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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约
安乐有些紧张,紧紧地盯着她。
鼻尖嗅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味,莫名又觉得安心。
她的脸颊红红的,暖黄色的烛光照着,显得格外可爱。
两人坐得不算近,但安乐能清楚地看到,驸马亮闪闪的眼睛里,有个小小的自己,格外清晰,就像……就像是住在那双含水的眸子里一般。
安乐不断在内心提醒:千万别走神!
她赶紧抛开那些奇怪的念头,轻轻颔首示意对方继续。
沈俱怀略一沉吟,说道:
“微臣与公主已然成婚,往后便是一家人,家人之间应当坦诚相待。”
她顿了顿,观察着安乐的表情,斟酌用词继续说道:
“微臣觉得,公主年岁尚小,身量未长,行……咳咳……行房之事不急于一时。”
!!!!
“谁……谁要跟你行房!!!”
安乐尖叫着一把扯过被子躲了进去,整个人埋得严严实实的。
新婚之夜,月上中空。
寝殿内,一人睡床一人睡榻。
沈俱怀不敢入睡,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今后她会因为驸马的身份卷入皇室,这远比入朝为官,更为凶险。任何一个小小的失误,都可能让她命丧黄泉。
必须万分小心!
安乐躺在床上又气又羞。
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出巨大的动静,坚决不能让对方安稳睡觉,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刚才还觉得那人玉树临风,甚是好看,没想到也是个满脑子淫/秽的伪君子!
当真是无语至极!
她气呼呼地盯着天花板,想到自己已然立了府邸出了宫,往后在公主府,自己就是老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大不了就当这人不存在!
想来想去又觉得气愤,只不过是得了父皇亲眼而已,居然还敢左右起自己来,当真可恶!她重重翻了个身,侧耳听了听对方的动静,房间内静悄悄的。
于是,抬起脑袋望着卧榻,愤愤地瞥了一眼,怎么这人还能睡得着!他怎么可以睡得着的!
翌日,待公主醒来,榻上已收拾妥当,空无一人。
门外丫鬟听到里面动静,轻声唤了公主,得到应允后入内伺候。
恭候多时的掌事姑姑一脸慈爱地向公主行礼,然而脸上的笑意在看到那洁白的元帕后瞬间散去,满是惊恐!
伺候公主更衣的春桃跟夏荷显然也看到了,两人都震惊不已,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安乐睡了一觉后,已经气消了。
按规矩,大婚次日,公主驸马需要进宫请安,掌事姑姑回宫禀告后,驸马肯定逃不过盘问!
她看着掌事姑姑退下的方向,挑了挑眉。
突然有些好奇,驸马会如何作答,也不知道父皇会如何处置她?
想到这里,安乐又不禁冷笑一下,算了,怎么回答都和自己无关。
“公主,入宫的仪驾已经备好了,一会儿用了早膳便可进宫请安。”
“嗯。”
早膳过后,两人一同乘坐车辇入宫。
驸马要去紫宸殿,不能陪同安乐进后宫,故而两人在皇城内向安乐行礼告别。
安乐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沈俱怀的背影,若有所思。白色的身影慢慢远去,在红墙黛瓦灰砖的皇城里格外突兀。
她收回目光,转身向后宫走去。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紫宸殿
皇上听闻掌事姑姑回禀后,脸色十分难看,气压更是低得能吓死人,近身伺候的几个奴才大气都不敢出。他憋着一肚子火,等着正主来,便可精准打击。
沈俱怀倒是自觉,没让皇上等太久,很快便送上门来。
“让他滚进来!”
皇帝手上的御笔重重一拍,声音低沉带着怒意。
黄忠赶紧麻溜一阵小跑,将殿外的驸马请进殿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沈俱怀高声问安,俯身叩拜。
“你可知罪!”
帝王威严本就高寒,如今怒火中烧、毫不掩饰,其中的威压更是十成十的可怖。
她跪在地上,脑子里疯狂思索着,内心的不安顷刻蔓延开来。
耳畔突然“嘭”得一声,一个茶碗在身侧碎裂开来。
飞溅的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背,狭长的口子瞬间析出鲜红的血珠。
她本能地颤抖,但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有别的动作,万不能在此刻失态。
“儿臣不知,请父皇明示!”
极度的紧张,连带说话的嗓音都有些颤抖。
尽管她在来之前就有了心理准备,新婚之夜没有同房,皇上肯定要兴师问罪,但她没想到竟如此动怒,加上自己身上还背负着更大的秘密,生死本能面前,难免害怕。
皇帝一挥手,黄忠便捧着一个锦盒呈给跪在地上的驸马。
沈俱怀咬牙控制身体,不让双手抖得过于明显。
她缓缓接过锦盒,打开盖子,内里是叠好的元帕。还未待她取出,皇帝便挥退了殿内所有人。
“你可知这是什么?!”
“儿臣知道,是元帕。”
她捏紧元帕,又跪拜下去。
“混账!这是安乐的名节,是安乐的清誉!你让天下人如何猜,如何想?!朕将安乐嫁给你,你便这样待她!”
皇帝怒不可遏,一掌重重地拍在御案上,案上的砚台都跟着颠了一颠。
“父皇息怒!”
沈俱怀“咚”得一声重重地磕下头去。
“公主乃皇家血脉,金枝玉叶,能下嫁给儿臣,是儿臣几世修来的福气。儿臣深知皇恩浩荡,愿一心护公主周全,万死不辞。但儿臣确有一言,恭请圣听!”
她说得坦荡,言辞切切,倒是让皇上收起了几分怒火。
“你今日不给个让朕信服的理由,便自请去大理寺天牢吧!”
皇帝语气不善。
沈俱怀尚未步入官场,还不清楚府衙有什么手段,不过,稍微想想就知道,皇帝如此动怒,肯定不会安排什么好地方的。
“父皇容禀,儿臣略通医术。公主年仅十四,身量未长,若……若是儿臣唐突,恐凤体受损!届时,儿臣万死难辞其咎,追悔莫及!请父皇明鉴!”
她说完又重重地磕了下去,“咚”得一声。
饶是暴怒的皇帝都不免皱了皱眉,眼里闪过几分不忍。
沈俱怀伏着身子不敢动作,静谧的大殿让人喘不过气来。
“来人,传太医!”
皇帝渐渐冷静下来,以手扶额,淡漠的声音宣召太医,听上去还带了几分疲惫。
安乐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这是他和林知念唯一的女儿……
皇帝眼里不禁露出了几分伤感,若不是当年……
罢了,往事不必再想。
只要他还在位,就可以一直做安乐的后盾,他一直相信他可以护她一世周全。
可今日,他看到这方洁白的元帕,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他最宠爱的公主,竟然在新婚之夜受此等羞辱。
另一头,黄忠亲自带人去太医院请了院正章太医。
章太医见黄公公亲自来,急急忙忙背上药箱,一行人一路小跑,丝毫不敢怠慢。
一入殿内,章太医便看到碎了一地的茶盏,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碎片,下跪请安。
殿内的皇帝脸色有些疲惫,他的身前还跪着一人,看着侧脸,似乎是新晋状元郎,安乐公主的驸马爷?
殿门再次关上,殿内短暂的安静后,皇帝开口询问:
“章太医,朕且问你,女子十四……可算……年幼?”
“回禀陛下,女子十四尚未及笄,确实年幼。”
章太医匀了匀气息,郑重回道。
“若是……若是成亲,可有贻害?”皇帝艰难地斟酌用词。
章太医了然。
瞧眼前的架势,再看看驸马手中握着的物件,问题恐怕出在昨夜了。
“回禀陛下,黄帝内经记载,女子二七而天癸至。说的正是十四岁女子初至天癸,而这天癸实则因人而异,有些女子恐怕还会晚些年岁。若是过早成亲同房,确实有贻害,轻则小病缠身,重则不孕子嗣,还需慎重。”
章太医如实答道,不由得多看了驸马几眼,天下能有几个男子这般顾惜妻子。
殿内又是一阵安静,章太医不免同情驸马几分,皇帝最是宠爱安乐公主,公主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驸马也是时运不济啊。
“给驸马看看伤吧。”
皇帝淡淡地下令,语气缓和不少。
“微臣遵旨。”
这沈俱怀这才微微直起身,刚才跪拜的时候,精神紧绷,后背有些僵硬,整个人难受得厉害。但现下也不是舒展的时候,只能咬牙忍住。
手背上的伤不深,只是口子划得长,流了不少血,也不知是痛得麻木了,还是身体僵硬感觉迟钝了,她任由太医处理伤口,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面无表情地跪坐着。
皇帝注意到了她额头上刺眼的红,微微蹙眉。
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这是要把脑袋磕扁吗?
“给他额头也看看。”
章太医听闻,才看到驸马爷脑门。
虽未流血,但已经肿了起来,一片猩红,很是可怖。
他忙应答下来,小心为其敷药。
心里不禁暗暗佩服,没想到驸马爷看着书生样貌,手无缚鸡之力,磕头力气倒是不小。
很快,章太医处理妥当退了下去。
“你既有伤,家宴就安排在七日后,翰林院的差事也等家宴结束再去,退下吧。”
皇帝有些不耐地将人挥退。
“儿臣遵旨。”
坤宁宫
相比于皇帝的暴怒,皇后显然担忧更多。
这桩婚事,皇帝与她知晓时,她就觉不妥,安乐年方十四,何故如此着急,在身边养两年再挑选驸马也不算晚。
但她也知道,皇帝只是通知她,她无权更改。
这皇城中,她无权更改的事情太多太多。
皇后越想越担忧,眉头紧锁,直至门外太监传唤的声音响起,才回过神来。
还没等安乐行礼,就赶紧拉着她坐下,单刀直入:
“悦儿,你跟母后说说,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安乐一听母后提昨晚,原本的笑意戛然而止。
早上她还只是好奇驸马会如何应对,并未放在心上。
没想到母后也会问自己,可她都没跟驸马串好该如何作答。
想到驸马昨晚说的那番话,就越想越生气,安乐气鼓鼓地说道:
“儿臣哪里知道怎么回事,母后还是问问驸马怎么回事吧!”
“悦儿,悦儿?”
皇后心里泛起一阵酸楚,轻声哄着:
“悦儿你已然成家,今后可不能随意发脾气,知道吗?”
安乐虽是千宠万爱长大,但十分敬爱皇后,只要皇后轻声细语地教导,她便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她只能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双脚。
虽然心里有些不服气,但她知道她是说不过母后的,于是干脆不开口了。
皇后看到安乐脸上的黯然,知晓她心中必然憋闷但无计可施。子女成家以后,小两口间的矛盾,只能由他们自己去解决,旁人插手,只会适得其反。
她一脸无奈,眼里止不住的心疼。
夫妻离心最是难熬。
皇室公主,说是尊贵无比,可婚事从来都是皇帝用来笼络朝臣或平稳边疆的工具罢了。
古来又有几人是因为真心喜欢而喜结连理,若是驸马不出大错,皇帝也不会因为这一桩小事去为难驸马。只是希望悦儿能收敛脾气,能得一个相敬如宾,便能过得舒服点。
皇后又拉着安乐说了闲话,还聊起当年她与皇帝刚成亲时的趣事。
说完却不禁苦笑了下,太久了,有些事情已经模糊得自己都不记得了。
聊了半晌,皇后看安乐脸色稍齐,才放下心来。
直到御前小太监来传,家宴推迟到七日后,她才放安乐回去。待安乐跨出坤宁宫的殿门,皇后收起慈爱的笑,冷声吩咐道:
“派人去打听下,可是皇上那边出了什么事。”
安乐心里还憋着一股子劲儿,觉得这事儿怎么着都应该是驸马不对。
虽然她也觉得母后说的有些道理,但她就是不想这么听话,犟脾气蹭蹭蹭冒了出来。明明是自己受了委屈,凭什么还要自己迁就驸马?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应该驸马迁就自己才对!一会儿她一定要整整驸马出气!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车辇处,驸马正背身站在一旁。
安乐停下脚步,就这么看着。
那少年英姿勃发,衣袂翩翩,正静静地望着宫墙外的那片天出神。似是听到动静,他回过身,笑着对自己行礼。
额头绑着一块白布,上面渗出好大一块刺目的红,手上还绑着纱布,有血迹透出来。
安乐愣了一下,原本想着要怎么出气,一路走来都想好五六种整法了。
可看到驸马这么惨,她竟有些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片刻后,又恢复了她往日的言行,不悦道:
“你怎么给父皇请安弄成这幅样子?”
“啊?哦,与父皇聊得投机了些。”
沈俱怀转身看向安乐,脸上挂上疏离的又难以分辨的表情,她把手背过去,等公主坐稳后,才动身上车,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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