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年不再

　　季桉渝醒来时正躺在白洁如雪的床上，睁开眼入目的就是一片白。

　　这地方对于她简直太熟悉了。

　　坐在旁边椅子上昏昏欲睡的齐屿看见季桉渝醒来，忙问，
　　“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发烧怎么还出来呢？也不懂得照顾下自己”

　　季桉渝摇摇头，转过身静静看向窗外，外头的阳光洒入病房，明明太阳是充满朝气，令人愉悦的，可此时的太阳就像是月光一样苍白无力。

　　“什么时候出院？”她听见自己问。

　　“下午，再待一个早上”齐屿说。

　　“那位小姐呢？”

　　“她啊，昨晚就走了，人家可真是个好人，明明互不相识，但却能帮我们帮到这一步。”齐屿像是叹了口气，笑着说。

　　“说来，还没有叫她给联系方式呢，得好好感谢她”

　　季桉渝“嗯”了声，随后便不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转回身，望着齐屿，开了口，说，
　　“为什么喝酒”

　　齐屿顿了顿，重叹气，道，“因为工作不理想啊，设计图太难画了”

　　“撒谎”季桉渝语气仍然平淡，冷冷地说。

　　齐屿一看这样子，叹口气，撇下嘴，“好吧，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齐屿抬头看了眼季桉渝，看着她仍然面无表情的脸，一慌，声音更小，
　　“我分手了”神情看着一点儿不在意，

　　“……”季桉渝盯着齐屿这怂样，轻叹口气，说，
　　“为什么？”齐屿跟她的男朋友已经相处两年了，却没想到分了手。

　　“没什么为什么，就是不爱了”齐屿说。

　　她眼睛不敢看向季桉渝。她不敢告诉她只是因为那个渣男居然嘲讽季桉渝，自己一气之下便将人给甩了，留下了句“下头男”，就速速离开。

　　“阿屿，你要为你自己活”季桉渝突然说，看着她，眼里涌现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诶呀，我就是在为自己而活，我遵从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我知道我的心它想干什么，它在说它想你好”齐屿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打断。

　　看着季桉渝欲言又止地神情，说，“那什么，你赶紧再睡一觉，补一补精神，多久没睡好了呀，我就在旁边，你睡吧睡吧”

　　季桉渝也只能将余下的话吞进去，因为说多少也不能改变齐屿。

　　只能听着齐屿的话睡下来，中途有护士进来换了瓶点滴，随着点滴的作用见效，季桉渝也逐渐进入睡眠。

　　下午，听了医生的叮嘱，季桉渝终于如愿以偿出了院。

　　另一房间，一个女人正端坐在椅子上，与靠在病床上的女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从侧面就可看出女人的天资卓绝，高挺的鼻梁，浅薄的嘴唇张合，一向寡淡平静的眼睛看向病床上的人。

　　“都过去四年了啊，好久都没见你了，事业发展还好吗”床上的女人不过三十岁，脸色苍白，说出的话像是历经沧桑。

　　“嗯，挺好的”时歆说。

　　“那个女孩呢，怎么没见到她”向沁像是随便一问。

　　“……”时歆再一次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过回国两天，就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两次这个名字。

　　似是看懂了时歆脸上的为难，向沁识趣地不再多问，只不经意又说了一句，“上一次见到她还是在医院，”叹了口气，摇摇头。

　　“算了算了，旧事就不再提了”

　　时歆一怔，刚想问什么，余光却瞥到一抹身影，她霎时一惊，立马站起身，想仔细看看那人是谁，但随即，她便定住了。

　　向沁被她吓了一跳，忙道，“诶，这孩子，怎么了？”

　　“学姐，我还有点急事，先走了，有空再来看你”拿起包，赶忙走向门外，但此时那道人影已经不见了，她立马走向楼梯下到一楼，但奈何医院门口此时人多，看着一个个人却都没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不免失望地低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算了，还是不要在这里碰见好了。

　　走出医院，向停车场去，挨在车旁，刚拿出一根细长的烟打算点，转头一望，下一秒怔住了，只见不远处一个纤细瘦弱的女人正坐在一百米处医院下的长椅上。

　　手里夹着的烟因为颤抖而掉在了地上，看着对方苍白的脸色以及时不时咳两声的模样，意识恍惚，定定地看着那人，脑中只留下一句，“她看起来很不好”
　　她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

　　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

　　直到看着那人上了车离去，才清醒过来，抖着手弯腰捡掉下来的烟，腰弯到一半，泪腺似是被引爆，人的崩溃往往是悄无声息的，就像此刻的时歆，蹲下来扶着车门眼泪毫无遏制的往下流。

　　这一刻她发现她比想象中想她，她无比的想知道她怎么了，她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在医院，生病了吗，怎么变得这么瘦。

　　过了好久，有人注意到了她，走到她身边询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她摇头道了声谢，那人便走了。

　　等情绪处理好，她才上车，拿出手机，打开某个社交软件，编辑信息，发送成功。

　　——我刚刚在医院门口看见一个人很像你，如果不是你那最好了，因为，你瘦了好多，但我始终不能欺骗自己，就像欺骗自己不去想你一样。

　　不久，便有了评论出现，一列全是关心她的，但也有八卦之意，时歆没有心思花在回复读者粉丝上。

　　这个账号是她的小号，平时只用来发送风景照片，这还是第一次发生仅文字相关的，粉丝当然会好奇，但她的粉丝零零散散也就几百个，也不会害怕被传播，况且她也并非什么名人。

　　退出并打开一个并不常用的软件，看到唯有的一个群竟有九十九加信息，那是高中班群。

　　看着划过的消息，她往上拨了拨，原来是要举办同学聚会，有人艾特了她，
　　［班长最近不是回国了么，有没有时间参加聚会，正好是班长的欢迎会呢］艾特她的人是当年的学习委员，

　　这句话一出，消息立马快速划过，不过一会儿，便有人私聊她问她这件事，还未等她回答，那边就又弹出一条信息，

　　［班长你可以跟女神一起来啊，女神她也好久没参加过了，你回国了她肯定愿意跟你一块过来的］

　　看着这条信息，时歆愣了好久，等手机的屏幕快要熄灭，才动手打字，
　　［嗯，我会去的］

　　［那可好！就明天晚上八点，圣名酒店，等你跟女神］对面很快回了过来。

　　等她跟季桉渝吗。
　　时歆沉默地放下手机，半晌才启动汽车，驶离医院。

　　另一边，刚进家门的季桉渝，她劝了很久才劝走齐屿，但齐屿仍对她一百个不放心，这儿叮嘱那儿叮嘱，最后说到了晚上早点睡才肯走。

　　看着寂静的房子，她眼睛瞬间暗淡下来，疲乏，无力，只想狠狠地睡一觉。

　　去衣帽间拿了套睡衣去浴室想要把身上的消毒水味去除干净。

　　躺进浴缸，全身接触到温暖的水的那一刻，疲惫瞬间放大到最大倍，意识逐渐模糊，头部不自觉的往水里滑，直到窒息感侵袭而来，她才瞬间清醒，冲破水中，大口喘气。

　　恍惚才想起自己又快要死去一次。

　　擦净身体，穿上睡衣，赤脚走出浴室，一把将自己仍在床上，翻过被子，蒙头睡了过去。

　　这样自然的睡眠对季桉渝来说真的很难得。

　　再次醒来已是晚上八点，周围只一盏床头灯定时亮起来了。

　　她睁着眼盯了天花板很久，坐起身，又朝被子看了很久，才动了动，拿过手机，开机，有几条信息和电话，都是齐屿的。

　　她看了眼信息，只是叫她要去吃晚饭，才回拨电话，“喂”，开口的声音有些许嘶哑。

　　“谢天谢地终于回电话了，你刚刚在干嘛呀”齐屿松了口气。

　　“刚睡醒”

　　“那你记得吃晚饭，我点了粥给你，记得拿喔，还有记得吃药”

　　“嗯”此时门铃正巧响起，季桉渝动了动，起身，对着电话道，

　　“粥到了，挂了”边朝门口走去，打开门已经不见人，只留下一份粥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打开粥，很浓稠，适当性喝了几口，便有了饱腹感。

　　收拾好餐桌，将外卖盒扔进垃圾桶，才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打开电视随意找了部电影观看。

　　身边的手机亮了起来，她看了眼信息，居然是何兴东发来的，来自企鹅软件，疑惑地皱皱眉，点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女神，明天同学聚会你来嘛？］

　　［班长回国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们顺带一起欢迎会］这是几个小时前的信息。

　　再下一条就是最新的信息，［只是觉得我们大伙儿都好久没见你了，你不想来也没关系］

　　“班长”两个字撞进季桉渝眼眸，她瞳孔震了震，一直看着这两字，便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已经回国了。
　　她想她应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她无声笑了下，嘴唇苍白无血色，嘴角上扬的角度格外好看，泪珠流过嘴角，令这笑容更有一种凄美。

　　她抖着手回复，却又接连按不到正确的字母，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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