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作纸

　　天清气朗，偶尔响起蝉鸣。

　　谈姝姝和许云游一个趴在桌子上，一个仰躺在椅子上。

　　“先做两道题看看。”

　　许徜徉压制住自己想给他们一人一巴掌的冲动，将白纸递给他们。

　　五分钟后，白纸还是白纸。

　　“都干嘛呢！”

　　这一声有点凶，让许云游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不会……”有些心虚。

　　许徜徉的视线转向谈姝姝。

　　“不会！”理直气壮版。

　　许徜徉：“……”
　　骄傲什么？

　　“这是你们课本上的原题，你们老师没讲过吗？”

　　许云游缓慢开口，“是讲过，但老师讲过跟我不会也不冲突啊！”

　　一旁谈姝姝凑近了些看，打了个哈欠，面露天真，“讲过吗？”

　　“你闭嘴吧，除了被逮，你哪节数学课不在睡觉。”许云游试图以此转移哥哥的注意力。

　　谈姝姝微微仰起头，“羡慕吧！”

　　许云游白了她一眼。

　　许徜徉叹了口气，“敢问二位，你们有会的吗？”

　　“有啊！”许云游翻了翻成摞的书，找到了自己唯一一本封面完好的课本。

　　八年级的历史书，许徜徉抽过来翻了翻，比起其他课本的干净程度，只有这本还写了几个字。

　　“我历史及格了。”

　　“你喜欢历史？”

　　“对……”

　　“个鬼。”

　　谈姝姝截断他的话，笑嘻嘻道：“是因为我们历史老师特别漂亮，会化妆还身材好，每周衣服都不带重样的，班上的男生都特别喜欢她，尤其是许云游，那个殷勤劲啊……”

　　“你少胡说八道！”许云游面目狰狞。

　　“那你觉得尹老师不漂亮？”

　　谈姝姝循循善诱。

　　“不是。”

　　“你不是真心想当她课代表的？”

　　“不是。”

　　“那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你……”

　　谈姝姝双手抱臂，嚣张气焰十足，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而许云游嘴没那么利索，落入下风，急得想动手。

　　眼看着他们要打起来，许徜徉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打断他们。

　　“行了！”

　　下一秒许徜徉揪住许云游耳朵。

　　“哥哥哥！”

　　“老师好看才认真学，你看你哥我好看吗？”

　　许云游疼得龇牙咧嘴。

　　“好看好看！”

　　“什么？”

　　“我好好学！我保证好好学！”

　　许徜徉这才松手。

　　一旁看戏的谈姝姝当即想起一件事来，和许徜徉高调的学习成绩齐名的，是许徜徉的长相。

　　十里八乡有名的帅哥。

　　“他好歹学了点，你会什么？”

　　许徜徉收拾完一个又转向下一个。

　　谈姝姝收起笑容，面上严肃。

　　“我……”她模样认真，“我会折纸飞机，我折的纸飞机是全校飞得最远的，能飞几十米远呢！”

　　许徜徉微怔，没计较她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满腹质疑，“靠什么能飞几十米？”

　　一旁许云游五官扭曲，觉得有点不对劲。

　　谈姝姝顿了顿，看着许徜徉的眼睛。

　　一字一顿道：“主要、靠、吹、牛！”

　　见许徜徉一副若有所思，极大可能相信了的模样，谈姝姝拍着大腿大笑。

　　“我就知道。”许云游马后炮。

　　许徜徉：“呵。”

　　经过昨天和许云游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许徜徉猜到谈姝姝可能和自己以为的不太一样，倒也没想到这么不一样。

　　见许徜徉无语的样子，许云游拍了拍他。

　　“她就这样，习惯就好，嘿嘿。”

　　许云游本想安慰他，结果给自己说笑了。

　　许徜徉看向窗外，这么好的天气他竟然在这跟两个不成器的小孩蹉跎时光，简直是对生命的辜负。

　　“嘭！”

　　一下巴掌的巨响集中了在场三人注意力。

　　有只大翅膀的飞虫停在窗户边，谈姝姝精准打击，毫不留情，一巴掌拍死。

　　窗边和她手上都留下飞虫的尸体。

　　“牛！”

　　许云游一脸嫌弃，但大加赞扬。

　　许徜徉突然想起高中晚自习，也是差不多大小的飞虫从窗外飞进来，一群人吓得花容失色，挤在一团，甚至有男生在内。

　　谈姝姝……还真是无畏无惧。

　　“女侠好身手，但能不能先去洗个手。”许徜徉有些无奈。

　　谈姝姝顿了顿，抬手往许云游脸上抹，吓得人从椅子上摔下来。
　　接着她大笑着跑出房间去洗手。

　　许云游坐地上一脸无语。

　　“你这房间连包纸都没有。”

　　许徜徉想擦擦窗户，也走出房间，拿纸去了。

　　等他回来，两个人正正经经坐好，手里还拿着笔，像被夺舍了。

　　“你俩装啥呢。”

　　等他擦了窗户，这俩还是坐得端正。

　　“等你啊，这题你还讲吗？”

　　谈姝姝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

　　许徜徉对这突然的形势转变感到奇怪。
　　喝口水压压惊。

　　“噗！”

　　一口水齁得慌。

　　一个找水漱口的，两个拍桌子大笑的。

　　“谁干的？”

　　不用问也知道，刚才就谈姝姝出去了。

　　“啊啊啊！”

　　许徜徉毫不留情捏住谈姝姝的脸，论力气她肯定比不了，怎么掰也掰不开。

　　“你松手！”

　　“谈姝姝，你妈妈晚上回来可是会问我你的情况的。”

　　谈姝姝一点不害怕，神色倔强，“你想告状就告呗，你们就这点本事！”

　　“豁！你还挺硬气，你是不是就想我告状，然后你妈就不好意思让你在这了，你就欢欢喜喜在家过暑假了？”

　　小心思被人这么说出来，谈姝姝略微有一点点心虚。

　　“你松手！”

　　她见掰不开，便胡乱拍打他。

　　许徜徉毫无预兆地松开手，她左脸红了一大片。

　　配上她倔强的表情，极具抗争感。

　　“你放心，既然你妈妈希望我把你当亲妹妹对待，那我一定怎么耐心对许云游的，就怎么耐心对你。”

　　许徜徉笑容和煦，但莫名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你以为我怕你啊！”谈姝姝不服气。

　　许徜徉往椅子上一躺，姿态悠闲。

　　“这样吧，你这么爱玩，那我陪你玩。”

　　谈姝姝捂着自己的脸，大眼睛瞪着他。

　　“大家自由发挥，每天谁先着谁道，谁就输，今天算我输。”

　　谈姝姝皱起眉，“然后呢？”

　　许徜徉幽幽道：“我输了的话，这一天随你们怎么玩，我不会告状，还可以给你们打掩护。但是，如果我赢了，你们就得认真听讲，完成我给你们的学习任务。怎么样？”

　　谈姝姝愣了愣，努力消化他说的话。

　　“怎么，不敢？”

　　许徜徉笑看着她，“怕输？”

　　“谁不敢了！就这样！”

　　谈姝姝瞥一眼许云游，后者冲她挑挑眉，仿佛在说——兄弟铁定帮你！

　　——

　　谈姝姝琢磨了一晚上，感觉兴奋又刺激。

　　第二天做好了充足的物质和精神准备去他们家，打算伺机而动。

　　而许徜徉只是安静坐着，背靠着椅子，姿态随意。

　　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柔祥和。

　　即便谈姝姝讨厌他，也建立在承认他有一副好皮囊的基础下。

　　“给你看我新买的好东西。”

　　许云游凑过来，和寻常一样和她分享自己的玩具。

　　谈姝姝此时没带心眼，拿着他递过来的手掌大小的方形盒子摸索。

　　“这什么？”

　　“小玩意儿。”

　　谈姝姝低头研究盒子，没注意到此时的许云游表情怪异。

　　“能打开……”

　　“嘭！”

　　还没问完，就不知道触碰到了哪个按钮，盒子“哗啦”一下被打开，一个带着弹簧的拳击手套正中谈姝姝的脸。

　　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三秒。

　　“呵。”许徜徉轻笑出声，打破宁静，“怎么这么快就输了呢。”

　　谈姝姝睁大了眼睛，缓慢扭动脖子。

　　“许、云、游！”

　　她大吼一声扔了手里的盒子，朝许云游扑过去。

　　许云游赶紧跑，却还是被谈姝姝摁在地上锤。

　　“你不是跟我一边的吗？”

　　“我……我……虽然你是我的好兄弟，可……可他是我亲兄弟啊！”

　　谈姝姝一肚子火，已经数不清这是被许云游“背叛”的第多少次。
　　他总是能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将她坑害。

　　“哥！救我！哥！”

　　许徜徉笑看着他们，越看他们越像路边两只狗打架。

　　“是他威胁我！他拿我的漫画威胁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呀！”

　　见许徜徉袖手旁观，许云游只能自救。

　　看了看时间，许徜徉拍了拍桌子。

　　“愿赌服输啊谈姝姝。”

　　谈姝姝瞥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哦。”饱含怨气。

　　她从地上爬起来，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去，时不时偏头给许云游一个眼刀。

　　重获新生的许云游委屈巴巴，敢怒不敢言。

　　不就是小孩不听话嘛，这不听话了嘛！许徜徉翻着课本，轻松惬意。

　　谈姝姝难得老实了一天，许云游也是出奇的安静。

　　许徜徉给他们布置任务以后就自己打游戏去了。

　　因为他很快就发现，谈姝姝脑子挺好使的，就是不愿意学。

　　小姑娘爱面子，既然答应完成作业，就会心不甘情不愿地完成。就算不会，她也不肯主动问许徜徉，自个儿在那闷头学。

　　许徜徉乐见于此，快乐游戏。

　　至于许云游，谈姝姝不闹，他也就跟着服从“上级”。

　　出师不利，谈姝姝最后在草稿纸上写下四个大字。

　　许云游看了一眼，摇摇头，“你就不应该就谈输输，你应该叫谈赢赢才对。”

　　谈姝姝作势又要给他一拳，“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我能输？”

　　许云游自动和她保持安全距离。

　　“哎呀，也不是我想的啊！你是不知道我哥手段有多残暴，他当着我的面扔我漫画书，我打又打不过，爸妈又站他那边，那我能怎么办啊！”

　　许云游越说越委屈。

　　“要你什么用！”谈姝姝没好气道。

　　许云游也是心虚，“你别生气了，我保证就这一次。”

　　这话连许云游自己都不信，谈姝姝清楚得很。

　　她忽然意识到，这种“看了就很想打”的特质，可能是他们家遗传。

　　谈姝姝当然不会就此消沉，今天栽了，大不了明天再来。

　　而且今天是许云游那个叛徒策反，严格来说不能算她输。
　　晚上在被窝里，谈姝姝这样说服了自己，终于心安理得睡着。

　　第三天她精神饱满地把书包往桌上一扔，自信满满坐下……结果就摔了一屁股敦。

　　“你又输了谈姝姝。”许徜徉边说边笑，还很贴心地帮她把书包放好，书本摆正。

　　许云游在一旁自顾自摇头，还叹气。

　　“你把椅子拆了沈阿姨不会揍你吗？”
　　谈姝姝咬着牙问，还负气地把断了椅子腿往外一扔。

　　许徜徉略加思索，“如果她知道断了一把椅子就能让你们多学一天知识，她估计还会夸我呢。”

　　他笑容得意，屈起指骨敲了敲桌上几页练习题。

　　“这是今天的作业，不会就问我，加油。”
　　说完便转身打游戏去了。

　　对谈姝姝而言，又是忍辱负重的一天。

　　第四天她把座位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确定没问题了才放心坐下。

　　眼睛盯着对面许徜徉，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

　　“放轻松。”

　　许徜徉心情很好，看她这个样子更是忍俊不禁。

　　谈姝姝才不会放松警惕。

　　却不料刚打开笔帽，墨水喷了一手，还溅到了脸上。

　　“啧，太快了。”
　　许徜徉语中含笑，贱兮兮的。将练习题推到她面前还拍了拍，胜利转身。

　　谈姝姝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这不是我自己的笔吗？”

　　许云游在一旁没眼看，“昨天你走之前他就换了！料定了你回家不会动笔。”

　　说完还把她原来那支拿了出来。

　　“写吧！”

　　看着一模一样的笔，谈姝姝“嘭！”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

　　这个王八犊子，简直防不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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