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与山贼

　　进入寨子后许栀和众人打了招呼后就直接往更深处走去，身边一起回来的人都在中途作别离去，只有那个年轻人还跟在后面。许栀停在了一处较大的宅院前，后面的年轻人翻身下马，先是把书生扶下来，等许栀也从马背上下来后便把两匹马一起牵走去了马厩。
　　许栀看向身旁微微踮脚勉强站着的书生，开口道：“你……”
　　“在下姓郭，单名一个岫字，山由岫，许栀姑娘亦可以直接叫我名字。”那书生，也就是郭岫，及时自报了家门。
　　“郭岫，你今日先住在杨归那里。”许栀指了指刚才那年轻人消失的方向示意他，“杨归虽然年纪不大，但很是细心，若是脚踝伤得厉害也可叫他帮你上药。”说完杨归就拿着郭岫的包袱走了回来，扶着郭岫跟在许栀的身后进了门。
　　一路走到一个大约是饭厅的地方，杨归把郭岫安顿坐下后又出去了，刚才走在前面的许栀也在半道就不见了。郭岫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无聊，暗自观察起了这个不是很大的饭厅，正当他的目光转到门口时，突然和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对个正着。
　　来人是一个小女孩，个子不高，正抬头看着郭岫，见他发现了自己，就干脆走进来爬上郭岫身边的椅子坐好，问他：“大哥哥你是谁呀？”
　　“我是跟着许栀姑娘来的，我叫郭岫，你呢？”郭岫看这女孩的脸，心中有了猜测。
　　“我是许芽，许栀是我姐姐。”听到是姐姐带回来的人，许芽就立马给了郭岫一个灿烂笑容，露出了她尚未长齐全的牙。
　　“那你姐姐呢？”
　　“姐姐去做饭了，让我来这里等开饭。”
　　许芽不认生地直视郭岫的脸，认真地给出了评价：“郭岫哥哥，你长得比归哥哥好看，但归哥哥比你看着结实，一会儿你要多吃点，姐姐做饭很好吃的。”
　　郭岫觉得好笑，郭家老二长的俊这种话他从小听到大，但被这第一次见面的小丫头说出来竟格外的受用。
　　“你倒是嘴甜，不过你姐姐没说过不要随意与生人讲话吗，万一我是坏人怎么办？”
　　“坏人是进不了寨子里的，而且我与你说了话，就不是生人了。”许芽认真地说道。
　　郭岫心想，说的好像这乌山寨里都是好人一样，这小丫头知不知道在外人眼里这儿可是恶名远扬的山贼窝之一。不过也是，许芽还这么小，什么都不太懂，家里人多半也不想让她知道这乌山寨到底是个什么所在。而且今日看许栀行事，与以往他认知里的山贼并不同，还是得再仔细探一探。
　　不一会儿许栀和杨归一起端着饭菜进来，许芽跑去拿了碗筷进来分发，四个人就这么吃了起来。席间许芽不停地问着许栀和杨归外面的事情，二人也一一为她说来，郭岫平时在家里虽然没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但家人也很少在用饭时闲聊，所以只在许芽问他事情的时候才会回答，并不主动挑起话头。
　　用完饭天色已晚，收拾过后许芽跟着许栀走了，郭岫则被杨归带去了房间。杨归把郭岫带着的包袱递给他，自己则进进出出收拾房间。
　　白日里没留意，郭岫只觉得杨归是个年轻人，现在仔细看才发现，虽然身长与自己差不多，但就脸而言，杨归还只是个少年的模样。
　　“杨归小兄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杨归抬头温和一笑，说：“没什么，你还算运气好，只是碰上了些小喽啰，不是大虎山和碧云峰的人马。你也是胆大，一个人就敢走小路，虽说那里离雁城已经不远了，但偶尔也有劫道的，以后千万要小心些。”说完杨归就去房间里拿了药酒出来要给郭岫上药。郭岫本想说自己来，但想了想在他们眼中自己八成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也就乖乖配合了。
　　果然，杨归看见他露出一片青紫的脚踝时，皱眉说道：“郭公子，我看你是个读书人，念书固然重要，但也应该多强身健体，芽儿现在摔一跤也不会伤这么重。”
　　郭岫一边龇牙咧嘴地忍着上药的疼，一边点头说好。
　　“杨归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我二十又二，应是比你大些，你若不嫌弃，就叫我郭大哥吧。”
　　“我今年应是十六了，药上好了，我扶你到床上歇息吧郭大哥。”杨归把东西都收好后把郭岫扶到里间的床上，给他拿水洗了漱，吹了灯，看郭岫躺下后才回外间的床上。
　　郭岫其实还没什么睡意，他睁眼看着屋顶，心里想着今天发生的事。虽说为了能跟着许栀他们回来把脚扭的狠了些，不过目前来看还是值得，说不定还能多赖两天。今日听那土匪落荒而逃时说的话，他便猜到许栀这一行人大概是道上有名有姓的存在，但许栀太年轻，看起来也不像打家劫舍的恶徒，所以知道她就是三大山贼窝之一乌山寨的寨主时郭岫还是愣了那么一下，自己此刻甚至还全须全尾地躺在这山大王家里。而且从寨门一路看来，这里的人和普通村民没什么两样，许芽和杨归话里话外也没有半点自己是山贼的自觉，许栀这个山贼头儿好像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难道是自己看起来没一点威胁性，所以他们都没放在心上吗？
　　想到这里郭岫翻了个身，看着自己在黑暗中轮廓没那么清晰的手，握拳然后张开，反复几次后他心下已有了盘算。
　　明天想方设法留下来再住些日子，最好把这里的地形和人马摸清楚。拇指随着思绪收回到掌心。
　　和这里的人多闲聊，看能否得到关于其他两个山贼势力更多更确切的消息。食指收回。
　　以防万一，要了解这里有没有涉足一些特殊产业，和官府中人或是其他山贼是否有勾结。中指收回。
　　这里银钱的流向，有没有被迫落草或是被挟持的百姓，以及自己到时如何脱身。无名指收回。
　　还有……郭岫看着还未收回的小指叹了口气，不知道那匹笨马到底有没有安全回去，那个土匪有没有把信送达。
　　刚叹完气，杨归迷迷糊糊的声音就从外间传来：“郭大哥，你是不是要去茅房？”
　　郭岫想的入神，没想到这一叹气把快睡着的杨归吵醒了，他连忙闭眼不动，装作刚才只是呓语，杨归没听到他回答，也不再问直接睡了。

　　不知是前一天经历了太多还是杨归铺的床太舒服，向来不会睡太久的郭岫一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一时没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也忘了脚上有伤，下床的时候直接摔在地上，一声惨叫把院子里的杨归给招了进来。
　　杨归一边扶他回到床边坐好一边说：“郭大哥，你真的该多小心些。”
　　郭岫呵呵笑着装傻，暗骂自己竟然在山贼窝里睡的这么没有防备，看来这一个月的游玩太安逸了，于是便在心里反复默念“骄奢淫逸要不得”。
　　待帮着郭岫收拾好后，杨归说他们已经用完早饭，给他的那份端进来在房间里吃即可，说完又转身离开了，结果出去一个杨归，端着饭回来的却是许芽。
　　郭岫赶忙把许芽手上的饭盘接过来，问她杨归去哪了，
　　“杨归哥哥去拿东西了，所以就让我把饭给你端来。”许芽答道，然后大眼睛看着郭岫问，“郭岫哥哥你今天要走吗？”
　　郭岫心里一跳：难道是许栀想让他走，所以打发许芽来问吗？
　　他斟酌着说：“我受了伤行动不便，若是能多修养两日自然更好，就是不知这里是否能多留我几天。”
　　正说着杨归从外面进来，手上还拿着一根削好的木杖，听他这么说便道：“许栀姐说你若是行动不便又不急着走，便多留两日。”然后把手上的木杖递给他，“我看郭大哥同我差不多高，就粗略做了一根拐杖，郭大哥想要自己走动时也方便。”
　　郭岫道谢后试了试，长短刚好，连木刺都没摸到几根。杨归看他应无大碍后就说要走了，还没出房门又想起什么，转身问道：“郭大哥，你身上可有钱？”
　　郭岫没明白他什么意思，下意识就如实答了：“有的。”
　　“那就好。”杨归也没多说，嘱咐许芽多看顾郭岫后就离开了。
　　“他们都去做什么了？”郭岫一边用早膳一边问在他对面坐下的许芽。
　　“姐姐是寨主，每天都很忙。杨归哥哥去帮刘婆婆下地干活了。”许芽双手托腮叹气，“他们总是快天黑才回来，不上学堂的日子只有我自己在家，很无趣的。不过郭岫哥哥要是想去寨子里走走，我可以带你去，我们寨子可大了。”
　　这提议正中郭岫下怀，一脸期待的许芽也让人不忍拒绝，于是他不露声色地同意了，吃过饭后便拄着拐跟着许芽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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