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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占城,小试牛刀
第二章
陆知州一盏金刀守江山,威震四海,立功无数,功名利禄唾手可得。难道真的像姜信猜测的那样,和一个小小提市舶司使,在这区区不过万人的船队里争功争权吗?
自然不会,别光看人家掂着刀,人家还拎着圣旨呢。这船队,本身就是人家的。
姜宁抖了抖袍袖,咽了口唾沫,强压着慌张无措,不紧不慢的上前拈起书信,字迹工整,确定只是普通的家书,顷刻间便明白了陆知州的意图。
这位陆大将军,搞出这么大的阵仗,压根不是在抓细作奸细,也不是专门和姜信过不去,仅仅就是随便找个由头,洗洗船队的人员罢了——普普通通的上位者手法,从来没把底层人民当人。
至于被抓出来这位胡人,就是倒霉鬼一个。就算没有这封书信,哪怕是沾上墨水的手帕,也会被搜走作为证据。
至于他是不是奸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陆知州要把姜信换掉,而姜宁要把姜信保住。若是坐实不查无能的名声,姜信这趟差事就得在牢里过了,搞不好连命都保不住。
姜宁心中已有了计策。顶着一船人的目光,面不改色心不跳看完书信,略一沉吟,朗声宣布:“禀报将军,陆将军料事如神,神机妙算,算无遗策,策略出众!”
“此人确实有罪!”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一片哗然。
姜信身边亲信们登时忍不了,攥紧了手中的刀,眼睛冒火,恨不得立刻跳起来把这个胡言乱语诬陷长官的译官给斩杀了!
“不可。”姜信按住手下,眯起眼睛打量着不远处的人影,瘦弱纤细——这人身形、声音怎么如此熟悉。
“这位译官是谁考核的?”
“是由曾大人考核,此人年纪轻轻考核成绩名列前茅,不过确实以家事为由晚了三日报道,因此您不曾见过此人。是否有不妥之处?”
姜信猛然醒悟,眼前瘦小的书生定然就是自己胆大包天的妹妹!虽然不知道妹妹要干什么,姜信叹了口气:“再怎么样,如今已是这种情形了。”
亲随连忙道:“若是此人有歹心,属下可以趁没人......”
姜信凌厉的眼神瞪了过去:“蠢货,你是朝廷命官还是强盗歹人!若是她少了半根汗毛,我饶不了你!”
下属诺诺应是。
混乱间陆家军大刀挥出,暴力镇压。众人熟练的抱头蹲下,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姜宁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扫过在场神色各异的官员们,更大声的补上后半句话:“这位胡人——他写了错别字!”
这话像是油锅里溅了一滴凉水,满船的文武登时就又炸开了花,纷纷议论起来。
有人呵斥:“毛头小子乱说什么!胡闹!”
有人站队:“仅有错字?那岂不是冤枉?”
有人叫冤:“冤枉!陆家军要因一错字怨杀朝廷命官了!”
乱哄哄的像是闹市。
姜宁热心的俯身,把书信上的错误挨个指给离得近的译官们:“长官您瞧,这个单词后面可不能加s啊,这错误也太外行了。”
译官们擅长文书,对于番语的用法十分了解,闻言不住的点头:“这么明显的错误,确实不符合大国礼仪,简直是丢皇家脸面。这种人怎么能作为译官聘用呢?”
“民间番语确实有这种用法,难等大雅之堂罢了,倒也不算错误。”
“虽然没有通敌卖国,但是这也是很严重的错误啊!确实该罚。”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转眼间便默契地,将用人不查的重点转移到番语单词的用法上,几句话便将大事化小。
姜信微蹙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他展颜一笑,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机灵的属下已经带头闹了起来:“家信上的错误怎么能断定此人无能?武断!”
“武人就是莽撞,拿着鸡毛当令箭。”
“停停停!”那位虎目伺剑官终于没忍住骂骂咧咧,冲着面前瘦弱书生大吼:“什么蠢笨东西!让你看他是不是细作!你看他错别字做什么!”
三亭大刀重重的磕在了地上,巨大的声威震得满船人都闭上了嘴。
姜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朝着众人连连作揖,更仔细的翻看了书信,又往前走了两步,做足了姿态,大声禀报:“陆大将军说的没错!此人作为译官,居然不通胡语,不仅写了错别字,还加错了标点!这是要挨打的大罪!将军威武!”
清亮的声音一口一个将军妙算,一边吹捧陆知州,一边言之凿凿的向众人宣布,应当把写了错别字的胡人关到大牢里,不把整本新华字典背下来不许出来。
夸赞陆家军的话响彻整个宝船,却格外的刺耳。
这还是伺剑官头回听说这等荒唐的罪名,单单写了错别字就要被关押?他们陆家军有多少兄弟,连自己名字都写不清楚呢!这小矮子在这胡搅蛮缠什么呢?
他想上前理论,却被一杆冰冷的大刀挡住了去路。他一侧身,这才看见陆将军轻飘飘瞥了自己一眼。
这下给他吓的一个激灵,脑袋都凉了。当即递过宝刀,端正身形,不敢言语。
这下没人敢出声了,满船寂静。
陆知州拎着宝刀眯起眼睛,随意打量姜宁:“你是说,这位胡人——他写的书信上有错别字?”
“正是如此!将军所言极是!将军果然是料事如神,神机妙算......”姜宁嘴里不断往外冒着溢美之词,一张笑脸,笑意不达眼底,脊背却挺的很直。
“不曾通敌?”陆知州冷冰冰的黑铁面具带着肃杀之气穿过满船的官员,在烈日之下越靠越近。
“下官可以在此立誓,此人罪不容诛!但他绝不是奸细!”姜宁又拿起了书信,薄薄一页纸像一面弱不禁风的旗帜,她双手捧着、高高举起,大声读了一遍,仍振振有词:“单单这错别字一条,就说明此人不配做船队的译官,这分明是鱼目混珠滥竽充数!欺骗上级!此人好大的胆子!这是大罪!应当被关押起来!”
陆知州冷哼一声,只觉得荒唐,这矮子几句车轱辘话,看似是指出了胡人的罪名,实际上根本就是避重就轻。
一个错字能斩姜信的脑袋吗?
刚刚还气氛紧张的抓细作,转眼变成满船乱哄哄的闹剧。
陆知州带着刀停在姜宁身前,垂眸仔细打量面前不起眼的书生,忽然发现眼前人有些眼熟:“依你之见,只需关押胡人?”
姜宁收起一脸清澈的愚蠢,低垂的眉眼仍是那副忠心为国的模样:“官员选拔乃是头等大事,重中之重。姜大人深以为然,殚精竭虑,调遣多位官员,严查考核,仍然有纰漏。下官认为,应当由陆将军及姜大人共同重新考校筛选船队官员,方能避免此类大祸。”
绕了这么大一圈,姜宁终于点破了陆知州的真实目的——掌控船队。
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战场上拼杀的经验,让他不可能浪费时间和这帮文官讲道理。那不如就用最快的方法,干掉姜信。
不论姜信有没有真的做错什么——毕竟他第一个错误就是不该提前发船,想必陆大将军带着一帮人在海里使劲撵船的模样也是有一点狼狈的。
至于上船之后要不要见血,那就看陆将军的心情了。偶尔狮子吃饱喝足,也会给走兽留条生路。
姜宁话音还未落,不远处姜信突然大喊一声跪倒在地,冲着远处皇朝所在方向重重磕了几个:“下官愚钝!有负圣上所托!”
接着起身大声痛斥胡人大错特错。
“若是没有陆大人明察秋毫,仅从一个错字上就发现官员懒怠,有失严谨,不敢想象会酿成怎么样的大祸,你这贼人,你可知罪!”
那倒霉的胡人吓得不敢说话,任由姜信打骂。嚷了半天才被陆家军的人拦下来。
姜信快步走到陆知州面前,献上军令和虎符,挡在姜宁面前跪了下去:“陆大人,是我错了,我有罪!我愿自罚三月俸禄,禁足十日,自行反省!船队不可一日无首领,还请您收下!”
一套滑跪行云流水,整个船霎时变得安静,象征着权力的虎符闪着温润的光,既不晃眼也不坚硬,却那么醒目。
见状,陆知州也不再执着,随意摆摆手,他身边的侍从立刻上前接过虎符。
权力的移交莽撞又儿戏,姜宁心中却着实松了口气。绝对的力量之前,还想要什么文人尊严呢?她只要家人平安就够了。
眼看一切已成定局,姜信再次上前表了一番衷心,领着一众文武一同跪的端庄。
陆知州漫不经心的瞥过心思各异的众人,对那枚虎符一眼都没看,随手一挥三亭宝刀,只听得原本广阔祥和的海面之上,突然响起洪亮整齐的军号:“将军威武,永宁必胜!耀我□□,陆家军赢!”
雷霆般的军号气势十足,连波涛海浪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庞大的船队遮天蔽日——陆家军来了!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发现,原来高大的宝船舰队,早就被陆家军的千人船队团团包围。船队上一层一层的将士们训练有素,雄姿英发,严明整齐,扛着刀枪大炮,锋利的金戈在阳光下闪着光。
难怪陆家军如同神兵天降,有恃无恐,这陆知州果然如同传闻中一样,悄无声息、千里奔袭,实在是阴险狡诈!
姜信眼中一闪而过的锋利没逃过陆知州的眼睛,黑铁面具之下,他悠悠道:“来人,把胡人押下去。”
“姜信,仗二十,不用禁闭,公务照旧,不得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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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初到占城,小试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