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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对、对不起，刚刚在跑神我没听见……”云竹小声嘀咕着，从男生手里接过卷子，一口气塞进书包内，转头就走。
却不想被一把拦下，云竹回过头，脸颊边有雨水淌过，仅剩下一双明亮澈透的双眼，倒映在男生的眼中。
两个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相接，而男生的桃花眼眸险些将云竹整个人吸进去。她愣住，低头，不敢对视，但闭眼，满脑子都是他的长相。
“我在街对面，朝你问了七次桐华路怎么走。”
原来是问路的。
……这倒是事实，怪不得他开口在说话，但云竹听不到。
事实一旦揭露，云竹像是被踩到猫的尾巴一样，红透了脸，在雨水的冲刷下，白净的面孔就像是清洗干净还带着水滴的新鲜水果般。
云竹不自然地低头，“桐华路就在这条巷子前面第一个路口左拐。”
“嗯，谢了。”男生说完抬脚就走。
云竹这才注意到他有一张精致非凡的面容，皮肤白皙得不像话，腰身劲瘦，白色T恤衫挂在上身，下摆随着弯腰而被微风轻轻吹拂。
个子很高，天然的衣裳架子。
不过云竹的注意力显然没有放在这些外貌优点上。
瞧着雨势不停的迹象，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家也是桐华路上，顺路方便些，但对方拒绝了可不好办。一是在暴雨天气，她没有伞，二是时间不够了，这个时间点妈妈估计出门了，她还要回家翻一翻冰箱，去做点吃的，以及在妈妈回家之前写完作业。
回过神来，云竹抬起眼睛，再次向前看去，那人早已不在街道尽头，只有大雨淅淅沥沥地下，永无停止地下。
*
临近傍晚，隐隐约约有雨停的趋势，浸湿了漫天晚霞，醇厚的紫色晕染着橙黄，云层交叠处渲染出一片深色。风一吹，地面上的水洼波涛粼粼，连带着天上的颜色也泛着暗光，映照出女孩的影子。
身材小巧的云竹一身浅色系衣服，白色外套搭配灰色牛仔长裤，白鞋在台阶上发出轻巧快速的声音。
她背着书包上楼，走到楼道拐弯处还朝窗外看了一眼。如果不是手机电量过低，云竹还挺想点开相机，对准晚霞拍一张照片。
弯曲指关节，伸出手往自家门前敲了敲，云竹整个人趴在门前，全神贯注听屋内的脚步声，却是空空荡荡。
她又敲了敲门，足足在门口站了三分钟，无人应答，房门紧闭。
看样子，妈妈出去了。
可这让云竹犯了难，一是她没钱，没有钱去买饭，家里的存钱罐被妈妈一口气全部掏光，裤兜里一分钱也没有。
云竹蹲下|身，思绪一片空白，将手机小心翼翼地收好，双手托着腮叹了口气。
她缓缓直起腰，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气球再慢慢软下去。瘦得可怜的手臂环抱在膝盖边，饱满额头埋在腿间。
肚子咕咕叫，好饿，要不要去恳求一下邻居王婆婆呢？但是上一次就拜托婆婆多做一份晚饭了，这次又这样，会不会很讨人嫌？
云竹纠结着，内心仿佛分裂成了两个小人指着鼻子在吵架，左边的在吵要吃就吃，环境所迫，不然饿得就是自己，王婆婆不一定会拒绝，要勇敢地试一试；右边的在吵不能总是麻烦别人，太败坏好感。
月光从窗外的树梢上暗暗涌动，穿过窗户玻璃流在云竹的侧脸边。她点开微信好友，才发现程慕跟连珠炮似的一口气发了几十条新消息。
程慕：【分班名单出来了，咱俩一个班哈哈哈哈！我同桌转学了，我身边有空位置，估计开学了老师就会把你分到这里。】
程慕：【对了，下周日要开学，不是正经开学，是补课！我还准备想举报呢，学校什么才能明白，多补这一两节课一点用处也没有。】
云竹一整条看下来，几乎是每一条好友的信息都会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回复，这就是程慕在刚开学时，死活要和她交朋友的原因，说是云竹性格木木的，对待友谊也认真，不是班里那种墙头草、势利眼，她很喜欢。
但云竹又是个慢热的脾气，程慕又是她在整个高中时教的第一个朋友，上学期在班里存在感极低，连个饭搭子都没有，抢饭也抢不到最前面，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多了个朋友，总归有些不太适应。
好在事实证明，多个朋友确实感觉不错，起码孤独感减少了一半。
况且，程慕不嫌弃云竹的右耳听不见，会把她当正常同学对待。
云竹敲字回复上面的消息后，又问道：【程慕——】
打字打到一半，云竹蹙眉，直接讲有没有饭吃会不会像个乞丐？
程慕这个仗义爱出头的脾气肯定会火急火燎窜到她家，面对面出主意，或者自己掏钱帮她买饭。
欠别人太多，总归是不好的。
而且她没钱，还也还不起。因此云竹删除了消息框中即将发送的文字。
晚饭话题就此结束，可云竹的饿肚子问题还没结束。
云竹原地作了十分钟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求助邻居王婆婆。
王婆婆人很好，生活朴素，是街坊邻居里出了名的好人。云竹一家刚搬到这里时，王婆婆家门口是这种绿色大铁门，直到现在也没见过换新锁，更没见过换新沙发。
因此云竹刚进门，王婆婆就让她坐在沙发上休息。云竹倒是很想过来帮一把，但话语死死卡在喉咙眼里，说不出来，又怕帮倒忙说错话，只好坐下干等着晚饭做好。
“云竹丫头回来了啊，都多长时间没过来看婆婆啦？你妈妈又出去了？”
“……对。”
“哎，哪里有母亲不爱自己孩子的？啥事都没有，你以后要是想来这里，随时都能来。家门钥匙在地毯下面，云竹丫头，你好好拿着，以后你妈要是再把你赶出去，你就来婆婆家！”
云竹手指不自觉蜷缩，心里仿佛一股热流经过，太烫了，烫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她又是不习惯把情绪抛在嘴边的人，只能坐立难安，连句谢谢也难说出口。
王婆婆只当她还被困在被赶出家门的悲伤之中，又走近拍拍她的背，这不拍还好，一拍，倒是把云竹的眼泪险些拍出来。云竹倒不是很想哭，很多时间，云竹都是自己一个人尝味各种情绪，默默独自习惯久了，猛然来一个人去安慰她，倒是不怎么适应。
说不上是排斥，更多的是无错，不知道怎么回应。
最后云竹还是逼着自己，听见嘴边晦涩哽咽的声音：“……谢谢婆婆。”
“哎！多大点事！还是那句话，你想来就来，啊。”
云竹的眼泪烫伤了自身的心。
不知道是不是外面降温下雨，室内太闷，闷得让人心慌，云竹调整好情绪后，总觉得哪里都很拘束，又觉得即将发生什么事。可能是害怕躲在王婆婆家里，会被妈妈发现，又或者是厚着脸皮去别人家里蹭吃蹭喝，不好意思。
最后云竹心里实在过意不下去，也搬起个小凳子坐在垃圾桶旁边，薅了一捆空心菜，慢慢地挑叶子放进不锈钢盆里。
雨天，菜体最外面的泛黄叶子还有水珠，云竹将其扔进垃圾桶。雨滴击打玻璃的声音和厨房内油锅滋啦滋啦的响声融合在一起，倒是呈现一种小家和睦的安心氛围。
筒子楼的隔音不太行，隔着房门都能听到人上楼的脚步声，云竹听到后先是愣了一下，不确定听没听错，又放下空心菜叶，走到门口仔细倾听。
没有佩戴助听器，听这种细微的声音还是蛮费劲的，云竹凭着多年经验勉强判断出不是妈妈的脚步声。
如果真是妈妈回来了，那她必须赶紧出去，不能给王婆婆带来麻烦。
正当云竹转头回去，松懈一口气时，脚步声刚好停下。
然而下一秒。
“咚咚咚——”
拍门声传来，真真切切传入了云竹耳畔。
……
有人在敲门。
小时候记得王婆婆的儿女都在外省，是今天回来了吗？但今个日子也不是什么节日吧……也可能是突然回来了，这也挺好，能陪陪王婆婆。
云竹的思绪和窗外的风一样毫无头绪，像湖里的鱼群，一股气涌上来吐着不规则大小的泡泡。
长风吹来，裹挟着夏日里苍茫的雨丝，细打女贞绿叶，掠过地面水洼。
雨滴随风落在云竹脸上。
要开门吗？云竹十分纠结，但王婆婆现在在起锅烧油做饭，现在去打扰她必然不太好，老年人年纪大了厨房出事是经常有的事情。云竹沉下心来，贸然开门。
“咔嚓”一声，门打开的瞬间——
云竹瞪大了眼睛，纯黑色瞳孔中倒映出高瘦的身影。
依然是中午见到的棒球帽，白外套懒懒散散挂在肩上，肩胛骨瘦削有力，长腿随意收在一边，黑白搭配。
唔……是他。
居然是他！
云竹呆滞在原地，伸出来推门的手也停在半空。
“你……你好。”云竹愣在原地，抓住衣角摩挲着，又抬头看了一眼楼层，“请问，你找谁？”
见男生不为所动，只是侧着头瞧她说话。
云竹想起来中午他问路的情景，又尝试开口道：“……你是迷路了吗？”
男生掀开眼皮上下打量云竹，直接把话说开：“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来者不善。
云竹内心预警滴滴乱响，不知道王婆婆是年龄大了惹了谁，这个人一进来，未必是好事。
于是云竹扯出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我是这家人的外孙女，你有什么事直接说。”
男生黑眉挑起，细细品嚼这个称呼，唇边悠悠吐出三个字：“外孙女。”
轻描淡写。
云竹见状握紧了门把手，来找事的人没必要纠缠。
只见面对面的男生轻笑一声，“我怎么不知道，这几年还凭空多出来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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