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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纪临抿抿唇,回复了个收到。
大佬们吃饭找艺人作陪不是什么新鲜事,美其名曰秀色可餐。即使阿谀奉承的场合,很多人趋之若鹜。
最近张导筹备新戏,酒席上应该有很多小鲜肉。
纪临交代小吴先回酒店,又去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冰糖雪梨,一口气喝完才踏上通向顶楼的电梯。
梨汁解酒,有备无患。
进入包厢后才发现,现场状况和想象中大不相同。
并没有很多献殷勤的小鲜肉,艺人算上纪临一共四个,包括孙瑾之。
今天的孙瑾之,难得没穿花花绿绿的潮服,嫩白色的连帽T恤看上去像个男大学生,与旁边艺人盛装礼服形成鲜明对比。
纪临的目光看向其他人——
印象中,坐在某位老板身边的女星,是那位老板的新晋情人,一年前两个人还在一部雷剧里跑龙套,如今已经算三线小花。
离他视觉距离最近的制片人,桌子底下的手都摸到旁边艺人的大腿根了。
照目前的形势,他奔着张导来的,那么在别人眼里,他和张导看上去就不怎么纯洁。
特别是张导的风评,每一部戏包一个演员,所谓的剧组夫妻,或夫夫。
纪临立刻猜到王明打得什么主意。
纪临挨个跟大家问好,慢腾腾拉开椅子,坐到张导身边。
孙瑾之侧过头,客客气气说着场面话:“纪临,咱们半年没见了吧,这回借张导的机会,说不定能在戏里再续前缘。”
当着张导的面这么说,十有八九男一号已经被孙瑾之预定。瞧瞧这说话的水平,真高明。
纪临摸摸鼻子,干笑着附和,“那得看张导愿不愿意给我一个小角色了。”
这话多少算得上一份表态。张导听闻哈哈大笑:“纪临你这么说就谦虚了,再怎么说也是红过的大明星,以你的资质,至少男三号起步。”
边说着,手掌拍在纪临的大腿上,掌心故意轻轻摩挲了一下。
旁边人跟着附和,“听说早些年间纪临和孙公子并称男团双子星,今日一见,真人比电视上帅多了。”
“双子星都是过去式了,瑾之现在是顶流,我都过气了,哪里能比得上。”
余光之中,纪临看到孙瑾之撇了撇嘴。
“哟!还不好意思了?现在有了张导帮衬,翻红还不是指日可待?”有个老板调侃道。
有些话点到即止,在场人发出心领神会的笑声。
张导似乎很吃这一套,面上笑意更甚,捏了捏纪临的小臂,“小纪,去给各位满上酒。”
那姿态,好像纪临已是他的囊中物。
又对其他人道:“咱们也别干坐着,一边喝一边等宋总。”
宋?姓宋的老板有很多,纪临听说过的就有四五个。
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主位空着,孙瑾之坐在主位的左侧,看来和那位宋总关系密切。
能让孙顶流作陪,还能让众多大佬等着,看样子来头不小。
纪临拿起酒瓶挨个给倒酒。
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又浮现孙瑾之的绯闻照片。
当时看的太匆忙,始终没想起来那个背影像谁。
走神的后果就是给孙瑾之倒酒的时候手不可避免的抖了一下——
深紫色的液体溢出,反应过来为时已晚,纪临用力把酒瓶往回收,于是一两滴溅在孙瑾之的衣摆,更多的酒水则因为惯性回洒在纪临的胸口,柔白的衬衫染上点点紫红,好像绽开一朵暗夜玫瑰。
纪临头都大了,连连说对不起,给孙瑾之递过去一大包纸巾,“抱歉,你的帽衫……回头我联系你助理赔给你......”
孙瑾之的衣服,不是定制款就是限量版,估计不会便宜。
孙瑾之冷着脸站起来,再没了刚才的好脾气,不耐道:“我去换件衣服。”
往外走的同时特地瞟了一眼旁边主位。那个人很快就到,一定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呈现在那个人面前。
又有人问纪临要不要也去换衣服。纪临摆摆手说不用。他不像孙瑾之,出门三四个助理伺候,服装随身带好几套。
说实在的,他身上这件衬衫也不便宜。他已经很久借不到当季服装,这件衬衣是他压箱底的战袍,被红酒泡过,十有八九报废了,索性再穿最后一晚。
好在葡萄酒颜色重,如果是白酒,胸口这种位置太失态了。
孙瑾之一出门,几位老板明显放开了些,言谈间没了刚才的顾忌:“宋家闷声干大事,那宋老大没了之后,多少旁支嫡系盯着分一杯羹,结果呢,谁能想到宋老爷子直接指定长孙来接班。”
又有人说什么长孙啊,不过是连族谱都上不去的私生子侥幸生了个人中龙凤罢了。那私生子又死得早,指不定是个来路不明的货色,没听说宋家好多人都气炸了吗?
还有人说气炸了又能怎样,没见人家刚回国就把孙少爷迷住了?孙家在恒远集团可是有股份的。
恒远集团是宋氏的家族企业,全国没几个不知道的。
数一数二的大财团,福布斯排行榜的常客,业务遍及房地产、金融、高新科技等各行各业,每年利润过百亿。
纪临家的企业没破产之前,也就相当于人家一间分公司的规模。
这种大家族离他太过遥远,纪临就当听个乐。豪门阴私多了去,今天多个私生子,明天死个继承人,说到底都是为了争财争权。
五六分钟的功夫,包厢门再一次被打开。
纪临以为孙瑾之去而复返,便没在意,只低着头给张导倒酒。
没成想一屋子人齐刷刷站起来,像是在迎接什么大人物。有的甚至小跑到门口去迎,躬身笑着“宋总来了”。
纪临生怕再手抖,顾不上抬头去看,也懒得去逢迎。
他的头微微低垂,视线盯紧瓶口,好像玻璃杯里不断攀升的水位线才是最值得关注的东西。
一小节脖颈因为低头的动作露出更多,羊脂玉般细腻,纤细光泽。
待到斟满酒抬头,一张熟悉的脸猝不及防闯入眼帘。
纪临浑身一僵。
刹那间,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世界轰隆隆瞬间黑暗,胸腔沉寂已久的心脏似要喷涌而出。
一共两个人,后面是孙瑾之,衣服没换,披了一件崭新的西装外套,完全不见了出门前的臭脸,笑得满面春风。
前面那个...
照片里的背影渐渐和面前的人人重叠。
难怪那么眼熟...…
“抱歉各位,刚散会。”
男人声音低沉,清冷,像浸过最醇厚的酒,又像大雪压过松枝,让人想起冬季围炉煮茶时,枝头红梅最不可忽视的一抹春色。
他,回来了。
宋景淮,回来了。
高大挺拔的身影一如往昔,气质却和五年前截然不同。
再不是那个穿运动裤露一截小腿、穿帆布鞋磨坏鞋帮的少年,剪裁得体的手工西装,身形颀长笔直,说不出的矜贵。
唯一不变的是眼神,一如五年前深邃淡漠,又隐隐多了几分凌厉,让人不敢直视。
那双眼平等地扫视过每一个人,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钟。
心脏重重漏跳一拍,遏制不住的抽痛涌上心头。
“你找宋景淮啊,宋景淮上周就出国了,这么大的事儿他没跟你说?”
“他年初就拿到了国际top级实验室的offer,全额奖学金,全国不超过十个人。”
“你们不是天天形影不离?你一点都不知道?”
大学三年级那年,纪家宣告破产前一个月,纪临每天卖闲置、借钱,给家里凑钱抵债。
那时压力很大,他又好面子,不想让宋景淮知道自己即将一无所有,大概有一个星期没有联系宋景淮。
等想找宋景淮吃个午饭时,却被别人告知宋景淮出国的消息。
有时候纪临忍不住想,宋景淮和他在一起三年多,或许每一天都在忍辱负重伺候他这个大少爷,更别提对他动心。
所以收到录取通知书都不愿意和他分享,而是悄无声息不告而别,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无数次,他想问宋景淮是不是真的烦透了他,也曾设想过最差的情况,两个人像平行线再也不会有交点。
却没料到重逢猝不及防,难堪又尴尬的景象。
宋景淮如天神降临,高高在上,众星捧月。
而他,穿着沾了酒渍的衬衫,作为“张导的人”,给一众大佬陪酒,被当作“凝视对象”,一个花瓶,一种谈资。
向来不合的前队友还穿着宋景淮的外套。
他们越走越近,纪临握住酒杯的指节隐隐泛白。
众人围着宋景淮点头哈腰,一个个叫起宋总来无比丝滑,就连张导都满脸堆笑,不见了纪临面前的颐指气使。
宋景淮始终没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了句“大家坐”,态度疏离自有一番上位者的威严。
这些年来,甭管什么场合,遇见哪家老板,纪临都能发挥最好的演技,恭恭敬敬喊一声X总好。
而如今,对象换成了宋景淮,喉咙就跟被棉絮堵住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张导推了推他,“小纪,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宋总倒酒。”
语气三分命令,责备纪临没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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