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烂后发现大佬竟是我自己

　　封印层层绽开，像一刀刀切下来的五花肉，油腻而有弹性。

　　待灵轮车进入，又重重合上。

　　魔域里混沌无光。

　　灵轮车碰到了什么东西，野炽撩开帘子，发现他们正处于一山洞里。

　　阴风吹响湿漉漉的岩壁，仿佛有人在哭。

　　点亮一盏小圆灯笼，丢向前方。

　　灯笼划出弧线，掉在碎肉块中间，苟延残喘地燃烧着。灯油洒了，有股焦糊难闻的的血腥味。

　　“我们，没进错地方吧？”

　　大家都不敢妄动，但也不能就这么在车里缩着。

　　野炽无奈：“我去看看，你们驾车跟上。”

　　地上许多黑漆漆的不知是什么东西，黏腻的脚步声，和血滴啪嗒声，被回音数倍放大。

　　野炽飞身至岩壁，烛光晃动间，就见洞顶一具具尸体头朝下，和灰白的钟乳石连在一起。尸体睁着眼，眼球膨胀摇摇欲坠，两臂自然垂落，呈怀抱姿势。

　　血流一滴接一滴地掉落，凝固，宛若红烛做的河。

　　目力所及之处，没活物。

　　野炽打个手势，让他们大胆往前走，却见浮月柒则跃上钟乳石。

　　“你干嘛？”惜缘吓得魂都要飞出来，疯狂向他招手，“快下来。”

　　“瞧，多有意思。”浮月柒单手扶着钟乳石，另一只手捏起尸体的头。尸体的肌肤吹弹可破。一道血色疤痕，将头颅与身体焊死。

　　尸体的其他部分，也是拼凑而成的。而地面那些碎肉块，就是拼凑的材料。头和头，手和手，分门别类地放在不同的钟乳石池子里。

　　浮月柒又蹲到池子边，发现有拖拽的痕迹，很新鲜。

　　“等等，这里有东……”烛火突然被血水滴灭，野炽点亮再抬头，浮月柒已经不见了。

　　装满内脏的池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还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野炽有点相信他是魔族余孽的卧底了。

　　“那东西会朝着光来！”

　　风的呼啸越来越近，苏霜华眼疾手快盖灭灯盏，只听得沙沙的摩擦声从窗口爬过，盘上车顶，巡视一圈后缓慢地移动到池子边。

　　野炽蹙眉，就算被拽下去，也该有个声，声音呢？

　　她正准备到池子边看看，发觉苏霜华正无声催动车轮。

　　“想抛弃他？”野炽侧耳听那怪物的动静，奇怪的是，居然没察觉到杀意。

　　苏霜华道：“他不听劝乱动，我们没必要陪他。更何况，他是不是真的来帮我们，还未可知。”

　　惜缘不允，“他是给我们探路才失踪的，必须一起走！”

　　“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要低调行事，以最快的速度加固封印。否则魔气从封印裂缝处溢出，整个漠阳城都要遭殃！”

　　“可是漠阳城已经空了，晚一点又怎样？”

　　她们吵她们的，野炽走进池子，可惜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见吧唧吧唧清洗肠子的声音。

　　边洗边碎碎念着什么。

　　野炽偷偷靠过去，正欲听仔细些，就听惜缘一声怒喝，“好，你不管是吧，我管！”

　　山洞突然亮起来，惜缘夺过灯盏，跃出窗外。

　　迎面就是张獠牙巨口，吐着蛇信子一样的舌头从野炽眼前划过，依稀可以看到尖牙上挂着的脑仁残渣。

　　对视一瞬，似乎是看出野炽不好对付，它呼啸一声，直奔惜缘而去。

　　惜缘心要蹦到嗓子眼，飞速结印，击中目标，而后拔出腰间的匕首防身。

　　野炽才看清面前的东西，虽然体型巨大。却软绵绵的，而像一坨浑身是疹子的大鼻涕。

　　不，那不是疹子，是一颗颗挂着头骨的眼，一张张牙齿不全的嘴，一块块零碎的肢体。

　　也是个，不，是群可怜人。

　　野炽收回藤蔓。

　　与此同时，苏霜华跳下车，挥舞着药粉把惜缘护在身后。

　　苏霜华灵力修为只有众级中等，比惜缘还矮一级，在这坨东西面前，连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但她备了对魂魄有特殊毒杀作用的粉末。面前这坨东西没有肉身护着，对她颇为忌惮。

　　对峙片刻，它突然开口：“活？”

　　没有恶意，反而带着几分欣喜。

　　惜缘鼓起勇气接话：“别紧张，我们活人。”

　　它更喜，指指钟乳石上的尸体，“活，活。”

　　它是想复活那些人？

　　不，腐肉罢了，就算真的有变新鲜一点，起死回生也过于离谱。

　　可它欢呼雀跃，真的对复活这件事充满希望。

　　又蠢又可怜。

　　没有毒，也没有一击致命的实力，莫非浮月柒是主动跳下去的？野炽直接到池子边，想将浮月柒翻出来。

　　大鼻涕怒吼一声，以极快的速度飘过去，巨口大张，试图阻止她。

　　野炽头也不回，两株藤蔓拔地而起，将它牵制住。

　　捞着捞着，摸到个硬东西，沉甸甸的，拎出来一看，是个刚啃出来的骨头架子。

　　“七叔！”惜缘大惊失色。冲过来抓得满手腐败的血腥味。

　　才多大一会儿功夫，浮月柒，被吃了？

　　骷髅架子腰一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野炽推开惜缘，“它不是浮月柒，衣服不对。”

　　破损的戎装下，骷髅架子滴滴答答地淌着血，用长刀插在胸腔里，胸廓微微起伏。头骨歪着，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把刀，我认识。”惜缘怔然，“是，是我小叔的。”

　　苏霜华一怔，“洛锦书，那个夜叉族年轻一代的天才？”

　　这个名字刺激到骷髅架子，它剧烈地都动起来，疯狂敲击自己的头，发出沙哑的啊啊声。

　　一只纸蝴蝶从破衣烂衫里掉出来，轻悠悠地落在野炽肩头。

　　“行善，止杀。”惜缘念出声，“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野炽漠然抬手，扣在骷髅的天灵盖上。

　　一滴血进去，将碎裂的魂魄拉扯在一起，融合成整体。

　　骷髅不再颤抖，平静地坐在地上。

　　“强行将魂魄锁进□□内，这是……冥府禁术之一的锢魂术？”苏霜华心里咯噔一下。

　　野炽勾唇，“你应该说，是我救了他。”

　　明明带着神族气息，怎么会实用冥府禁术？问题盘旋在胸口，但苏霜华不敢问。

　　在这个山洞中，或许野炽才是最危险的那个。

　　她想把惜缘拽远些，却见惜缘一个飞扑，扑倒野炽身上，涕泗横流，“谢谢你救活我小叔！”

　　“……”小孩子太容易激动过头，偏野炽还拿她没办法，只能揉揉她的头顶，“这坨东西不伤人，我们走吧。”

　　“嗯。”惜缘刚要去牵骷髅架子，大鼻涕就狂笑起来。

　　“活，活了！”它有种夙愿得偿的疯癫。

　　一张嘴开口，它体内的数千张嘴先后开口，欣喜而癫狂，“活！活！活！”

　　巨大的回音令山壁不断震颤，挂着尸体的钟乳石断掉一枚，连带着上面的尸体成拥抱状栽进苏霜华怀里。

　　苏霜华吓得不轻，连推带踢将尸体甩出去，没注意一手的药粉也跟着甩进尸体怀里。

　　“啊——”那东西低呵一声，心疼得将尸体接住，细细修补。

　　惜缘大惊，“等等，你，别……”

　　已经晚了，尸体上的毒药已然转移到鼻涕身上。毒药所触之处，化为黄绿色的脓水。它发出震耳欲聋的凄厉叫喊，山壁震动愈裂，钟乳石和尸体争先恐后地砸下来。

　　野炽眼疾手快，左手拎惜缘，右手拽苏霜华，三两步蹿进灵轮车里。

　　“跑！”

　　灵轮车连跑带滑，冲出山洞。

　　而他们后面，钟乳石接连倒塌，血水喷涌出来，灵轮车变灵轮船，在血水上漂了一会，挨了几下撞，这才堪堪停下。

　　一切归于沉寂。

　　再探出头，入目是破损的矮山，像个被捣碎的鸡蛋。那坨东西被砸得稀碎，显然是活不成了。

　　骷髅头也不知所踪，或许也被砸碎，又或许被冲到别出去了。

　　惜缘黯然神伤。

　　车顶一沉，浮月柒弯腰拉开车窗，“有人要哭了？”

　　看他轻松的样子，就知道担心是多余的。惜缘头一偏，“才没有。”

　　“浮月柒！”浮月柒私自行动引起苏霜华不小的怒火，任凭他怎么嬉皮笑脸地打哈哈都不能蒙混过关。

　　惜缘两头忙着劝架。

　　三个人三张嘴吵的野炽心烦，飞身跃上车顶躺着。

　　受魔气影响，这里黑云压顶，四周灰蒙蒙的，若有若无细雨飘飘，压抑得喘不过气来。满是黄沙和碎石块的土地上，一座座矮山如同“蛹”躺着。

　　是山包，但更像坟包。

　　不多时，浮月柒吵不过，便也轻飘飘地上来，笑道：“听说你懂冥府禁术？”

　　他拿出个竹条编成的球，竹条上的符文是晦涩难懂，是古魔纹。

　　“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在池子底部发现的。”

　　竹球里里外外足有九层，越里面的符文越密魔气越重。

　　层层拆到最里面，是一颗不规则的半透明石头，指腹大小，却容纳了成千上万张扭曲的脸。它们拥挤不堪，无声哭嚎。

　　野炽瞥了一眼，“千魂丹。可惜，还没炼化完全，这个‘蛹’拆的太早了。”

　　浮月柒奇道：“干什么用的？”

　　“以魂补魂，对魂魄损伤之人是绝佳的补品。数千个魂魄才能出这么一颗，因为太过残忍已经被禁止了。”

　　浮月柒恍然大悟，“魔族炼制这个，是为了唤醒魔尊？”

　　野炽白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魔族，我怎么知道。”

　　“那么，你都知道什么。”浮月柒笑道，“野炽不是你的本名吧？”

　　野炽啧了一声，大意了，浮月柒是万年老鬼，不可能看不出这是千魂丹。

　　灵轮车咣啷一下，差点跳起来。

　　苏霜华沉声道：“有阵法，我们迷路了。你们都回到车里，我让灵轮车飞到高处看看，能不能找到阵眼。”

　　飞天耗费的灵力比地面驱动多得多，可越高，魔气越厚。

　　离地三尺不到，已经连路都看不见了。

　　“怎么办？”惜缘问。

　　野炽提议：“把蛹都拆了，阵都踏碎，打出去。”

　　那得打到什么时候。苏霜华心急，对浮月柒说：“让你的小鬼去探路。”

　　浮月柒的珠串中有数以万计的小鬼，散若满天星，且不会迷路。

　　但他拒绝，“你知这阵法是迷阵还是杀阵？若是杀阵，岂不是让我的小鬼送死。”

　　在苏霜华看来，他这么说，无非是想讨价还价罢了。苏霜华道：“死几个有什么打紧？”

　　浮月柒的脸冷了下去，“当然打紧，他们都是我的至亲至朋，哪怕伤损一个，我都会心，疼，不，已。”

　　灵轮车猛地降落回地面，苏霜华丢了方向轴怒道：“那我们就困在这里？”

　　浮月柒拍拍衣上的灰尘，“困在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这不是杀阵，我自会让它们探路。”

　　“有人帮我们破了杀阵。”默默记录规律的惜缘突然开口，指着密密麻麻几万只“蛹”，“是它们在干扰我们的视线，我们只要画个地图出来就行。”

　　惜缘坦诚道，“七叔，我不骗你。”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沉默片刻，浮月柒点头，“行，我听侄女儿的。”

　　他取下左臂的一颗珠子。珠子落地成数百黑黝黝的小鬼，向一盘黑豆，交头接耳片刻后，结成几队，跑向不同的方向。

　　它们探路的功夫，野炽躲在最近的一个“蛹”后面，拿出袖中的两只纸蝴蝶。

　　灵力逆转，两只一纸蝶重合在一起，燃烧，只剩一个微不可见的小光点。

　　这颗光点就是残留在纸蝶中灵力，来源于它们的创造者。

　　以此为目标重新叠一只传音蝶，就能带领她找到程君清。

　　可蝴蝶打了个转，没有飞走。

　　不在封印里？

　　野炽眉头紧蹙，心中涌上不好的猜测。

　　“传音蝶不会迷路，除非，它的目标死了。”浮月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野炽身后。

　　野炽猛地收起纸蝶，暗暗诧异于自己方才心神大震，竟没有察觉到浮月柒的靠近。

　　“与你无关。”野炽说。

　　浮月柒不放弃一个探索野炽身份的机会，“你进封印，是为了寻人？看这传音蝶的手法，是神族惯用的。”

　　“与，你，无，关。”

　　浮月柒干笑两声，调侃道：“找人嘛，你早说呀，我擅长。”

　　“你最好别擅长。”野炽淡淡道，“如果我没记错，你和神族有仇。”

　　浮月柒挠挠头，“不仅是神族，我和冥府也不对付，还有新刹楼，也追杀过我很久。”

　　“……你活得真刺激。”

　　“一般一般。”浮月柒道继续道，“虽然我和三界近乎所有的势力都有仇，但也不是见人就杀，对吧？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帮你。”

　　野炽不理他。

　　浮月柒接着问：“你要找的人叫什么，长什么模样？”

　　他叫程君清。

　　是个抛她弃她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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