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d-End Filling·死路填充

　　<当前位置：狭间之街>

　　“这……不是城镇吧，查理？”
　　“……的确不能算。抱歉！在空中只瞥到一下而已，就擅自判断了。毕竟我也不是Archer，没有千里眼那种侦察技能啦！”
　　“那种事情要早点说啊！”
　　有什么比提着两条腿跑了大半天，目的地却只是一片废墟更让人哭笑不得的事？……虽说身边这个不拘小节的家伙还真能笑出来。立香无奈地不再继续追究，和他一起步入那片残垣断壁。建筑坍塌，满目荒芜，没有一点人气，找所谓的当地居民打探消息也就无从谈起。查理曼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他蹲下拈起一块瓦片，若有所思地眨眨眼睛。
　　“有什么发现吗？”立香凑到他身旁。
　　“这不是人工建造的城镇。”剑之英灵口气笃定，“这个材料的成分……是Caster职阶的Servant，借助『阵地作成』的技能形成的建筑物群。……虽然我是Saber，在迦勒底也没有用过『那个宝具』，但姑且对构筑要塞略知一二啦。应该是不会弄错的。”
　　“嗯，我相信你。”职阶问题在迦勒底不足一提，尼禄盖剧场女帝造花园太阳王建神殿始皇帝手搓长城，诸如此类的非人之举不知凡几。作为那位闻名遐迩的欧洲之父，凭空变出个要塞也不奇怪。“那么，将Servant造出来的城镇毁掉的，也是Servant？”
　　“是啊，这里毫无疑问发生过战争。”最后两个字加重强调，查理曼一指周遭，“到处都是各种武器留下的破坏痕迹，这可不是单独一个Servant能造成的……唔～好像也不能断定。假如是那位麾下有军队的伊斯坎达尔——”
　　话语戛然而止。历经百战的圣骑士帝蓦地站起，眸间闪过刀锋般冷光，他将御主圈至身后，出剑平举，戒备森严地注视废街以北的方向。
　　“查理？”
　　“……有大规模的Servant气息在靠近，速度很快。要小心喽，Master。”
　　又是大规模。对那只能听出不利的定语倍感头痛，立香也绷紧全部神经，观望着同一方向。从者的方阵从滚滚烟尘中浮现，竟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他只来得及看清楚前列负责打先锋的枪兵群，就被查理曼一把拖走，按在了半扇破败的墙壁后面。
　　“再往里一点，对对。藏好了千万别出来，也别出声。”
　　先一步估算出对面数量，自知敌众我寡，剑士果断地安置好自家御主，迈步出去，“少说也有上百个Servant呢，好大的阵仗。他们肯定知道这个特异点的情况，我去问问看。没事没事！最多就是打一架，总会有办法的！”
　　……和上百个Servant打起来怎可能没事？！立香急得想喊他，又想起不能暴露藏身处，只得捂住嘴，全神贯注观察双方动向。立在碎砖瓦砾中只身一人的白骑士过于显眼，从者部队很快注意到他，停止推进。他们身着不同国家，制式各异的盔甲装备，队伍包含暗杀者以外的六大职阶，其中半数以上都是Berserker，像按捺不住的恶犬们低低咆哮。领兵者同为Saber，他警惕相望，高声开口：“你是什么人！不许靠近，在原地回答！乱动的话这边就放箭了！”
　　“诶～？会这么问就代表，你们那边没有『认识我』的家伙啊？”查理曼歪头扫视那片阵容，而后爽朗无害地笑开，“巧了，我也不认识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呢！明明气息上都是Servant，看着也像来自不同时代和国家的英雄。我是新来的，这里发生了什么能告诉我吗？你们为什么要打仗？”
　　“我们是复仇界域的第四军……不对！”话到一半，无名Saber悚然一惊，这个年轻从者的领导力等级深不可测，压得他差点恭顺应答，“你果然不是我们阵营的从者，又是『英灵』级别……难道是泛人类史的？！”
　　“是啊？”速答，一点不知道掩饰。虽说换作立香，结果八成也差不太多。
　　“……！！！”
　　人群骚动。无论是阵前的剑士还是躲在后方的御主，都迅速感觉到刺骨恨意直逼眼前。
　　“该死！杀了他……杀掉泛人类史的家伙！”
　　不知谁喊了一句，双方立场顷刻势同水火。弓箭手拉开架势，长枪兵挺戈向前，魔术师吟唱将始，狂战士怒吼震天。立香脸色苍白地轻轻抽气，奥林匹斯似曾相识的被全民追杀的记忆闪回脑海——可这里是特异点，理应是自己所属世界的时代（历史）。为何从者们会提及“泛人类史”，这不共戴天的敌意又是缘何而来？
　　“喂喂怎么突然就要打！”态度散漫实则早有防备的查理曼敏捷地一个后跳，方才所站的地面轰地被数支长箭贯穿，“不能先谈谈吗！你们对泛人类史，到底有什么仇啊？！”
　　“我等不能认同泛人类史，和身为敌人的你也没什么好说。”为首的Saber冷酷地宣言，“全军听令！抹杀开始！”
　　以铺天盖地的飞箭为信号，Lancer和Berserker成群结队率先冲锋，后跟Rider的战车，载着释放出仪礼咒法掩护他们的Caster。依仗A级对魔力，查理曼对所有魔术攻击视若无睹，手腕一转，腾跃起身，圣剑化为烈火灼热的巨锤，向着突刺来的长枪一举砸下，远凌驾于普通从者之上的臂力，将成束的枪杆全部折断。他收锤转身，执握圣剑，叮叮当当打落近身的箭矢，又直冲向目标明显，人墙般的狂阶部队。冰凌冻结声铮然连响，元素之力伴随剑气如海啸汹涌，居然把那些肌肉厚重的大块头纷纷推飞，向后摔作一团，连Rider的行径都被堵截。
　　“什……！”无名Saber大惊失色。掌握狂化技能的Berserker，明明是部队里最强的主力兵器，怎么被这个剑士英灵不分性质，三下五除二击退大半？难不成，他天生掌握着什么神秘的……专杀Berserker这一职阶的『攻击适性』？
　　“可恶，Berserker停下！Archer、Rider、Lancer，宝具装填！”
　　有如密雨播撒水面，空中散开连绵不断的魔力涟漪。藤丸立香猛然仰头，神色惊惧。他不懂魔术，没有任何对其本质的透析知识，但他熟悉这个波动。是自己亦镇日使用，让Servant瞬间力量充沛释放宝具，来自御主的最强支援——
　　“糟了，是令咒！”
　　几十余骑Servant高举手中武器，一致朝向白银骑士，集结起的数重宝具迸发出可怖的光耀。蚁多咬死象，这一发绝对不可以硬吃！立香将手从嘴边移开，当机立断发动礼装技能，“『紧急回避』！”
　　咣——！！！
　　原本就没剩几栋完好建筑的废街，被不下于英灵级对军宝具的热量和光线直击，焚为一片焦土。地面凹凸不平，余火狰狞跳动，查理曼的身影从浓郁黑烟中一个滑步撤出，挥剑切裂阻挡视线的烟尘，毫发无伤地站定。他微微低头，控制住想看往御主方向的冲动，嘴角却隐约露出欣然笑意。
　　“那边也有他的人！”可惜对面Caster也非省油的灯，立时找到了支援魔术发出的位置。
　　藏身处暴露了。跑起来！藤丸立香弹射般蹦出掩体，向着查理曼的所在拔脚狂奔。先前凭借低劣魔术回路的不起眼能躲开从者针对魔术师的追索，如今再呆在原处就是自寻死路。……对方军团里显而易见的只有六个职阶，那么潜伏于附近空间伺机而动的……
　　“拿下了！”
　　必然还有Assassin。
　　“！！”
　　未到半途，前后左右凸显出暗杀者的轮廓。解除『气息遮断』以图一击必杀的刺客们如游袭猎物的毒蛇，将幽光闪闪的匕首刺向被他们围困而狼狈停步的少年。
　　“别想得逞！”
　　剑阵的降临也在电光火石间。拟似十二勇士的辉剑，应王之命浮现，环绕在立香头顶，嗖嗖嗖急坠而下。刺穿头骨，切裂后颈，面具碎裂，血肉飞溅，立香周围一圈所有的Assassin，尽数以千奇百怪的凄惨姿势被钉死在地面上，化作金色粒子消失。立香吓了一跳，也才明白过来为何剑之英灵在前线时始终没有召唤它们随同作战。
　　……自己一直在被查理曼暗中保护着。心口荡起温热暖流，瞬息万变的战场却不准许他继续感动；天空中又有同样波动投下，立香头皮发麻，加速穿过剑阵，向着前来接应的白银骑士跑去。
　　“查理！”
　　“哦！没事吧，Master！”单手扶了一把御主，刚得到礼装支援避过宝具轰炸的查理曼对立香要说的话充满信任，“接下来怎么办？不用客气给我命令吧，杀过去也好释放宝具也好，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帅气的——”
　　“制造空隙，我们要逃了！！”
　　“……。…………欸欸～？”

　　<当前位置：湖畔平原以北>

　　对方Master的令咒，竟然没有数量限制。
　　开跑没多久，剑主从就双双发现了这几近开挂的情形。若是滞留现场混战，查理曼先不说，立香恐怕很快便会死于无限宝具的狂轰滥炸。
　　三十六计走为上。——那是人类最后的御主自大西洋异闻带，不列颠妖精国，以及各种大大小小的特异点一路下来沉积在骨子里的生死经验。
　　幸而并非英灵级的从者素质还是略逊一筹，在查理曼杀尽以跟踪为专长的Assassin，打退脚程最快的Rider之后，二人得以甩开追捕，在一处河岸边停下来歇息。沿河行动并非明智之举，但身为人类的立香受限于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再没有餐饮补给，就要虚脱在路上了。
　　“查理，你怎么了？”
　　喝完水缓过精神，立香注意到旁边的查理曼面色不佳，心下一惊，“刚才受伤了吗？！”
　　“抱歉……落荒而逃实在太不像样，不由得开始弱体化了。不过应该还是能战斗的！”
　　“……”在这个节骨眼弱体化？！精神论debuff属实难以预测……虽不知道具体表现在身体上是什么感觉，但想来不会太好过。立香心痛地捂脸：“对不起，查理，要怪就怪我下了错误的命令，你振作一点……”
　　“不，你的决策没有问题，那时候是该及时退避的。”查理曼解下披风，将其化成一条宽大的长斗篷，从头到脚罩了个严实，“只是，有时候正确的选择未必帅气而已。把所有为此要付出的代价算在结果里面，考虑一下往后怎么办，也是很重要的。”
　　“查理不生气吗？……做了你讨厌的事。”立香苦笑着问。
　　“冒险本来就是什么都会发生的嘛。”剑士善解人意地撸撸他蓬松的黑发，“反倒是我现在，不知道能帮上多少忙。等和迦勒底恢复联系之后，换别的强力Servant来也没问题哦。”
　　手下抚触着的脑袋摇成拨浪鼓，立香半垂眼睛静静微笑：“你只要在这里我就很高兴了。”语毕，又赶忙找补一句，“而且、那个……第三个位置是专门留给玛修的啦。”
　　“……是吗。”
　　白斗篷阴影下，查理曼沉默了片刻才轻缓叹道。
　　“查理？”
　　“没什么。既然Master这样相信我，就努力回应你的期待吧！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来！”
　　论野外生存，走南闯北的冒险者骑士着实经验丰富。即使力量受到自限技能的约束，照顾御主的工作还是足够胜任。立香刚感到饥肠辘辘，热气腾腾的烤鱼就递到了嘴边。他坐在河岸边的地上啃着火候正好的鱼肉，查理曼用河水扑熄烹饪用火，再立刻将生火点用碎石仔细掩埋平整，避免追兵发现蛛丝马迹。
　　“查理好能干啊。”
　　看着忙前忙后的年轻从者，再联想到其身份是位高权重的圣骑士帝，立香不免为其没有架子的程度之高而再次折服，“阿斯托尔福他们说的没错，确实很难把你当做国王陛下看待呢。”
　　“哈哈，那最好！比起王的姿态我也更喜欢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和伙伴们到处游历，见识帅气的人和事情。”查理曼结束手中的活，坐到他身边，“不说我啦，Master你那边如何？和迦勒底的通讯接得通吗？”
　　立香抬腕，手环仍死寂如普通饰品。他摇摇头，闷头快速解决食物，“先想办法和福尔摩斯会合，再整理一下这个特异点的情况吧。”
　　“你知道这个特异点是怎么回事？”
　　“……不，只是我的猜测……你看，刚才我们跑过来的时候，沿途都是被摧毁的村庄和军营吧？”
　　“啊，没错。”白银骑士严肃地回首来路，“不止先前的城镇，整个特异点都是战乱之地。”
　　“公元1700前后100年，发生在美国，涉及多个国家的重大战事，”在第五特异点曾被灌输大量北美相关历史的藤丸立香使劲思考着，“应该就是1775年的美国独立战争。出发时希翁提到『反乱』这个词汇，也能和这场战争反抗英国殖民者的目的对应上。”
　　联想到福尔摩斯的地域之一，实在教人挂心。好在有万能的巴顿术傍身，他相信名侦探不会出事。
　　“那些从者可不是近代的啊。”查理曼抱臂蹙起眉头，“听宝具真名就知道了，好多甚至比我的时代还古早。”
　　“整个特异点都被扭曲了，会召唤出其他时代的英灵也不奇怪。”立香习以为常地远目，想当初第五特异点的北美，比这里还要群魔乱舞。从者们至少都还是人。“连反抗的对象……都被扩大到了整个泛人类史。”
　　“发源于对压迫的反抗吗……难怪他们会有那么明显的怒火。”
　　“怒火？”
　　“难以忍耐的暴虐，被逼到无法生存下去的绝望……从那之中滋生的愤怒。刚才那群家伙的身上，我能感到的东西，就是这样地纯粹。”
　　少年御主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那些从者自称『复仇界域』，首先要有仇可寻。倘若他们实际来自被毁灭的异闻带人类史——先不追究这种事缘何发生——起码复仇一说合乎情理。
　　那么，战争的另一方，会是来自泛人类史的从者阵营吗？
　　“该走了，Master。”
　　查理曼看看天色，整理好行装起身，“别忘了我们可还被人追着呢！”
　　“对哦……！”和这位没有紧张感的骑士待在一处，连他都不知不觉松弛了精神，差点当作普通的野炊。立香跟着站起来，打量了一下查理曼的装束，实在忍不住地开口发问：
　　“刚才我就很在意了，为什么要遮得这么严密呢？”
　　“掩人耳目的话，这是基本中的基本吧？‘通缉两个长得很像的年轻男性’，特征也实在太明显了，不用调查别的都可以直接把我们抓起来了！”
　　……乍一听好像挺有道理的？有道理得不正常……
　　“而且保持这种秘而不宣的状态，等到某个关键时机一下子揭开真容，会特别帅！就跟……对了对了，之前在特异点帮助你们的，那位超级帅气的『山之翁』的登场那样！”
　　……嗯果然这方面才是他的重点！！
　　带着某种“对劲了”的安心感，立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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