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集装箱

　　远征已经开始了两年了……
　　即使肩负希望，也疲累了。
　　直到远方的灰色渐渐加深，单调的风景似乎有了尽头。
　　先遣队加速向沙漠尽头的灰色冲去。
　　十分钟后，老将军似乎听到目标地点传来一声炮响。
　　“发生什么……”他们急匆匆的赶去。
　　最前面的一个离先遣队员只有二十米。
　　风不停地刮着，看不清他身后有什么。
　　“不……不要过来……不要……”先遣队员的自语都付与了风沙。
　　“你往后退什么？”
　　赶来的是将军的下属。他下了马，朝先遣队员走去。
　　先遣队员依旧颤抖着……不断的后退，直到……
　　“铛。”浑厚的敲击声从先遣队员身后响起。
　　风停了，沙尘纷纷落下，一切逐渐明晰。
　　那块铁板……
　　先遣队员一把丢开撞出响声的枪，以可怖的神情回头看着身后。
　　那面铁板……
　　“啊啊啊啊啊！”先遣队员仿佛被刺了一刀，绝望的喊起来。
　　而这时，那个下属也看清了他身后的一切。
　　一面金属制的墙。
　　一直往天空延伸着，不见尽头，上面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
　　先遣队员发了疯一般地撞击着这面墙。血溅在灰色的金属上，滴在沙漠上。
　　等到那个下属看见不远处，先遣队员们沿着墙挖的坑……
　　上不见顶，下不见底……
　　而他回头看见了赶来的人们。

　　海浪阵阵，冲走了我的过去。
　　不堪的回忆被晾在退潮的沙滩上，历历在目。
　　“名字？”
　　“伊利亚。”
　　我被锁在飞船上的一个小房间里，叫莫斯的男人负责我的调查。
　　“出生地？”
　　“不知道。”
　　“性别？”
　　“你自己看不出来吗？”
　　真是无语。
　　他抬起头恶狠狠瞪了我一眼，不满我打断这枯燥的一问一答。
　　深蓝色的瞳孔现出一丝的金红。
　　“好吧，男。”
　　“……”

　　持续了半个小时，这种无聊的问题终于结束了。
　　莫斯合上本子，站起来神情凝重的打量着我，脸依旧黑的跟锅底似的。
　　大概一分钟后，他终于妥协了，眯起眼睛摇摇头。
　　“恭喜，你现在是我们的一员了。”
　　这人是怎么做到带着一副全世界都是垃圾的语气的说这种话的？
　　“跟我来。”
　　莫斯解开了我的手铐，房门自动打开，我们一前一后出了这个窄小的舱室。
　　才转过几个弯，我记住路线的尝试就彻底失败了。
　　飞船这一层似乎没什么人，走了好久，只见到了几个巡逻的士兵。
　　莫斯停在一扇门前，伸出手在门边的感应器上“滴”了一下。
　　嘈杂声随门的开启而传来。
　　“把自己收拾整齐，不然你的小命有没有我可说不清。”
　　出门前，莫斯警告我。
　　蓝色的眼睛中有另一种神色，但绝对不是对我，而是……接下来要见的人。
　　他的步速在路程中缓慢的加快。
　　到底，是谁。
　　中央大厅里聚集着没有任务休息的士兵，其中一些没有穿制服的人难以判别身份，估计和我一样。
　　一个简易运输车拖着几箱不知道什么东西正慢慢经过，挡住了莫斯。
　　押运的士兵本来正慢悠悠地聊天。
　　“要是有零食就好了。”
　　“这个分量怎么可能是零食啊，这可是军队里。”
　　两个一前一后的士兵胡乱猜测着内容。
　　“就知道吃……”
　　前面的士兵忽然住了嘴。
　　因为莫斯绕了个道，从箱子侧面经过。
　　“斯博尔特……？”后面的士兵还想说。
　　“莫斯队长早上好！”
　　前面那个胖胖的士兵抱着必死的决心喊出这几句，决定用自己的生命通知全舱的大家。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只有莫斯的军靴踏在钢制地板上的声音。
　　他停了步，转身看了看那个胖子士兵，缓缓开口。
　　“早上好。”
　　然后是更凝重的沉默。
　　莫斯继续走了。
　　尽管士兵们又开始交头接耳，但是声音小得多了。
　　我跟上去，那个胖子士兵忽然从背后拍拍我。
　　“小哥，加油。”
　　他和同伴们齐刷刷的朝我鞠躬。
　　莫斯一步不停，直接走到靠指挥中心一边的二层平台上。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情况，以及通向各个分区的走廊入口。
　　已经有人等在这里了。
　　小孩子？
　　二层平台前端站着一个小孩。
　　头发乱糟糟就像几十天没洗一样，扣着有些大的军帽，袖子比手臂长了一大截，衣服松松垮垮的。
　　旁边两个有些许白发的老人应该是老将。
　　然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瘦高的金色头发士兵，长发用黑色丝带束起，别人的军装都是一身灰蓝，他却是一身黑。
　　看样子等级比我目前见到的所有士兵都高。
　　莫斯摘下帽子向两人行礼。
　　“人带来了。”
　　明明早就知道我们上来了，还硬等着别人通知，真是做作。
　　“啊哈哈哈哈！终于来啦！我早看到你们啦不过这两个家伙硬是要让我走流程，老爷爷真是麻烦对吧莫斯？”
　　那个小孩像被点着的烟花一样，莫斯句号没画圆，他就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是啊。”应该是错觉，莫斯的语气变温柔了。
　　“现在怎么办？”两个老爷子中的一个开了口。
　　“当然是请他加入我们，然后轰飞那帮搞饥饿游戏的混蛋。”小孩子不假思索地回答。
　　“啊……无休止的战争并不能真正解放我们，其实只要谈判，完全可以让我们回归正常世界。”
　　“那我们的苦难算什么！”
　　“也许……”
　　“他们不可能向公众透露有关我们的任何信息的。”那个金发男子轻轻的说。
　　“我们是人类里最强的，虽然也是最弱的。就因为我们只为了战争而存在。一千多年，我们活在比赛尚未开始的斗兽场，而现在他们要打仗了。”
　　“从踏进他们的社会一开始，我们就不是人类，是杀戮机器……”
　　金发男子看了看我。
　　“你杀了多少人。”
　　……
　　“全世界。”
　　这就是我的结局。
　　我十三岁那年，土地不再长出任何植物，牲畜无缘无故地死去，饥荒在全世界发生。我们的世界是封闭的，我们没有宇宙。
　　“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类似一个中空的箱子，探明体积也仅仅是箱子角而已。”这是我的地理课本。
　　头顶只有深不见底的灰色。但是靠着循环利用，我们艰难地发展着。仅仅看上去而已。
　　“一千年前，神在虚空中创造了一个空间，他倒进生命，于是我们的祖先诞生。神补充着我们浪费掉的物质，所以我们才能一直延续我们的文明。
　　这是我的历史课本。
　　神是至高无上的。直到全世界的饥荒。人们组织起远征军，向世界另一端进发。他们斗志昂扬，他们身怀希望，盼望能找到除了人类之外的生命。他们带回了什么，我不知道，但那之后……
　　我们得吃人。

　　我站在连苍蝇都不生的尸骨上，雾里，再也没有蹒跚出现的人影。我尝试着咬自己，好痛。我等了很久。
　　然而谁也没有来。
　　只有满世界的，不会腐烂的白骨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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