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疥成疮

　　黑色的高端轿车在车流间行驶，驾驶座的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到尹欢后不免有些疑惑，他给徐家开了那么多年车，在他的印象里徐家只有两位徐总。

　　成化集团真正的掌权人徐长慈，温婉和煦，典雅端庄，沉稳温和，遇事波澜不惊、善于用柔远绥怀的手段处理，完完全全就是照着夫人的模子刻出来的，而小徐总，据说像极了成化集团已经故去的创始人，徐政。

　　关于徐政的许多传言都已在岁月和徐氏集团的掩盖中消失殆尽了，但有一点，他相信无论夫人做再多的事情都抹不掉。

　　那就是徐氏集团的创始人，徐政，徐总，在其年仅五岁的小女儿面前饮弹自尽。

　　由于我国枪支管制制度的极其严格，这件事当年还上过报纸的头条。

　　可疑点在于，徐政怎么会愿意舍弃当时正处于稳定上升期的成化集团甘心赴死？

　　司机灰蒙蒙的眼睛里浸着对豪门权利更替的叹息，却没注意到后座一双锐利的如狼目的眼睛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脾气很好，养的你连车都不会开了？”

　　徐善玖仰起头，懒散地靠在后座，两只手交叠在一起，平静又冷漠地注视着后视镜里司机躲闪的眼睛。

　　正因为徐善玖在包厢的行为而感到后怕的尹欢听见她的话怔住了。

　　她悄悄地打量着徐善玖。

　　如果以她的脸来作为模板，那徐善玖就是眉眼里比她多几分英气，脸部线条比她更为英朗，眼睛比她更黑、更沉，看起来简直不像个商人，更像个某大牌的高级脸模特。

　　“看够了吗？”

　　徐善玖淡淡一瞥，十分不耐。

　　对于她而言，尹欢的存在就是一颗随时会变成抹黑、调侃徐氏集团的定时炸弹，她不想自己的脸成为某些人的臆想物，也不想因为尹欢的这张脸，让自己莫名其妙欠上别人的人情。

　　谁知道日后尹欢会不会为了名利来拿这张脸来炒徐氏集团的热度。

　　攀上徐氏集团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个......谢谢你替我解围。”

　　尹欢地低下头，被当众索吻和抓包的尴尬让她在这个外貌与自己像似，可身份和经历却大不相同的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上天用来练手的残次品，而徐善玖才是上天真正想创造出来的艺术品。

　　从小到大的夸赞此刻在她耳边成了讽刺。

　　“我劝你换个金主。”徐善玖对于她的感谢置若罔闻：“以你的能力和样貌，我相信你要是没有金主，用心沉淀几年演技依旧会红的发紫。”

　　尹欢也知道蘩璃书的恶劣程度，可她的成功却是蘩璃书一手打造的，她的骄傲，她的矜贵，她的璀璨，她的绚烂，她的一切都是建立讨好在蘩璃书而获得的，她在蘩璃书建造的城堡里做着豪门贵女荼蘼绮丽的美梦。

　　“徐总从来没有了解过我们这一行，对吧？”尹欢强忍着不甘和屈辱，咬着泛白的嘴唇，苦笑道。

　　徐善玖抬眼瞥了一眼尹欢，等着她书接下文。

　　“我们这一行，不缺漂亮的人，要么有着实打实的演技再吃上时代的红利，要么自己就是红利，还有一种就是有着漂亮脸蛋又很努力，可偏偏别人就是看不见，徐总您猜我是哪一种？”

　　徐善玖看着这张与自己像似的脸，许久后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第三种。”

　　清冽又冷漠的嗓音在尹欢耳边响起，她笑了笑，哑然道：“我这样的人，不争就会有人来跟我争，不抢就会有人来跟我抢，蘩总对我来说就像溺水的人看见一根稻草，我知道这根稻草是个一折就断的东西，可是你觉得，除了这根稻草，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廉价又脆弱的稻草，给了她这溺水之人唯一的希望，却也在日后带给她无限的折磨，她好累，可她必须抓紧这根稻草从这滩死海里爬出去，她要踩着蘩璃书给她铺的路，一步一步地走到最高，她要活的像人。

　　“关我什么事。”徐善玖收回久久注视在尹欢脸上怜悯的目光，为了她自己，为了她的徐氏集团，她不可以也不能与尹欢共情。

　　“我先警告你。”徐善玖眼底覆上一层冰霜：“我不希望从网络上看见任何一条将你和徐氏集团以及我挂钩的词条，如果有一天我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那无论你爬到了多高的位置，我都会一脚把你从这个位置上踩下去，你明白吗？”

　　踩死尹欢对于她来说，就像随意开除一个员工一样简单。

　　“明白了，徐总。”

　　尹欢苦笑着，她确实惹不起徐善玖，即使拥有相似的脸，她也没有可以让徐善玖多看一眼的资本。

　　爬吧，爬到最高，爬到别人不敢轻易凌辱她的位置吧，爬吧，爬到最高，爬到不需要见到徐善玖蘩璃书这种人而点头哈腰的位置吧。

　　高级轿车一路开到徐善玖名下的新中式别墅里，她的爱人、孩子都在这里。

　　徐善玖让司机把尹欢送回去后，洗了个澡，直到把身上的酒气洗的差不多后才穿上睡袍钻进了暖和的被子里。

　　她伸出手，将正在熟睡的爱人环抱住后，在对方肩膀上轻轻一吻，低声道：“即望，我回来了。”

　　林既望在睡梦中像是感觉到什么，转过身后模模糊糊地搂上徐善玖的脖子。

　　她不满徐善玖只亲吻自己的肩膀，闭着眼，却异常主动地探出头，寻了半天，才将自己的唇瓣送上徐善玖的嘴角：“你回来的好晚，砚溪睡觉前还惦记着你。”

　　徐善玖下意识地伸出手掐住林既望的脖子，轻咬着对方加深了这个吻：“对不起，我明天会好好补偿她的。”

　　“那我呢？”林既望不满地嘟囔道。

　　“先补偿你。”

　　徐善玖翻身上去，一只手覆上林既望的眼睛，一只手仍掐着对方的脖子，她冰冷的唇瓣轻轻地撕咬着对方滚烫的皮肤，直到潮水淹没了孤岛，对方忘情地将她的脸捧起来亲吻，这场默剧才落下帷幕。

　　“晚安，林老师。”

　　徐善玖在对方额头上轻轻一吻，看着她沉沉睡去后，自己才闭上眼。

　　阳光透过纱帘照亮了整个房间，柔和的光影里，林既望揉了揉睡眼蒙胧的眼睛后，下意识地朝身边钻去。

　　钻来钻去没有钻进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后，林既望满脸怨气地起身下床。

　　这套别墅是她们结婚后买的，徐善玖想着大平层终究没有别墅自由，所以大手一挥又买了一套。

　　女人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想起昨晚半梦半醒地荒唐行径后老脸一红。

　　林既望红着脸揉着小腿，心里默念着，我们已经结婚了，孩子都会打酱油了，这怎么能.....不算不算不算不算……

　　加湿器的雾气朝着林既望奔涌，她浅棕色的眸子在白茫茫一片的雾气里闪着羞涩又亮晶晶的光，纯净的像一只森林里的小鹿。

　　女人发了会呆后，将自己整理了一番朝楼下走去。

　　她今天画了个适合上镜的淡妆，换了套高定的职业装，边弄着头发边朝楼下的餐厅走去。

　　“妈咪！”

　　坐在徐善玖身边正喝牛奶的女孩看见林既望后扔下还没吃完的早餐，闪着星星眼朝她奔去。

　　林既望抱起女孩，莞尔一笑，鼻尖轻点着女孩的脸，她眉眼弯弯，小鹿眼里流转着对女孩满满的爱。

　　徐砚溪是她和徐善玖通过科技的手段结合的孩子，兴许是徐善玖的细胞更有攻击性，占据了主导，孩子生下来后，长相格外的像徐善玖，这也让林既望异常的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

　　“妈咪睡懒觉。”徐砚溪抱紧了林既望的脖子，不满道。

　　清脆的叮当响起。

　　不等林既望回答，徐善玖放下了手中刀叉柔声道：“妈咪还在饿肚子呢，你快下来。”

　　徐砚溪闻言才乖乖地下去坐回去吃早饭了。

　　徐善玖注视着林既望锁骨间的某处红润，低声道：“林老师真的要这样子去录节目吗？这会不会有点不太好？林老师会不会不好意思的？”

　　致命三问后林既望顺着徐善玖的目光往下看后，红着脸将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顶端。

　　“林老师这样......真的很禁欲，毕竟看不见的才是最引人遐想的，对吧。”

　　徐善玖礼貌地微笑着，一双墨色的眸子里毫无波澜，撩拨人的情话就好像商讨今晚吃什么一样，令林既望感到非常羞耻。

　　林既望顶着对方炽热又充满玩味的目光吃完早餐后，逃一样带着徐砚溪出门了。

　　徐善玖浅笑着注视对方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换了身得体的衣服后，徐善玖叫司机开到自己大学时曾住过的大平层附近，当然，现在这个地方，是她姐姐，徐长慈在住。

　　江海市市中心某高档小区大平层里，徐长慈正洗完澡赤着脚从氤氲的水雾中漫步走出来，她个子高挑，肤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葡萄般的脚趾踩在胡桃木地板上留下点点水渍，湿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她背后，脸上的滴滴水珠让她本就矜贵的脸更显得贵气。

　　徐长慈抬眼便看见了一身灰色高定西装，眉眼跟她有六七分相似，但气质却完全不一样的女人正慵懒的靠在她的深灰色麂皮沙发上闭目养神。

　　而女人面前的茶几上摆着的正是几份文件和一瓶已经喝了大半的红酒。

　　“你来了。”徐长慈将早已解冻好的冻鼠丢进玻璃展柜里，洗手，从新拿过一个高脚杯，倒酒，定定地看着徐善玖。

　　徐长慈眉眼弯弯，似弦月的眼睛漂亮极了，她小葱般的手指借着酒劲点了点徐善玖的脸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徐善玖将面前几份文件打开递过去：“这是妈妈承诺的，集团属于我的那部分股权。”

　　徐长慈接过文件后，仔细阅读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漏洞后，才拿起茶几上早已准备好的钢笔大手一挥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保险起见，她不想徐善玖吃到哑巴亏。

　　张扬又锋利的字迹跟这个名字放在一起很不搭。

　　“你让人查的东西我知道了，以后这些事情不用故意避着我做。”徐长慈将股权转让协议签好后，琥珀色的眼眸黯淡了些，沉默片刻，又把桌上的文件袋推过去：“你瞒着我，我才会难过。”

　　“不会了。”徐善玖淡淡道。

　　“好。”徐长慈嫣然一笑。

　　“我在这里住几天。”徐善玖看着文件袋若有所思道。

　　“好……”徐长慈抿了抿嘴，凝视着对方低声道。

　　二人相对无言，目光在对方脸上流转，都想从对方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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