。
　　他随口：“生意上的一些事，很快就好了。”

　　又想到什么：“你和他今天怎么了？他是不是又气你了？”

　　阮明臻连连摇头。

　　“这两年你和他一直这样。”
　　阮明思果断，“不喜欢他就不和他来往了。”

　　刚说完就发现弟弟眼眶又红了。

　　“是我惹他生气了，他不想原谅我。”

　　阮明思坚决：“我们珍珍脾气这么好，一定是他有错在先。而且他斤斤计较，就这么生我们珍珍的气，我们也不要理他了。”

　　“是我说错话了。”

　　“他为人贱了吧唧的，珍珍骂他也没错啊。”

　　阮明臻摇摇头不说话了，他一口气喝掉牛奶，和阮明思说晚安。

　　阮明思都走到门口了，他又小心叫住阮明思：“哥，你也别去问他好不好。”

　　阮明思点头：“嗯。”

　　=

　　平层公寓有巨大落地窗，窗外煌煌夜色透过来，房间显得更宽敞。

　　孟燮站着看了一会儿。

　　语音关上窗帘，一边往浴室走，一边把衣服脱掉。

　　在宽大浴缸里泡了很久，肌肉线条明显的手臂擦去镜子上的蒸汽，孟燮看着镜子里的人。脖子上现在是干净的，泡了那么久，应该干净了。

　　他把胳膊上的水珠冲去，看着水流顺着手臂冲下去，又看了一眼镜子。

　　洗不干净的。

　　裹着浴袍出来后摸到桌子上的手机，发现阮明思刚刚给他打了电话。
　　他没接到，阮明思就发消息给他。

　　“珍珍说他说错话惹你生气了。怎么了？”
　　“珍珍不让我问你，你别和他说漏嘴。”

　　孟燮发语音给他，稍微压低声音：“不让问你还问？傻叼。”

　　阮明思听到他声音这样子，已经不想问他刚从谁床上起来的了，心里暗骂一句，又问：“所以到底怎么了？你别发语音，听你声音都觉得我耳朵要长菜花。”

　　孟燮就打字：“没什么事，他能说错什么话。就是小孩心思细腻想太多。”

　　“那他今天怎么哭成那样？”

　　“我没去给他过生日，他生气了吧。”

　　阮明思松了口气：“那我好好哄哄他。”
　　又叮嘱，“他不让我问你，你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孟燮：“你管好你的破漏嘴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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