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公子和聊斋的适配度

作者:蓝白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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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谢知不愿就此返程,于是稍作休整,众人继续上路。

      这一路倒是平静,再没有蹦出个“异人奇事拦路”。

      晚间赶在城门落下前,进了城中客栈歇息,这次没有人再提要不要试试露宿城外。

      三五日间,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谢兴的宅院。

      谢知的这位叔父,年少时就有狂名,年岁渐长狂态依旧,膝下未有子女,身边姬妾也没有一个,半辈子活的洒脱又快乐,他原先是住在家里的,后来被家中长辈念叨的烦了,干脆收拾家当出来另住,日子实在是惬意。

      他早几天就收到消息,知道侄儿要来,早就收拾好了院落,现在收到下人来报,说是侄儿已经到了,立时喜上眉梢。

      谢知还未见到叔父身影,远远的就听到他呼喊侄儿的声音,再然后才是记忆里潇潇轩轩的身影。

      谢家没有丑人,端看是哪个类型的好看,谢兴不开口时就是如竹如松的好看。

      “好侄儿,许久不见,想煞叔父啊!这次可要多住些时日,正好我上个月新开了家赌坊,怎么样,明天和叔父去摸两把?”

      谢兴的管家跟在后面,闻言顿时苦了脸,他和谢兴年岁相仿,其父原来就是照顾谢兴的管事,他也算是子承父业,正因为同在谢家待过,这管事的可是知道这位行七的少爷,是家主的心头好,这位要是被自家爷引得流连赌坊,家主还不得亲自杀过来,上演兄弟阋墙啊!

      到时候他家爷什么情况不好说,他这个不知劝谏的是绝讨不了好的。

      “爷,七少爷舟车劳顿,还是先请进去洗洗尘吧!”

      谢兴瞥自家胆子点点大的管事,哼一声,揽住谢知肩膀,拥着人往里走,边走边继续介绍他的赌坊、猎场、斗鸡,件件如数家珍。

      谢兴不开口时是个轩朗美大叔,开口则多少带点匪气。

      按照谢知父亲,也就是谢兴亲哥的说法。那小子哪是什么狂士,不过是外人看在谢家的面上捡好听的说,他啊就是个纨绔。

      纨绔谢兴虽然不热衷和人生孩子,但对晚辈一向照顾,他想拉着侄子招猫逗狗也没坏心思,只是怕亲哥把好好的侄子养成老学究。

      当天叔侄二人亲亲热热的叙过旧,转天谢兴起了个早,准备把侄子拖去赌坊。

      可等他去了谢知的院子,才被下人告知,他好侄儿已经出府了。

      管家心累,生怕谢兴不依不饶要去找人。

      谢兴却哈哈一笑,只要谢知没被谢家规矩养的陈腐不开化,他就高兴,像现在利落的躲出去,就很知道变通嘛!

      再说谢知起了个早,只带了谢青出门。

      这个时间在高门大户看来是早了,但对于底层小百姓来说,这个点再睡着,就有些惫懒了。

      长街之上小买卖人已经架好了摊位,街两旁的铺子也卸了门板开门迎客,听着小贩们的吆喝声,谢知但觉柴米油盐之气扑面而来,让他心中多了一丝真实感。

      两人出来的早,都还未用过早膳,等转过街口,远远瞧见一家铺子门前排起了长队,有淡淡的甜香味飘来,只闻着味儿也叫人知道那是间糕点铺子。

      走得近了,谢知看那些排队之人的着装,多是小厮的打扮,就知道是富裕人家差遣家中下人来买点心,不过也有例外的,就说头前那个穿着细布短衣的男子。

      那男子不老,尚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上衣着虽不富裕,也在薄有家资的行列,想来雇一二个使唤的人不在话下,却也起了个早挤在人堆里。

      谢青走过去排在队伍的末尾,谢知则在一旁等着,不多时那个细布短衣的男子就拎着油纸包往这边走,显是已经买好了东西,就要归家。

      错身而过时,谢知看到了那人正脸。

      都说酒色财气好,这男子也是沉迷其中的人,谢知看他嘴唇发紫,面色青白,短短十几步路打了好几个哈欠,精神萎靡不振,就知他是色中急鬼,顿生不喜的错开眼。

      等男人走得远了,那边队伍里忽有几个人窃窃私语,说着话还直往这边看,甚至还有个抡着手臂,眉飞色舞的。

      谢知不是故意偷听,但他生来耳聪目明,彼此距离又不远,那话就飘了过来。

      “嗨,你们瞧,就是他!我上次跟你们说的那个王炳!”

      “咦,那故事不是你编出来的?”

      有人质疑,先前那人就不悦的道:“都和你们说了是真事,你们还不信,我和王炳是同村,他家里那事,在村里都快传遍了!你们要是不信,等换班了,自己去打听打听!”

      “乖乖,那可是土地爷的媳妇,你小子要是胡说,小心长口疮疼死你。”

      “土地爷爷胡子一大把,这土地奶奶还不得满脸褶子?你这同村的还真下的去嘴。”

      言语逐渐猥亵,谢知听了一耳朵的土地神、私通、戴帽子,只觉不堪入耳。

      有心拔腿就走,又想到自己曾暗暗定下主意,以后要去瞧瞧百姓的生活,看看人间的疾苦,只是些流言就让自己忙不迭遁走,从前的信誓旦旦不都成了空话吗?

      于是站定,决意听个清楚明白。

      这几个具是各家小厮,偶尔凑一起就爱说些闲话,前段时间其中一个换班时回了趟家,就听说村里出了桩怪事。

      起因是村里一个惯爱沾花惹草的汉子王炳,某日在土地庙前遇到了一个美人,王炳顿时起了色心上去调戏,这样的轻浮行为合该抓起来乱棍打死,谁成想美人半点不恼,两人堪称一拍即合成了好事。

      就这么厮混了一些时日,美人却始终不愿意透露姓名,后来美人常往王炳家寻他,令人惊讶的是王家人,无论是他的妻子还是老妈妈,竟然都看不到美人。

      王炳大惊,追问之下,美人才告诉王炳,她是土地夫人。

      王炳想起他正是在土地庙门前遇到的美人,立刻深信不疑,害怕的色心都没了。

      话到这里也没了,那个绘声绘色讲述的小厮遗憾的摇头,表示他上回回去就听到这里,至于王炳和土地夫人之间到底有没有分手,他就不知道了。

      这实在是个稀奇事,连卖糕点的伙计都伸长脖子听的津津有味。

      民间鬼神之说盛行,谢知对此不置可否,他没见过鬼神,没见过的事何来信不信。

      不多时,谢青抱着各色糕点回来,他见谢知若有所思,也知道刚刚的骚乱被谢知听去了。

      “乡野之人污言秽语,公子不必在意。”

      自古以来男人扎堆的地方就少不了荤段子,王炳那个同村刚开始还是在讲故事,说着说着就加进去了很多香艳情节,活像他当时就趴在两人床底下似的。

      这些不尽不实之言,谢知自然不在意,可那个土地夫人,倒真让谢知起了一探究竟的心思。

      世上既然有异人,就可能真的存在妖精鬼怪,能涨涨见识也不错。

      至于害怕,读书人持身修正,面对鬼神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若是鬼神为恶,当还要怕人。

      因为不知道来回要花费多长时间,担心叔父挂念,谢知特意使人往谢府传话,之后才雇了马车,往王炳所在的村子去。

      听先前那人说了他是窎桥村的,把地点和车夫说了,车夫对路况熟悉,立刻架起马车嗒嗒的出发了。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下。

      谢知探身出来,窎桥村已经算是方圆数得上的富裕村子,但谢青看看那条泥土路,看看不知道谁家放出来到处乱跑的家禽,再回头看看自家芝兰玉树的公子和他那身纤尘不染白底墨竹的袍子。

      这,完全格格不入啊!

      谢知也低头瞧瞧,却不以为意。

      “这里离城中不远,肯定有富贵中人来过,我这身也算不得突兀。”

      话是这个理,但谢青一直觉得他家公子对于自己的脸没有正确认识。

      华衣美饰不稀奇,但这么个钟灵毓秀的温雅公子,简直是误入其间似的,一路行来,但凡遇到的人,没有不多看两眼的。

      像是什么低调探访情况,不存在的。

      谢知先去了土地庙。土地庙总共两间屋子。前面是供奉泥胎塑像供村人上香祈愿的地方,后面一间则是庙祝睡觉做饭的地方。

      庙祝原是窎桥村里一个孤寡老人,前几年身子硬朗时还能自己耕种劳作,后来生了大病险些魂归地下,熬过来后就做不得重活,村里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饿死,后来又有人在中间牵线搭桥,于是便做了这土地庙的庙祝,温饱算是不愁了。

      听谢知问起土地夫人的事,庙祝苍老的脸上顿时显出气愤。

      “不瞒公子,这段时日已有好几波人来问过此事。”

      “咱们村的这土地庙往日是有几分灵验的,但也未曾有过土地爷显圣的事迹,至少老汉是没见过,那些人就是欺负这木胎泥相不会张口分辨,才编出土地奶奶私奔这等口舌生疮的谣言!”

      怒斥了几句村中的懒汉子长舌妇,庙祝又说起自称土地夫人的美人。

      “至于说美人,这小小村庄哪来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说是从土地庙走出去的,更是荒谬,老汉我整天整晚守在庙里,怎么从没见到过?”

      “那依老丈看,是王炳在说谎了?”

      “那等流脓生疮的小人,嘴里何曾有过一句真话,没准是借机生事骗点钱花。这位公子,你若是去寻王炳打听,他开口索要钱物,您可不能上这个当啊!”

      谢知摸索着扇骨,玉白的面上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晚生还真当此处有鬼神事,如今却是尽兴而来败兴而归。”

      说完,谢知示意谢青给庙里再添上香油钱。

      两人被喜笑颜开的庙祝送到庙外,目送他们往村子里去,直到身影都看不到了,老庙祝才背着手,慢吞吞的进了庙。

      王炳的事果然在村子里传的很广,谢知在村中转了一圈,就听到了新的说法。

      “王炳虽然不是个正派人,但那个美人确有其人啊!”

      村子里的夜香婆心有余悸的说。

      “那天天还没亮,我收夜香时走得累了,就暂且在赵家的屋檐下歇息,等我要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白影从王炳家后门飘了出来。”

      “公子知道那白影是谁吗?”

      谢知配合的问道:“难道就是那自称土地夫人的女子?”

      夜香婆一拍大腿,叫道:“正是那土地夫人啊!”

      “婆子老眼昏花,又惊的不敢动弹,可那一眼看去,无论身段还是风姿,真真是个大美人!”

      之后又有三两个人出来证实,他们也远远见过那位土地夫人,其形若有鬼气,形体飘忽而动,大抵不是个人。

      谢知就用庙祝的话来反问几人:“可庙祝常在土地庙,却说从未见过什么美人?”

      就有人感慨道:“庙祝心诚,说不定能诉诸神灵,土地奶奶这事做的不光彩,肯定得瞒着土地爷,又怎么敢让庙祝瞧见。”

      好一番自圆其说。

      见再问不出什么,谢知拱手告辞,他正要走却忽听村人小声唤他。

      “公子,公子!你瞧,那边穿蓝衣的妇人正是王炳的妻子。”

      谢知闻言朝那人下巴微抬的方向看。

      那里果然站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手里挎着菜篮,正在往这边走,她相貌虽说平平,眉目间却有聪慧娴静的气度,若王炳果真如传言中一般贪花好色,倒是可怜这女子所嫁非人。

      那蓝衣夫人见这边围聚着数人,眼中闪过丝了然,这段时间村中值得聚众窃窃的,就只有她家中那点事,于是她下意识便要敛眉低首,露出哀切幽怨的神色。

      她知道村子里的人乐见她如此。

      但在低头前,她察觉到了不同于村人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那目光中带着锐利和审视,几乎要将人活活剖开。

      李巧娘心头一跳,脚下微顿,有心不过去,但掉头就走不免更惹人注意,她稳了稳心神,眼角重新染上愁绪。

      到了几人近前,李巧娘状似好奇的偏头看了一眼。

      就看到一个玉树琼枝堆砌成的贵公子,正向她微笑点头致意,此间女儿未受程朱理学荼毒,于男女大防上未被苛待,寻常和男子招呼一二都属正常。

      李巧娘都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就更没有羞涩回避之类的情绪,只是谢知的眼睛太清明了,被这样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除了心中坦荡,少有不避开的。

      于是李巧娘回礼过后,便移开视线,这时她才看到站在谢知身后的谢青,谢青抱剑在怀,一张脸上毫无表情,盯着人看时,压迫感很足,他未必有那个审问、剖析的心,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足够心惊肉跳。

      谢知想到村人说,这位娘子已为夫家育有一子二女,身子骨产后病弱,平时却还要操持家务,从前公婆在时也是她侍奉在侧,不能说是不尽心了吧,就是这样还被丈夫薄待如斯。

      夫妻之间若是如此,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午间,在村中用了些家常饭食,味道虽然不显,但胜在新鲜,一应瓜果现摘现吃,很有几分野趣,用过饭后,谢知二人离开窎桥村回城。

      谢兴早前接到侄子传讯,心中就装着好奇,这会儿终于把人盼回来,立刻凑上前询问。

      谢知自无隐瞒,从买糕点时听来的话,一直说到见了王炳之妻。

      “侄儿有心晚间守着见见那位土地夫人,又怕叔父忧心,便先回来了。”

      “这事我倒是未曾听闻。”谢兴摸摸下巴,他三教九流也没少混,却不曾听过窎桥村有个土地夫人。

      而且听侄儿描述,再观其神色,他嘿嘿笑道:

      “听觉明之意,怕是认为此事另有内情。”

      “叔父可信是鬼神所为?”

      谢知反问,又道:“叔父曾经见过鬼神事吗?”

      这话算是问对人了,谢兴立刻把椅子挪得更近,神秘的耳语道。

      “本城有个王大司马,与我还算有些交情,年前往他府上赴宴时,曾听他说起一桩奇事。”

      “他家里有个管事,两三年前生了个孩子,说是生产之时这管事的做了个梦,梦见有人来向他讨钱,梦醒后,他妻子正好生了个男孩儿。”

      “那管事的也是有意思,立刻就信了孩子是梦里的讨债鬼托生,专门拿出钱来单独放着,孩子的一应花费都从这笔钱里走,之前听说钱已经用去多半,如今不知那孩子怎样了?”

      谢兴讲完见侄儿面色古怪,不由露出询问之态。

      谢知想了想问叔父:“都言女子生育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这个管事竟然在妻子生产时大睡吗?”

      咦?谢兴发现他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叔侄俩面面相觑。

      谢知在想他嫂嫂生孩子那会儿,他阿兄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别说睡了,一张脸绷的生人勿近。

      谢兴则代入自己,假若有个女子为他生孩子,他能做到呼呼大睡吗?

      那必然不能。

      “唉。”谢兴感叹,“能在妻子生产时大睡的人,赖账不还也就不稀奇了。”

      感慨事情都是有先兆的后,谢兴突然对那个来讨债的孩子起了兴趣,他拉着谢知就走。

      “走,咱们这就去王大司马家,看看那个娃娃现今如何了?”

      谢知挣了两下没挣开,颇感无奈,仓促登门肯定是来不及递拜帖了,要是赶上主人家不在,就太失礼了。

      “叔父,拜帖,拜帖!”

      谢知小声提醒。

      谢知大手一挥:“我与王大司马交情甚笃,此等小事,想他不会放在心上。”

      你刚刚说的明明是还算有些交情,谢知挣脱不得,只能跟着去了。

      王大司马的府邸坐落在城中颇为繁华热闹的街道,府门前蹲着两座威武不凡的石狮子,鎏金牌匾在阳光下反射出金红二色,连守门人也腰背挺直,显出行伍气息。

      谢兴这张脸,如今在新城中好比通行证,门房见了,也不问有无拜帖,立即便客客气气的把两人迎了进去。盖因谢家势大,谢家人在外行走,多的是人礼待讨好,何况是谢兴这个现任家主的亲弟弟。

      两人在中堂等了不多时,王大司马就匆匆来了。

      来人穿着棕色常服,年约六旬,发色不见霜白,面上虽难免有些深刻纹路,却难得精神矍铄,脚下生风。

      “大司马来了。”

      谢兴与来人见礼,语气很熟络。

      王大司马还礼后,又笑着摆手。

      “我现今致仕告老,哪里还担得大司马之称。”

      谢知出仕时,这位王大司马已经致仕了,是以他和眼前人未曾有什么交集,但总还是知道有这么一位老大人的。

      谢知执晚辈礼见过,三人随即入座。

      谢兴也不寒暄,直接说明来意,道是侄儿听闻府上管家之事很是好奇,这才冒昧打扰。

      王大司马抚须哈哈一笑,这件事他自然知道,也就是这两年提的人少了,他管家那小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和他打听这稀奇事的人才叫多。

      人上了年纪,对鬼神事便敬重多些,谢兴这一问,王大司马也起了心思,便让人去唤那管事抱小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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