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指间

　　马车在路上难免颠簸，樊卉睡的不太安稳。祁衡山盯着她看了半晌，怎么都没有把她和盗圣联系到一起。
　　距离上次对话，两人这三天未曾见过面，应该说从祁衡山把她救回来，仅仅也就见过三面。
　　“通行令拿出来！”威严的声音从马车外响起。
　　祁衡山掀开帘子一角，拿出专属令牌。城门口的守卫看到令牌，立马收起傲慢的姿态，单膝跪地，“恭迎少城主回城！”
　　祁衡山摆摆手，拉上窗帘。
　　樊卉睁开朦胧的双开，揉了揉，刚睡醒的嗓音带着些许沙哑，“到了吗…”
　　“嗯。”
　　“那我就不打扰祁公子了，后会有期。”樊卉预下马车。
　　“慢着！你不是逛灯会吗？刚好，我也是为了此事回城，你同我一起吧。”
　　祁衡山看着她，慵懒的说道。
　　樊卉一脸惊喜，“能与祁公子一起逛灯会，是小女子的荣幸，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祁衡山皱了皱眉，难道她真的只是为了逛灯会？
　　“等会还要麻烦祁公子让人给我买几套男子的衣裳，毕竟明隐山庄还在追查我的下落。”
　　“自然。”祁衡山回应后转身离开。她究竟想做什么，后日自有分晓。
　　*
　　明华城的夜晚灯火通明，街道上满是商贩，其中卖花灯的占据了一大半。明华城的万家灯会向来远近闻名，这也是明华城崛起的根基，精妙绝伦的花灯工艺，是其他主城不能比拟的。偶有买家想要聘请明华城的灯匠，付出的价格却是不低，反而不如直接从明华城直接购买来的划算。不是没有其他城想学习这份工艺，但顶级的灯匠师大部分看不上金钱俗物，而且这一行业得有一定的天赋，很多暗探学成回府，做出的花灯总差了点意思。二十年前也只有一位天赋绝伦的灯匠师回城后名声大噪，但也没活过三天，明华城不会允许任何人动摇根基。
　　所以想看花灯，还是得每年七夕到明华城赏灯。
　　樊卉一身白衣，高束发髻，一副男子装扮，穿梭在人群中，看着满目琳琅的花灯，偶尔不禁惊叹。遇上没吃过的吃食，总会买上一点尝尝。
　　“前面霍元楼马上开始了，听说今年造出了新花灯，走走走，去开开眼。”路上行人兴奋地拉着朋友三俩成群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樊卉来了兴致，拍拍手上残留的吃食碎屑，跟着他们后面。
　　霍元楼是明华城家喻户晓的造灯之王，每三年开楼，今年刚好是第三年。开楼当日举行拍卖会，每件商品独一无二。三年前的金缕廊灯，更是拍出了天价。
　　一声孩子的尖叫哭啼传了过来，樊卉闻声望去，一个小女孩被人群挤倒。孩子的母亲焦急地呼喊女孩的乳名，生怕孩子被后面的人群踩伤。
　　樊卉迅速穿了过去，抱起小女孩，交给母亲。
　　“真是谢谢这位公子了。青青和大哥哥道谢。”女子惊魂未定，接过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女孩脸上带泪，软软地对着樊卉道了谢。樊卉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从荷包里拿出个糖递给她。“下次出门一定要拉紧你的娘亲，知道吗？”
　　祁衡山一直跟在她身后，刚才发生的事他看在眼里。看着樊卉拿出的糖食，他若有所思，果然是个小骗子。
　　他之前总觉得樊卉有些奇怪，但总说不出来。现在终于理清了。上次在阳源镇，她的口音和当地人很相似，但还带着栖止城的口音，可是暗探查出的资料却是她的家乡是绮罗城。祁衡山眯了眯眼，深邃的眼睛此刻更是高升莫测。
　　前面的樊卉和那对母女道别后，继续向着目的地出发。
　　**
　　霍元楼内，樊卉挑选了一个隐私的角落站着，身影忽明忽暗，视野宽阔且不拥挤。祁衡山自然是上了二楼的雅间。
　　虽然祁衡山救了她，但两人确实算不上熟络，樊卉自然也不会舔着脸和祁衡山坐在一起。
　　“感谢诸位赏光，大驾光临霍元楼，今晚呢，是乞巧节，也是明华城一年最热闹的节日之一，对我们霍元楼也是一年当中，最重要的一天！”身着紫色华服的中年男人站在一楼中央搭建的楼台上，脸上满是喜悦的笑容。“霍某也就不多说废话了。今年我们霍元楼将会出售八盏明灯，比往年多两盏。”
　　此话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还请各位安静！今天这第一盏呢，乃是霍某的小弟子霍海棠制作，名为昭罗，材料取自檀木紫木，长两寸宽一寸，小巧精妙，六面镂空，每面龙凤呈祥，适合新婚燕尔的佳偶放置床头。金叶一个起拍，每次可加一枚银叶！”
　　霍海棠拍拍手，一位妙龄女子面带纱巾手提一盏明灯，婀娜多姿从后面走来。
　　“听说这霍海棠也就拜师两年，明灯居然可以雕刻的惟妙惟肖！”
　　“还真是叹为观止，每年来霍元楼总能让我惊艳。虽说木雕灯是霍元楼最简单的一种，但是放眼全城，能有这手艺的，也是不多见了。”
　　“是啊，是啊，我看啊，再给这霍海棠三年时间，怕是要赶上霍家二公子咯！”
　　樊卉听着旁人的言语，嘴角微微上扬。
　　“五枚金叶！”樊卉喊道。
　　霍元楼瞬间宁静许多，虽说很多人都是为了后面的拍卖品而来，但按照惯例，第一件拍品起步五枚金叶的也确实不多。上次听到，还是霍家三位公子的作品。
　　祁衡山自然听到她的声音，朝她看来。这丫头平时是真没少偷。
　　“六枚金叶！”一道儒雅的声音响起，明华城的人都能认出这是城主的侄子祁阳君，旁边坐着的是他新婚过门的妻子。大概是为了哄妻子开心，才会想要这灯。
　　“七枚金叶！”樊卉加价。
　　“八枚金叶！”祁阳君不甘示弱。
　　“二十枚金叶！”樊卉把麦芽糖咬碎吞下，慵懒地开口。
　　“你！”祁阳君怒视。
　　“夫君算了，后面还有呢。”粉衣女子轻轻拍拍他的手，言语带着娇嗔。
　　“哼！”祁阳君瞪了樊卉一眼。
　　第一件商品售价二十金叶，属实有点高，过了好久也没人跟着报价。
　　樊卉撇了他一眼，“嘁…千金难买爷开心~小厮，喏，这是灯钱。”从袖口拿出一布袋丢了过去。“把小爷的灯拿来，小爷回去慢慢赏去！”
　　祁衡山看她出了霍元楼，对着富裕点点头。
　　过了半晌，富裕回来在他耳边低声回复，“樊小姐去庙会了，并无异样。”
　　“让他们好好盯着。”祁衡山饮下一口水，眉头微皱。霍元楼今年的茶如此之苦。“罢了，我们也去庙会。”
　　路过祁阳君，他冷冷瞥了一眼。祁阳君的行礼，直接视而不见。
　　明华城人人皆知祁衡山不喜这位表弟，习以为常，毕竟祁衡山当街打了祁阳君这事，连孩子都知道。倒是外地的客人有些吃惊，都在思考能让这位世人相传温文儒雅的祁公子连礼节都不顾的人是有多恶劣？
　　这边樊卉站在庙会门口，没有进去。她向来不信这些，只是心有所想，抱有期待，之前从暗部得到消息他会来庙会。
　　“听说洛川城的城主洛川也来了，在前面的庙里拜佛呢。”
　　“本以为祁衡山少城主已经是世上少有的俊逸男子，没想到还有比之更耀眼之人。”
　　樊卉回头看着三位女子站在一边的许愿树下聊的话，嘴角带笑。
　　“是啊，可惜啊，这二人皆不是我们姐妹能肖想之人。他们以后的伴侣肯定也是顶尖的人中龙凤。我曾听我爹提起，洛川城主已经有未婚妻了，好像是药王谷药王最宠的小女儿彭姝。”
　　“彭姝？那个天下第一美人？果然美人配英雄！我们啊，还是安分等着爹爹给我们找个家世不错的好人家吧。有些人，不是我们能肖想的。”
　　樊卉眼底的光芒淡了几分，看着手里的灯，嘴里喃喃自语，“洛川…我在想什么呢，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出来了！出来了！洛城主！真的好英俊啊！”
　　思绪被打断，樊卉随着人群看过去。
　　一身玄色华服，头顶仅用发冠束着高发，星眉朗目，正低头跟旁边的女子在说些什么。
　　他真的来了…
　　祁衡山到了，入眼便是樊卉痴痴看着前方的样子，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嘴里哼笑，“果然也是个肤浅的女子。”
　　那边的洛川仿佛感受到什么，回望过去。只看到一长相普通的青年男子拿着一盏灯。
　　视线对上，樊卉赶忙转身，欲要离开。
　　洛川看着离开的人，只觉熟悉，但他可以确定从来没见过此人。
　　“啊哥你在看什么？我累了，想要回去睡了。”洛颐拉拉他的衣袖。
　　“好。今日先在客栈休息一夜，明天我们回洛川城。”洛川给她理好披风，宠溺的开口。
　　樊卉只顾逃走，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走往哪里。但是没关系没人打扰就好。
　　六年前，绮罗城。
　　“奶娘，王城不是向来不允许男人进来嘛，平时那些大臣想进来都是不行的。为什么洛川城的少城主可以进？”
　　樊卉坐在秋千上，疑惑开口。
　　“公主，今朝不比往昔。城主也是无可奈何，绮罗城因为之前那场内战，经济萧条，百姓虽不说民不聊生，但是过的都不太好。这次洛川城来人，是为了谈合作的事，意义重大，待客之道还是得做全的，万不能落得别人口舌。”
　　“我曾听闻，洛川城现任城主残暴不仁，不知这个少城主是个怎样的人。他们这次来的目的绝不单纯，怕是想趁此机会吞并我们绮罗城。”
　　“公主啊，你声音小点儿，他们就快到了，别给人听了，落了口舌。”
　　一名婢女慌慌张张跑过来，小声在她耳边说，“公主，洛川城的人到了，现在正在城主的议事厅。”
　　“走，去看看！”
　　这一看，就没从她心里出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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