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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不太对
“宋平游……我喊你阿送可好?你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吗?”
姑右咀嚼了一会儿这名字,很是新奇,“外面小孩儿的姓名都这样特别吗?我还没听说过宋这个姓氏呢,你是宋族人吗?”
大概是刚醒的缘故,乍一听这么多话理解不了,宋平游眨了眨眼,没有回答她。姑右就耐心地又喂了一口兽奶,还贴心地为这孩子拭去了嘴角的奶渍。
宋平游却好似有些不适,想自己抬手去擦嘴,使劲半天却没什么结果。
她有点迷惑,自觉好像少了点什么,就低头去找自己的手。
“……啊。”
看到自己空荡荡的左侧身体时,宋平游张了张嘴,这么低低喊了一声。
抬起“左胳膊”的想法传递出来的结果,是裹满亚麻布的左肩的上下耸动,其以下的部位则都消失无踪。
原来她们说的“断了一臂”,是这个意思。
姑右见状,以为是她乍见残疾受了冲击,忙道:“不打紧的!这个可以再续一条木胳膊,阿送你还小呢,不用很担心这个。”
宋平游没再开口说话,只是直直看着空缺的左臂,不知在想些什么。
姑右有些担忧,刚想再说两句话,对面的阿玛祖这时候却看了她一眼,轻轻松开了扶着宋平游的手。孩子像个木偶,任由旁人把她安置回榻上。
“……阿送,你先休息会儿,兽奶在旁边放着,饿了自己喝哦。”
把盛着兽奶的陶碗搁置一旁,姑右有些不舍地柔声道:“姐姐先不打扰你啦,有什么不适记得喊我!”
话音落下,她再次掀开帘子,跟着阿玛祖走了出去。只是转身太快,姑右并没注意到当她提起“姐姐”这两个字时,宋平游在榻上猛地一颤。
……姐姐。
迟疑地把右手覆到心脏的位置,感受了会儿它的跳动,宋平游唇瓣嗫嚅,却没出声。
她维持了一会儿这个动作,又慢慢摸过左肩,亚麻布略显粗糙的手感刺激着触觉。
为她包扎的人很用心,不仅做了止血这样的基础工作,还敷有防止感染的草药。尽管宋平游对医术一窍不通,也能闻出来它们品质上佳。
接近无意识地按了按被裹住的伤口,宋平游“哇”地痛呼一声,赶忙撤下手,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总算彻底清醒过来。
没错儿,没错儿。
她重生了,也得救了。
真好。
大约劫后余生总是让人轻松,在听见帘外隐约传来的“这孩子”“才六岁”等谈话声时,宋平游没忍住,带着点小得意地轻勾唇角。
她可不是什么六岁的小孩儿,也不是什么宋族人。
说出来,大概旁人不会信;但宋平游确实本是肃末尊族的公主——且上辈子已经死过一回。
那时候她全族被灭,自己也被绑在九层巫台上活活烧死。
而就在三天前,本以为自己早已死透的宋平游,重生回了六岁的时候。
一切还没开始、什么都还来得及的,六岁。
宋平游长呼一口气,暂时忘却了几天来的危险,放松地躺了下来。
经过长时间的疲劳和饥饿,现在的环境简直可以说是极为安逸,使人忍不住想休息。
虽然不知道姑氏是什么,地属哪里,但她可以确定,自己现在是安全的。
身下床榻的触感并不算极柔软,却也不难受,摸起来仿佛扎实的棉草。榻旁搁置着一只棕碗,约是陶器,样式古朴,里面还余些兽奶。
方才喂进嘴里的两口奶,其实不足以起到缓解饥饿的效果。宋平游咽了咽口水,伸出右手,把棕碗拿了过来,放在嘴边屯屯一顿喝。
喝完,她满足地把碗放回去,看向四周。
这房间由竹帘遮盖,四周通风,带着草药清香。桌案上摆了不少书册和小罐子,宋平游猜那是装着的药膏。
帘外的声音有些加重了,听得出其主人的不满,内容有些模糊,但能听出来和她相关。
宋平游有些好奇,支棱起了耳朵。
“阿玛,不把这孩子送过去,她会没命的!况且大巫并无特意拜访……”
“那也不行!大巫行走于世,本就是大不韪,何况姑氏早与肃末有誓约在先。”
大巫?
肃末?
宋平游闻言讶然,这么直白而接近不敬地称呼尊族,实在很少见。
上次见到这样喊的人,还是她临死前见到的谢元——后者是她上辈子的义姐,也是最后灭杀她全族、亦将她以余孽之名烧死的罪魁。
难道姑氏和谢元有什么关系?
六岁的时候……谢元似乎已经通过了试炼,成为新一任统领,也就是大巫了。
宋平游打了个寒噤,有些警惕,凝神静听。
拒绝的声音很坚定,“阿右,你若忘了誓约,阿玛便再与你说一次:姑氏族人,若非诞下巫祝之后,决不与肃末有半点干系。”
“可她是祝木鬼血!”
“你记住,姑氏流着巫血的孩子早都送过去了,这回收巫与我们无半点干系!难不成你还要姑氏糟践当年誓约,去见大巫?”
“肃末背信弃义便罢了,难道你要姑氏也去效仿祂们吗?”
好一阵沉默。
再次响起的声音带些怒意:“我找到她的时候,这孩子就差些被狼咬死了……阿玛,你当真这样忍心?”
“……不是我忍心与否。这是规矩。”
外头安静下来,一时间宋平游什么也听不到了。
疑惑从心底升起,她有些迷茫。
等等……什么叫不把她送过去,她会死?
这跟她的祝木鬼血又有什么关系?
宋平游知道自己的血很稀罕。她天生血有诡香,闻之如祝木初焚,是以名为祝木鬼血。但除了少见,她真不知道有什么别的特殊之处。
至于收巫……对此她倒还有些了解。
这世上,巫力是万物之源,而能使巫力者,必然身怀巫的血脉,她们便被称为巫祝之后。
巫祝之后的巫力,天然便存在于其身躯中,假使不加规训、任由其发展,很可能会造成天地秩序失衡,再次回到上古时期。
所以,每隔数年,肃末尊族都会派人前往各大城,寻找巫祝之后,择其中天赋佳者教导修习,并根据其巫力特性,分入九个不同的部城,民间也就将此称作收巫。
宋平游思绪有些乱。听起来,自己身处的姑氏一族和肃末尊族、和大巫的关系都不太好。
那怎么办?
想到原本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她很是不知所措。
宋平游上辈子打小流浪在外,直到六岁才被谢元带回尊族,并留在族地生活。
重生后,她本想着跟前世一样,养好精神就从栖身的破庙出去,想办法避开已经身为大巫的谢元,参与收巫,然后回到族中。
但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那间破庙本是个极安全的地方,周围荒僻,不该有什么野兽。
偏偏宋平游歇了三个昼夜,两个晚上都遭了狼。
——总不能祝木鬼血的特殊作用是招狼吧,她冷不丁一想,倒给自己逗笑了。
被姑右搭救时的印象也淡了。她只记得被狼群包围后,自己推倒了庙里的神像,然后拼尽全力地想跑出去。
不过六岁孩童的身体当然跑不过狼,宋平游最后的记忆,也就是意料中的被扑倒、瞬间倒转的天地,以及一抹绚烂的火焰。
直到现在转醒。
先前姑右笑盈盈地告诉她,这里是姑氏一族的族地时,宋平游其实还有些欣喜。
根据她模糊的印象,“阿玛”这个称呼,只在一些古老的氏族里才会出现,专指生育过的女人,也意味着被称呼者有个受尊敬的身份。
这样的氏族并不多见,且大都不问世事,有自身的独特巫术。所以收巫时,氏族出来的孩子只要证明身份,随后就能分入特定的部城,不需要经过巫部的手,自然也不用遇见谢元。
宋平游原本还在想,收巫在即,或许问问这里的族长,她能跟着族内的孩子们一道前去。
至于现在……
听她们的意思,这是不打算让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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