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

　　她拉了椅子在容颜对面坐下，身后就是化妆的镜面，策划人酝酿开口。
　　“直白点说，退圈这件事情曝出是一份很好的议题，但是纪安槐一向神秘，如果可以来此受访，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颜老师要是能联系上他，我们就可以为他专门做一场节目。权当是帮我个忙。”
　　她放缓语速，郑重道。
　　“原先也不想麻烦颜老师，都是因为工作。”

　　容颜直截了当拒绝：“我跟他不熟。”

　　很明确，她不是不想帮，而是帮不了。
　　策划人似乎对她的直接拒绝颇感意外，顿了顿，才措辞道：“其实颜老师不用担心，只是一次采访而已。”
　　容颜怔怔说清自己表达的意思：“如果你想找到他，可以打他的工作电话，实在抱歉。”

　　容颜的话彻底跟纪安槐划分界限。
　　拉黑、删除，这些事她在一年前就全做了，干脆不留任何回头路。

　　策划人虽然有些不悦，却也没再说什么。
　　依她看，容颜跟其他的大热红人比，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感觉，作品不是肤浅博人眼球，反而有份韵味在其中。

　　对这点来说，她很看好容颜，甚至觉得容颜是个在未来能走得更远的人。

　　她起身和容颜握了下手：“颜老师，再见！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再合作！”

　　.
　　容颜最近半年才拿到的驾照，只是一直还没买车，就没开。
　　小影建议还是过段时间买辆好车，这样出行也更方便些。

　　容颜同意应下，她打开定位以及打车程序，现在这个点，的确不好打车，人流量也大，出租车过来至少也要20多分钟。

　　她正低头操作着，停车场内，一辆黑色路虎揽胜按了两下喇叭，像在提醒她看过来。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径直走至容颜身边，问她：“怎么回去？”
　　“打车。”
　　“有你男朋友现成的车，不坐？”

　　“嗯，考虑考虑。”
　　男人一只手揽过她的腰，腰肢细软无骨，另一只温热手掌帮她整理耳边碎发：“最近我发现你越来越……狡猾了。”

　　他说着，就在她的额头上点吻了一下，然后盯着她的嘴唇，准备再进一步时，容颜搡着他的肩，挣脱他的怀抱：“叶赞！场内还有粉丝呢！”

　　“让他们认识认识我，不是挺好？”
　　叶赞像是心中畏怯，所以话语间无时无刻不想宣誓主权，胳膊反箍得她更紧。

　　女人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叩着，拽着他的领带踮起脚尖，俯耳：“小心来人，听话。”
　　酥酥麻麻的感觉惹得叶赞心中一阵痒，思忖再三，作罢。

　　带她上了车，容颜坐定在副驾驶位。
　　才终于问起了他为什么会来。
　　叶赞如实回答：“作为你最忠实的粉丝，担心你。”

　　容颜张了张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酒吧、吉他，哪有那么多偶遇的粉丝，拍我照片的就是你吧。”
　　“嗯，是我匿名把照片交给了节目组。”

　　他承认的倒挺干脆，容颜向后靠着座椅，冲他眨了眨眼：“我说也是，角度刁钻，只有你能拍的出来。”
　　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叶赞一时间竟不知她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接着，容颜又顺了一句：“你担心我，不会是怕……”
　　后半截话还没吐出，叶赞：“是啊，怕你太受欢迎被人惦记，但不仅如此。”
　　“还有？”
　　“纪安槐退圈了。”
　　“哦。”

　　她的反应很冷淡，出乎意料的冷淡。
　　容颜是纪安槐崇拜者这件事还是游芃告诉他的。

　　“我不是有意了解你的秘密，当然这也不完全算。”
　　他解释着，“纪安槐曾是你老师，后来在公开场合提及过你，随口问了游芃一句，他就和我说了。”

　　她并没有丝毫怨气，反而抓着他的手，问：“然后呢？”
　　“你的崇拜者退圈，一旦信仰坍塌，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换容颜不理解了。
　　她皱了皱眉：“你眼里的我是不是太矫情了点？”
　　“你难道没看退圈消息一出，底下评论好多小姑娘都崩溃了，质问的、发疯的……”

　　没等他说完，容颜眼神示意他停下。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小姑娘了。”

　　边说着，她边翻开微博。
　　热搜十几条，居高不下。

　　有关纪安槐退圈一事，众说纷纭。
　　有人称他仅靠着一幅代表作就登上神坛，却殊不知他现在的水准早就不如当年。

　　更有人猜测他是为情所困，各种离谱想法不绝，最不好的猜测不过是他没了事业心，引起粉丝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她点开了里面评论。
　　【一觉醒来，纪安槐竟从神坛跌落！我的A神就这么退出艺术圈了吗？我绝对不相信，除非听到他本人亲口对我说！！】
　　【我早就发现不对劲了，5、6月份时，他的状态就特别差，肉眼可见地疲惫、颓丧，今天退圈，天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啊？求求哪位好心人告诉我内情吧！】
　　【A神不是前天才说要去法国开办画展吗？也太突然了！我不接受！难道我要在微博见证一代艺术家的陨落！纪安槐，你还记得你之前承诺过的话吗？】

　　纪安槐年少成名、身负盛才，因此被外界称为A神。
　　只不过是评论夸张了点，毕竟是退圈这么大的消息，人人激愤也无可厚非。

　　“看评论了？”
　　“嗯，有点幼稚。”
　　容颜按灭了屏幕，一笑置之。
　　.

　　容颜在这些评论中看到以前自己的影子，而她，却比她们更加天真可笑。
　　汽车启动，她直视着前方，车窗外的景物。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你睡会儿吧。”
　　“好。”
　　直播前熬了几天大夜，身体确实吃不消了。

　　容颜很快就闭上眼睡熟。
　　任谁也叫不醒她。

　　车停在她家门外，过半小时他才叫了容颜醒来。
　　“我到家了。”
　　“半小时前就到了。”
　　“那你就放任我在你车里就这么睡着？我睡姿可不好。”

　　“不需要好，再说我又不是没见过。”
　　容颜在迷迷糊糊中点了下头，抓着自己的包准备下车。
　　容颜出去后，叶赞的脑袋探出车窗，问她：“就这么走了……”
　　他声音很沉，“你不留我？”
　　“我有点累了，今天真的不可以。”

　　容颜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拍着他的头以作安慰。
　　他偏偏吃容颜这套，就是带点娇嗔。
　　语调一勾就把他迷得七荤八素，无奈只道：“你好狠的心呐！这次先存着，等着下次。”

　　.
　　之后的几天里，容颜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一切如常。

　　隔天，容颜赶往办公室路上，小影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喂，颜颜姐，上回直播的那个榜一大佬说要见你。”
　　“什么时候？”

　　“他现在就在画室里呢。”
　　容颜不解：“我没约他，你约的？还是游芃？”
　　“都没，前几天他买过你的一个琉璃相框，才知道了我们的画室地址。”

　　管影继续把话说全：“他是自发来的，还说是你的一位故人。”

　　这人可够有意思的。
　　“他还说了什么？”
　　“没说其他。“

　　容颜赶过去不是为了和人见面的，红人舫采访播出之后，订单数量激增。
　　这下可有的忙了。

　　游芃外出寻找立绘素材，画室只有小影一人。
　　不过就算他们都在，也没法帮自己，容颜到了那边，还是管影又提醒了一遍，她才想着去见见这位“客人”。

　　容颜随着她进入会客室，画室虽然不大，却五脏俱全。
　　一般谈合作或者见人都会用上会客室。

　　会客室外是一层特殊的透明玻璃，容颜进入前就让她站在外边，这里隔音强，管影只能在外间好奇朝里面看。

　　两分钟后，屋内。
　　男人在日常谈事的圆桌旁坐下，一双长腿搭在沙发前，无处安放。

　　待容颜进来，他才取下墨镜，一张让容颜分外熟悉的面容露出。
　　周商忱，是她同窗了四年的老同学。

　　容颜意外的同时，也很惊喜。

　　周商忱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我原本想提前告诉你声，但你一直没接我电话。”

　　容颜：“可能是系统拦截，把来电当成骚扰电话了。”
　　“刷那么贵的礼物，你还跟以前一样出手大方！”

　　周商忱央大毕业之后，没再从事这行业，反而是回家继承家业，钱呢，几辈子都花不完，区区一点同学心意，也不算什么。

　　容颜在沙发对面坐下，说：“礼物，谢谢了！”
　　“不过你专程来这儿，不会只是为了叙旧？”

　　他凑得近了些，实话实说：“公司文创，我就选点儿品回去。”

　　看出容颜些许的为难。
　　他解释说：“我挑你以前做的，货存总有吧。”

　　她松了口气，点头：“有。”
　　“幸好你不让我现做，不然可有得等了。”

　　“除了选品……”

　　周商忱：“容颜，你也了解我这人特别喜欢八褂。”
　　见她疑惑地盯着自己，他继续，“小道消息，保真。”

　　“纪教授的事听说了？”
　　周商忱一副严肃脸，缓缓道来。

　　“退圈以后，他就没再接受过采访，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最最关键的，我之前一哥们有回撞见他了，你猜怎么？”

　　“纪安槐，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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