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岛钓了个年上奶狗

　　徐衍摇下车窗，一手撑着方向盘，准备随时离开的样子，“不了。”

　　程荀也没再挽留，挥了挥手算作告别。

　　陆妧走近车窗，小声说：“徐衍哥，如果以后我有事还能找你吗？”

　　“可以。”徐衍清隽的脸上挂着笑。

　　“谢谢。”许是吹久了热风，陆妧的脸红得发烫。

　　徐衍驶入车库，停稳后看见他的大衣被整齐叠放在后座，上面还粘了一张便利贴：拜托，徐衍哥加一下我。紧接着是一串数字。

　　等到除夕夜那天，陆妧还没收到徐衍的好友请求。她实在没了耐心。

　　“哥，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我的耳机好像落在徐衍哥大衣口袋了。”

　　程荀游戏正打得起劲，都没转过头看她，“手机你自己拿，备注老徐，那个就是。”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接起。

　　“徐衍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陆妧。”

　　“那张便利贴你有看到吗？”

　　徐衍这几天都在忙家里的事，一时忘记了，“抱歉，我现在就加你。”

　　“好。”

　　晚上，陆妧还是放不下刘昌平的事，她单刀直入说：“徐衍哥，我想请你帮个忙，能别告诉我哥吗？”

　　纵然隔着冰冷的屏幕，徐衍也能感受到她那份热忱，“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

　　“这几天我很努力地让自己忘记那些事，投入到自己的生活里，但我还是没办法置身事外。如果现在让他逍遥法外，那以后还有多少女孩子会遭到他的荼毒，我不敢想。可我的力量太小了，终归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帮你。”

　　陆妧心里自然高兴，但还是困惑地问：“你知道我要你帮我做什么？”

　　“找往届刘昌平带教过的班级学生，里面看起来比较文静，不怎么说话的女生，极有可能是受害者。”

　　徐衍的办事效率很快，不出几日便找到了一些受刘昌平骚扰的女生。但大多数女生都有自己的顾虑，她们有的还在读大学，有的刚刚步入社会，如果事情闹大了，担心会对现在的生活有影响。

　　陆妧打了一下午电话，看着笔记本上被划走的名字越来越多，逐渐丧失信心，忍不住给徐衍发消息，“我这样做对吗，是不是给她们带去困扰了？”

　　“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值得你花费精力，去得到一个公正的结果，那它就是对的。”

　　“可我到现在都没能说服她们站出来，我知道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同，我也尊重她们的选择，但我没办法让自己放弃。”

　　徐衍默了默，“或许你可以试着先让这件事得到大众的关注，我有一个记者朋友在做公众号，经常会发一些文章或新闻。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联系她。”

　　陆妧此刻如同一叶迷失在暮色的扁舟，寻得了灯塔的指引。那天之后她心里多了一个敬仰的人，也是她为后来为之努力的目标，姜以昀对她来说就是那样的存在。

　　姜以昀在公众号发布的文章引起了媒体关注，一些受害女生看到后纷纷在公众号下留言，匿名举报既不影响她们的正常生活，又提供了更多证据。

　　寒假还没过完，刘昌平所做过的恶事，都被媒体揭露出来，冲上了热搜。学校知道后立马辞退了他，还发声明严厉痛斥这种行为。虽然不过一天时间，这件事的热度就被当红明星的八卦绯闻冲淡。

　　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懒懒地照在姜以昀那身米色针织裙上，映出好看的暖橘色。

　　“小妧，这边。”她放下手里的咖啡，冲正在门口张望的陆妧挥手。

　　陆妧裹了一件厚厚的羊羔毛外套，落座后欣喜地说：“以昀姐，真的很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件事不会解决得这么顺利。”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是你的坚持，给了那些女孩一个说出口的机会。”姜以昀从身后取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推到她面前，“新年礼物，也是告别礼物。”

　　“告别？以昀姐你要去哪儿？”

　　“X国内战频发，我申请了以媒体记者的身份前往战区，归期未定，可能几个月，也可能一两年。希望战争能早点结束吧，还世界一个和平。”

　　“以昀姐，战区危险，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平安回来。”

　　陆妧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开始小声抽泣。

　　“会的，放心。等以后我还要去非洲保护濒危动物，没达成心愿前，我是不会让自己被老天爷收走的。别哭了，快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礼盒被打开，蓝白色的马海毛围巾叠得方方正正，一支银灰色录音笔静静躺在上面。

　　“挑了好久，还是觉得这个颜色最适合你，衬得皮肤白。快带上看看。”

　　陆妧乖巧地把围巾挂上脖子绕了一圈，因为刚哭过，鼻尖还红红的，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爱。

　　姜以昀刚接触陆妧的时候，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现在完全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妹妹。

　　“好看。”她弯过身子，帮陆妧把围巾扶正了些。

　　“我知道你喜欢写书，必要的时候可以用录音笔来记录那些突然迸发的灵感。或者有朝一日你成为了记者，也可以用它来记录真相。总之希望你能得用上它，无论怎么选择，我都相信你会做得很好。”

　　陆妧被她这段话说得鼻子一酸，又开始眼眶泛泪。“以昀姐，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细长的盒子里放着一支跟刚才一样黑色录音笔。

　　姜以昀看到后忍不住笑出来：“我们两个，怎么礼物还送重了。谢谢小妧，我很喜欢。”

　　隔天姜以昀踏上了去往X国的飞机。

　　陆妧赶在登机的前一刻，叫住了她，并将手里那束粉紫色香豌豆花递给她，“以昀姐，我等你回来。”

　　拥抱过后，便是分离。陆妧记忆中，那天的姜以昀如同盛放的香豌豆花，蝴蝶般飞舞向辽阔的远方。

　　几天后，陆妧把新闻转载给叶之冕，跟他说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

　　叶之冕：“这个姓刘的，以前就有骚扰过女学生，没想到现在还这德行。”

　　“你知道？那为什么之前没人举报他的行为？”

　　“这种事没证据很难判定，而且他专挑那些在班里不爱说话，家境不太好的女生下手。认准她们不敢把事闹大，最后都不了了之。以后你遇到这种人尽量避开些，免得惹祸上身。就像这次帮人，反倒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对你没好处的事，就别上赶着逞能。”

　　陆妧默了默：“你上大学之后，好像有些变了。”

　　“生活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残酷的，这些是你们出生在富足家庭的人很难明白的。”

　　陆妧想起孙茜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有些怅然，“快开学了，我要复习，就不能经常联系了。”

　　她迅速挂了电话没有再和他分辩下去，因为她不想跟叶之冕隔着电话吵架。

　　X国的战况愈演愈烈，似乎没有休止的打算。碰上两方交战，打坏通信设备也是常有的事，好在姜以昀每隔一周都会跟陆妧发邮件确认近况。

　　转眼到了六月，雨淅淅沥沥一连下了数日。

　　程荀打电话给徐衍：“老徐，你暑假回不回家？我们几个找时间聚聚。”

　　“还不知道。”徐衍觉得回不回都一样，只是换个地方看文献罢了。

　　“要不是陆妧有个毕业晚会，不然我也不会回去。”

　　程荀那段时间在创业，他在南洲岛建的民宿快开业了很忙。但他们兄妹俩从小就感情好，他不想错过陆妧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陆妧什么时候毕业晚会？”

　　“下周六，你要来吗，顺便一起见见老秦他们。”

　　秦磊是他们那一届的班主任，也是陆妧现在的班主任。

　　“是很久没见秦老师了，我也去吧。”徐衍答应得很快。

　　毕业晚会上。

　　陆妧抱着吉他哼吟的样子懒懒的，像只躺在阳光底下晒日光的小猫，也像翻飞在绿叶之间的蓝紫色鸢尾，光明且自由，充满生命力。

　　徐衍突然发现，当初爱吃草莓蛋糕的小姑娘长大了，出落得明媚大方，眸里像带着光。

　　陆妧下了台，一眼就看到了程荀他们，“哥，你们怎么也来了？”

　　程荀嘴硬道：“我们是来看老秦的，顺便看看你。”

　　徐衍：“小妧，想好高考志愿填哪里了吗？”

　　陆妧没多犹豫：“我想报邶城传媒大学，新闻专业，姑姑他们都很支持我，还有以昀姐也是。”

　　程荀不满说：“怎么不见你找我商量，突然想报新闻学了？”

　　“哥，你还记得年前那件事吗，后来有很多被害的女生看到新闻纷纷站出来，放出证据坐实了刘昌平不仅性骚扰还性侵女学生，这才将他绳之以法。那时候我才体会到文字和网络的力量有多大。我也想像以昀姐一样，做一个追求正义和真理的人，帮助更多的人。”

　　程荀拍了拍她的头：“爱哭鼻子的小姑娘突然长大了，我还有点不适应。”

　　她嘟囔道：“我早就长大了好吗？只是你太忙了没注意。”

　　徐衍：“我一直在邶城，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我会的，徐衍哥。”

　　“对，以后有事就找你徐衍哥，我可太忙了没空理你。”

　　陆妧不服输地说：“是我太忙了，没空找你。”

　　七月的邶城比霖城凉快不少，蝉鸣声伴着晚风吹拂过夏夜。

　　这是陆妧第一次孤身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为了一个她想见的人。

　　酒吧里沸反盈天，陆妧听叶之冕说过，暑假他都会留在这里驻唱不回霖城了。她便偷偷买了机票来见他，想给他一个惊喜。

　　可能是许久未见，陆妧觉得舞台上的叶之冕似乎跟她印象中不一样了，像是一件纯白的衬衫上沾染了尘埃。

　　等他下台，陆妧才找机会穿过拥挤的人潮。

　　“叶之冕。”

　　许是环境太吵了，一连叫了三四声，才引来他的回头，紧接着陆妧被他拉着走出了酒吧。

　　“你怎么来了？”叶之冕脸上露出了慌张的神色。

　　陆妧弯了弯眼说“我考上了邶城的大学，想当面告诉你，以后我们就不用异地了。”

　　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顺势挽住了叶之冕的手臂：“怎么了？”

　　“婕怡，这是我学妹。”

　　“原来是学妹，我还以为是你那个高中小女友找上门了。”

　　“怎么会。”叶之冕笑得更开了，似乎是为了极力掩饰什么。

　　“学妹要进去喝一杯吗？”

　　陆妧感觉自己的心底有一根刺，在那一瞬间突然肆意疯长，像是要冲破她的身体。

　　这一刻她真的很希望能有人从天而降，带她逃离这场她自以为是惊喜的可笑闹剧。

　　陆妧冷着脸：“不用了。”说完转身离去，像是再多停留一秒，那根刺便会一根接着一根不断长出来。

　　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恍如隔世般拨通了程荀的电话。

　　她带着哭腔说：“哥，你能来接我吗？”

　　“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来邶城找他，他有别人了。”

　　程荀知道徐衍提前回校了，马上打电话给他，声音有些急促：“老徐，你在邶城吧。”

　　“嗯，我在学校。”

　　“能不能帮我照看一下陆妧。”

　　徐衍问：“陆妧在邶城？她怎么了？”

　　隔着听筒，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程荀的愤懑：“叶之冕那小子真不是东西，脚踏两条船被小妧发现了。她刚从酒吧出来，情绪很不对，一直在哭。”

　　徐衍心里也很着急：“位置发我，我尽快过去。”

　　等赶到的时候，隔着玻璃窗，他看到陆妧一个人坐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眼睛和鼻尖都通红，正盯着沿街的悬铃木发呆，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他走进去买了些巧克力，还问店员要了一杯温水。

　　店员眼尖，她一眼就看出徐衍是来找人的，“你是那个小姐姐的男朋友吧？”

　　徐衍下意识看向陆妧。

　　店员自顾自地说：“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哭了很久，情侣吵架归吵架，也不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大半夜跑到外面哭吧？”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徐衍耐心地听店员说完，还频频点头致歉，弄得店员都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陆妧。”徐衍把水杯推到她面前。

　　她见到来人是徐衍，有些诧异，“徐衍哥你怎么来了，我哥呢？”

　　“程荀他在南洲岛有些事没处理好，让我来接你。”

　　她低着头抿了一口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又要麻烦你。”

　　徐衍把巧克力的包装袋撕开，递给她：“吃完我们就走。”

　　陆妧接过，像是在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似的，专心解决手中的巧克力。

　　车停在了学校附近的公寓楼下，这是徐衍刚来邶城读大学的时候家里人买的，他偶尔会来住。

　　“进来吧，你先穿我的拖鞋。”

　　“好。”

　　“我给程荀打个电话。”

　　陆妧点点头，乖巧地找了一个沙发角落的位置坐下。

　　“怎么样了？”

　　“接到陆妧了，我家有客房，让她今晚先住我这儿。”

　　“行，她一个人住酒店我也不放心，帮我看着点她。”

　　“你去忙民宿开业的事吧，这边有我。”

　　程荀松了口气：“谢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嗯。”

　　沙发旁的落地灯被打开，暖黄色的光懒洋洋地洒在陆妧的肩头。

　　“饿不饿？”

　　“饿。”

　　听到他想要的回答，徐衍此刻倒是没刚才紧张了。

　　“家里只剩泡面了，我点外卖吧，想吃什么？”

　　“徐衍哥，我吃泡面就行了。”

　　不出几分钟，餐桌上就多了两碗热腾腾的面。

　　“什么时候来的邶城？”

　　“下午。”她刚下飞机就去找叶之冕，没顾得上吃饭，现在真是饿狠了，没一会儿就解决掉了碗里的面。

　　徐衍把他那碗还没动的面，推到她手边：“不够我这里还有。”

　　陆妧摇摇头：“我吃饱了，谢谢。”

　　“要不要在邶城玩几天？顺便熟悉一下大学的环境。”

　　夏夜的雨总是来得突然，一道光闪过，雷应声落下，雨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来，风席卷着城市的每一寸土地。

　　陆妧凝视着窗外：“下雨了。”

　　“嗯，下雨了。”

　　明明窗外雨声嘈杂，她的思绪却愈发清晰了，她强忍着泪水，哽咽地说：“我本来没怎么想他了，可是听着雨声，我的脑子里却一直想着他会在干什么。我知道他不值得，可我没办法控制自己。”

　　“想哭就哭吧，不用把自己逼得太辛苦。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跟我倾诉，我会一直在。”

　　陆妧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脸，“好像每次我狼狈的样子都会被你撞见。”

　　她继续道：“其实我难过的不仅仅是他的背叛，而是我亲眼看着过去很喜欢很喜欢，视作日光般耀眼的人，逐渐变得市侩、利己。我早就觉察到，我和他之间越来越多分歧，价值观也走向了不同的岔口。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意相信我们终有一日会走向陌路。等到真正面对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难过。”

　　说完这段话，她的神色逐渐平静，像是慢慢释然了。

　　“陆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感情的事我帮不到你太多，但只要你有需要，我就会在。”

　　“谢谢你，徐衍哥。”

　　隔天程荀飞来了邶城，陆妧一见到程荀，像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埋进他的肩头哭了起来。那时，徐衍也有想过，要是有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他，他一定不会让她哭的。

　　待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徐衍这才恍过神，往回驶去。

　　大概三年的时间里，徐衍得了空就会有意无意地向程荀打探陆妧的消息。明明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来没遇见过。只知道她一直有在努力学习，却慢慢疏离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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