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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晚宴二楼有几间套房,是专门为重要人物准备的。
某间套房的客厅里,玄关站了个清瘦青年,眼睛有些红红的,看起来像哭过。
楚白坐在一张白色餐桌旁,手机放在桌面上,看着花瓶里橙色的郁金香微微走神。
张寒生厌弃地收回目光,皱眉摇头,“现在的年轻人,脾气太大,不懂变通,也不像你那样有耐心又有教养。”
他甩甩手,手背上印着一排新鲜的齿印,无声展示着他口中“年轻人”的脾气。
楚白回过神,笑了笑,抽了张纸递过去。
“张总别生气,先擦擦手。”说话间他看向门口,青年属于文静乖巧那一挂,一声不吭地站在橱柜旁边。
从楚白的方向可以看见他的眼睛,里面有些可能他本人都没发觉的厌恶。
从楚白进门以后,他没有朝他们看过一眼。
楚白从来没见过他,其实新人参加这样的晚宴,有可能遭遇些什么,经纪公司是提前强调过的。
像他这样没得选的人,并不多。
他朝张寒生碰了个杯,“我替他给您道歉了。”
仰起脖子一口干完了半杯酒,楚白对门外的人道:“李哥先把人带去休息吧,张总待会要上台演讲,我陪他过过稿子。”
李利鹏反应过来,急忙进门拉着人离开。
门关上,张寒生收了不耐烦的表情,略显玩味地笑,“听说你合同到了,最后一天还给老东家卖命?”
他放在桌上的手往前伸,想去握楚白的手,语气暧昧,“来我这,给你比天菏强得多的资源。”
楚白抬手躲开,把倾斜的一支郁金香扶正,“张总看过稿子没,合适吗?不行的话我现在改。”
“呵呵。”张寒生不甘心地收回手,干巴巴笑了声,目光在楚白的锁骨流连,“不用改,写得很好,比我那留学回来的秘书写得好多了,你不想当明星,来给我当秘书也行,行业顶薪再加奖金,我们玖娱绝不亏待人才。”
“多谢张总看重,您也知道我跟天菏签了两套合同,离开之后要还债不说,赚的钱九成归天菏,这钱我还是不赚的好,您说是吧?”
张寒生闻言,露出惋惜的表情,故作义愤填膺地感慨,“啧,天菏这个行业毒瘤,当年你妈签下合同真是太傻了,可惜当时没遇见我啊,不然按你的资质,早就成顶流了。”
也是因为这个合同,楚白在娱乐圈相当于是个废人,导致他本人也不好拿捏,张寒生才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
还有一点,楚白看起来温顺好说话,实则是条疯狗。
张寒生蠢蠢欲动,又不敢轻举妄动。
楚白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一个浅淡的笑勾的张寒生心痒如麻,他端起酒瓶,起身给楚白倒酒。
“来来,再喝点,这酒好喝,哎呀!”
瓶口不小心撞到杯壁,酒液倾泻而出,洒在了楚白的西装外套上。
张寒生连忙把酒瓶放回去,抽了几张纸想帮楚白擦干,“你没事吧,怪我怪我。”
楚白拦开他伸过来的手,抬眼平静地拒绝,“不要紧,可惜衣服不是我的,张总赔偿衣服价格就行。”
张寒生眯眼,顺着力道坐了回去,“好说好说,一件衣服罢了,改天我送你几件。”
走廊上,李利鹏安慰了几句于立轩,发现这个新人不像他想的那样脆弱。
没有丝毫崩溃无助的情绪,于立轩的眼神看起来很冷静。
李利鹏还想打听点别的,被跟来的私人化妆师打断。
于立轩仰起脸,边补妆边要求,“口红淡一点,眼妆改一下,我眼里还红着,要一看就受过欺负那种。”
等一层散粉铺完,于立轩才搭理李利鹏。
“我给杜哥说了,他告诉我许哥会来,到时候我会把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许哥。”
他衣着打扮都透着贵气,眉尾有一些金粉,走近才能看见,是装扮上唯一出格的地方,也展露出他内心与外表气质的一些不符。
李利鹏讨好地弯腰,笑着问:“许哥是谁?是杜总公司的人?”
“不是。”于立轩不带感情地扫了他一眼,然后又开恩一样透露了两句,“许哥虽然也开娱乐公司,但只是玩玩罢了,娱乐圈这点利益他还看不上眼。”
李利鹏有点慌,听起来又是个大人物。
虽然是张寒生先找的事,但他哪边都不敢得罪啊。
“那是谁?我想想......”
听称呼应该很年轻,可能是开娱乐公司练手的公子哥,家世不凡,姓许。
不会是......
“是严许集团那位吗?”李利鹏大胆猜测。
他的猜测还没得到回答,手机急急响起。
“李哥,大厅里来了个许总,有人认出是严许集团的大少许南山,点名要找张寒生,现在已经上楼来了。”
李利鹏匆匆回了几句,挂断电话,看了眼正对着镜子检查妆面的于立轩。
于立轩神情投入,显然对许南山的到来还不知情。
李利鹏低头想了想,现在房间里的人是楚白,就算许南山进去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那也怪不到他头上。
他已经出了力,想办法把于立轩救了出来,待会许南山来找于立轩的时候,他在旁边好好解释解释,那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李利鹏打定主意,对于立轩道:“小轩,我们去休息室等吧,那位许总到了,我们的人会把他请到休息室来。”
“可以了。”于立轩推开化妆师的手,巡视了一番空旷的走廊,问:“休息室?”
李利鹏马上解释,“也在这一层,许总一到我们就请他过来。”
“行吧。”于立轩跟在李利鹏后面,边走边解锁手机。
他的目光停留在聊天记录里的‘别害怕,你许哥会来’那里,嘴角不自觉往上翘。
一行人刚消失在走廊,电梯‘叮’响了一声。
许南山接着电话走了出来,卫骁跟在后面。
“我到了,你说有可能是潜规则?在玖天自己的场子里,潜规则其他家的艺人,张寒生脑子锈了?”
卫骁绕到前面,示意一起来的酒店经理拿钥匙开门。
许南山随手看了眼时间,“赌吗?我猜他裤子还没脱。行了,我知道那什么轩是你的好弟弟,嗯?你说他现在在休息室?有人主动替他?”
许南山忍不住冷笑,“呵,这年头不要脸懂得抓机会的人是真多。”
咔哒。
门锁打开,经理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许南山抬眼看了看打开的房门,对电话那头道:“行了,门开了,我进去确认一眼。”
-
楚白只穿了衬衫,外套搭在一旁的椅背上。
他没有再喝一口酒,在手机上玩起了水果连连看。
张寒生去卧室了,说要换一身演讲的衣服,让他帮忙挑个领带。
大门被打开的时候,楚白刚消完半个屏幕,他看了眼计时,感觉这一把有可能破纪录。
他一边竖着半只耳朵听门口的动静,一边满屏幕找另一串葡萄。
这个时候有人进来,可能是张寒生订了餐。
空气轻轻流动,有个人进了门,脚步声不轻不重,步履不疾不徐。
——在快靠近他时戛然而止。
光线穿过浅色的窗帘映在地毯上,一个拉长的影子像雕塑一般纹丝不动。
气流停止,一股带着压抑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楚白似乎感应到什么,熄了屏幕,抬头去看来人。
在眼神相接的那一瞬,他犹如触电一般,怔怔定在了原地。
就在此刻,卧室的门打开,张寒生敞穿着一件衬衫出来,抬起手臂问:“小白,你喜欢哪一条?挑一个,柜子里还多的是。”
他手里拎着两根不同风格的领带,姿势吊儿郎当,语气神态都不正经。
张寒生很快察觉房间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目光从领带上移开。
待看到房间里另一个人时,他有些讶异,“许少?!你怎么在这?”
身旁的人沉默不语,眼底似乎蕴着暴风骤雨。
楚白全身发寒,暴露在空气中的锁骨皮肤紧绷,整个人宛如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底,彻骨的冰凉几乎冷冻了血液。
在某个时刻,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呼吸。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飞速闪过幻灯片一样的回忆画面,快得抓不住,看不清,但每一份情绪都早已深深刻入骨髓。
天台上那个少年,雪地里烛光映照的脸。
......
他们已经七年未见。
指尖发麻,楚白想要抬起冰凉的手指按下异样的心悸,却僵硬到根本做不到。
他只能强使自己垂下眼,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带上自己习惯的假面。
这样的事他做了七年,经年累月的练习,可能就是为了今时今刻,不至于暴露他孱弱的内心。
“张总有客人,那我先离开了。”楚白恢复了往日随和温柔的笑容,起身拿起外套,想要往外走。
站在他旁边的人没动,楚白感到一股无法忽视的,凝视性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顿了顿,想把椅子拉开,走另一条通道。
一丝不明显的哼笑声传来,许南山终于挪开目光,往前走了一步。
楚白手指微微蜷缩,木然地收回椅背上的手,正想跨步出去。
“打扰你们了?”许南山沉沉开口,打断了楚白的动作。
他看向张寒生,“不知道张总和这位......艺人是什么关系?我听说这里有人欲行不法之事,男主角不会是你吧,张总?”
许南山高大挺拔,站在那里像一座巍峨的山峰,气场强势,咄咄逼人。
张寒生听得脊背发凉,连忙扣着扣子打哈哈,“怎么可能,许少误会了,他叫楚白,是天菏的艺人,主动来找我请教的。刚来没多久,什么事都没发生,哈哈。”
“请教?没发生?”许南山反复品味这几个字,随后讥讽地笑,“你们做什么不关我事,我只想知道刚刚那个人有没有事?”
许南山目朝前方,但并没有聚焦。
余光里的人侧着头,看不清表情,头发笼罩着一层柔光,身高比记忆里高了些,差不多到他的耳根。
房间里空调很低,他却只穿了一件贴身单薄的衬衫。
张寒生马上反应过来,“您说那个轩小少爷?没有没有,连口酒都没让他喝过,是我的错是我的错,让他误会了,改明我亲自上门道歉。”
楚白没有参与谈话。
他悄无声息,动作轻缓地走了出去,像事不关己的人一样,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许南山垂在一旁的手动了动,忍不住转头想去追寻他的背影,下一刻又强制阻止了自己。
楚白的事与他何干,不能回头,他们的关系连陌生人都算不上,就不该回头。
许南山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把手握成拳。
收回目光时他突然顿了一下,被一个东西吸引了注意。
桌上安静躺着一枚闪亮的饰品。
许南山看着胸针上面的白熊图案,手指不自觉松开,微微抽动了几下,眼里闪过一些恍惚。
须臾,他浅浅扯了扯嘴角。
这么多年,还是喜欢笨熊。
一点进步没有。
走廊上卫骁正在打电话,声音穿过空气,毫无阻挡地听在楚白耳朵里。
“心理医生到了吗,人在休息室,现在状态不是很好,带蒋医生上二楼来。”
他们擦肩而过,卫骁下意识看了眼楚白,猝不及防呆了一下。
帮许南山打理一年多娱乐公司,也很少见到这样惊艳的容貌,称得上让人见之不忘。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电话拉了回去,抬手捂着嘴降低了音量。
楚白走到电梯旁按下按钮。
电梯口的窗户开着,凉风吹进来,吹动他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白到透明的皮肤。
他微微闭眼,感受微风带来的酥麻。
刚刚的心悸还没有过去,他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
那里有奇怪的疼痛,是他从未经历过的、难以描述的痛,实感到喉头都微微发苦。
滋滋,有消息。
楚白抽回神思,艰难地睁眼,去看手机,是助理丘涵。
[张总没生气吧,你过来安慰一下小轩,他还特别关心地问了你。]
[你有经验,跟他说说,让他排遣一下压力。]
精神和生理上的双重痛苦让他缺乏耐心。
楚白走进电梯,按下负一层。
打字回:[我想他用不上我,那些糟心经历,还是别说给单纯孩子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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