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抵月色灼灼

作者:来时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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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


      翌日,外面天光还是蒙蒙亮,诺大的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屋檐下挂着的灯笼火苗似走到了尽头,欲灭不灭。

      秋月带着几名丫鬟匆匆踏过院门,小丫鬟端着各式用具跟在她身后,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听霜见了来人连忙迎上,面上挂着笑道了句辛苦。秋月连忙推辞,嘴上说着听霜姐姐好生客气,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又往前走了两步,探头去看了看禁闭的房门。小声道,“王爷和王妃还未曾醒过吗?”

      听霜摇了摇头。

      今日王爷要同王妃去宫里给太后娘娘敬茶,瞧了眼现在天色还早,只是下人们一向是早早地就将东西备好,大抵主子还有些时辰才醒过来。

      听霜是沈岁晚陪嫁来的丫鬟,前几日她染了风寒,沈伯母本道她染了病,便换个丫头与沈岁晚做陪嫁了。只是听霜自幼与家大小姐一道长大,两人间的情谊深厚,还是请求了去,沈伯母向来心软,在央求下也点了头。

      只是病着也不吉利,便让伯母的丫鬟顶了去,待过两日身子好了再来换人。

      听霜心里着记挂着事,怕小姐嫁过去身边没两个可信的人,心里着急没两日病便好全了,便连忙来伺候。

      屋檐下的灯笼火苗不知什么时候灭了,好在天光将要破晓,也不需要那一点烛火了。只是天色还混浊着,连带听霜心里也有些焦躁起来了,王爷与王妃怎么还未曾起来。

      秋月见她面上的愁色,心下闪过一丝了然。她将手上的物件交给了后面的丫鬟,上前来安慰道,“听霜姐姐莫要忧心,王妃许是昨晚累着了,现在时辰也尚早,王爷与王妃都是知晓礼数的人,姐姐且安心等会儿吧!”

      虽然王爷知晓礼数但不怎么守,也勉强算作知晓礼数吧,秋月心里对自己点了点头。听霜刚来,也不知晓王爷到底是什么样的性子,被她两句话糊弄了过去。

      听霜惦记着敬茶的事,便一头钻进里面去了。秋月瞧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不过这新婚夫妻缠绵些,也是好事。

      想起昨日见过的美人,秋月虽伺候楚时砚许多年,知他平日不好女色,可沈家小姐生的这般貌美,天底下恐怕找不到不喜欢她的人。王爷也是个世俗里的人,自然不能免了俗。

      再者,媒人从沈府那边问回来沈姑娘喜好的菜式,与多年前王爷突然更改的喜好太过相似了,她原以为是王爷在外面改了味道,还寻思塞北菜肴也不是这个样式的啊。

      秋月心想,她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

      听霜伺候着沈岁晚梳洗完,又与她上妆。

      沈岁晚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耳垂红翡翠滴珠样式的耳坠,绾着陌生的妇人发式。听霜在首饰盒里挑了半晌,拿起一只梅花缠枝钗比划了两下,簪到她的发上。

      看到这钗,又勾起了她昨日的回忆。

      这钗是昨日楚时砚送与她的。

      彼时沈岁晚在床边等待楚时砚进房,思衬着要和楚时砚说些什么,思来想去,却还是只有叩谢皇恩浩荡。

      除此之外,与只见过一面的夫君又有什么话好说呢。那日少年翻墙的景象还历历在目,又觉得他身上带着些因为无知导致的鲁莽,与曾经见过的那些武官都不大相似。不像是威名在外的小将军,倒像个不经世事的少年郎,跟自家贪玩的弟弟差不多。

      她看过生辰八字,小王爷也确实小了她几月。

      红帐半掀,楚时砚进了内堂。沈岁晚起身便要迎他,刚弯腰行礼,口中感激之词还未说完,便被来人揽了腰。

      “岁晚姐姐何须谢皇兄,他不过是下个旨罢了,若不是..……”他呸了声,差点把底子都抖落出去了,小声道,“总之岁晚姐姐只念着我便是。”

      又收紧了手,像是威胁,“只许念着我!”

      沈岁晚感受着腰上的手,宽厚有温度,她从未与旁人有过这么近的接触,这样平日里越界的举动让她有些愣神。随即又被他的话逗笑了,还像是小孩子抢东西呢,把小气和占有欲都摆在了面上。

      直白的让人觉得好笑,可话语里的灼热又让沈岁晚不知该如何回答。被他诚挚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她往楚时砚怀里躲了躲。

      她与小王爷间,是隔了道天堑的。

      哪怕做了夫妻,他也是皇家最宠爱的幺子,而她是被一道赏赐牵扯在一起的庶民。

      这样的话,像是爱人之间的呢喃,叫她听了左右为难,不该是对她说的。

      幸好楚时砚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地拥着她去了床边,让她坐下。

      他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袖里摸出来了一只钗。对着她的发比划着,像是想现在就给她簪上,沈岁晚连忙制止了他。

      小郎君瞧着很是生疏,她可不想被钗子戳破头皮。

      楚时砚见她像是拒绝,眼神暗了暗,“我在胡人琳琅的首饰里一眼就见到了这支钗,虽然京城这种样式的珠花多极了,但在边塞却是少见,那胡商也不知是从哪弄来的,往日都是些胡人的首饰玩意儿。”

      “我还给岁晚姐姐带了些其他的小玩意儿,让秋月收在库房了,岁晚姐姐哪日想起来了,便让她拿出来寻个解闷儿。”

      一双下垂眼瞧着她,平添了几分惹人恋爱。眼神像是也会说话,不停在她耳边说着收下吧收下吧。

      从那么远带回来的玩意儿,倒也是一番心意。沈岁晚瞧着那样的眼神,也不认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得收下了那钗。

      心下觉得好笑,第一次见面收了人家的玉,第二次见面又收了人家的钗,她倒是什么也没给对方准备过。

      她将钗子放在妆台上平日里不用奁盒里,思衬了会儿,又打开奁盒下小抽屉,把它放进了里面。

      明明放的这样隐蔽了,也不知听霜是怎么翻出来的。

      只是戴上了便罢,沈岁晚也不阻止。听霜对她的首饰了如指掌,这突然多出来一支钗,若是拒绝了倒显得她心里有鬼似的。

      待梳妆好,她便带着听霜等人出去了。

      楚时砚早就收拾好了,平日里还会练一会儿剑,今天总是心浮气躁的。

      握着冰凉的剑柄,倏地想起了散落青丝遮掩下的凝脂般的后颈。

      沈岁晚背对着他睡着,楚时砚等了好久,终于等到她呼吸绵长,小心翼翼地将人揽进了怀里。

      鲁莽的少年郎第一次这么轻手轻脚,怕把人折腾醒。

      清风过,吹动翠竹的细叶沙沙作响。

      楚时砚练了两招又觉得怎样都不舒坦,挽了个剑花收了手。

      满脑子都是晨起时面前的沈岁晚还睡得迷糊的样子,她瞧自己跑到了别人怀里,还以为是自己睡着了钻进去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对着冰凉的剑叹气道,“那可是我刚娶进门的姑娘,想多陪陪她倒也正常,承章你能理解的对吧!”

      说完,便高兴的将剑挂了回去,喜滋滋地回了院子。

      听霜她们正忙碌着伺候梳洗打扮,楚时砚站着瞧了半晌,秋月出来撞见他在门口吓了一跳,刚要请安被他阻止了。他一面想着方才听霜替沈岁晚描眉时的场景,一面往后退到了院门口等着她们。

      沈岁晚刚出了房门,就见不远出立着一人,那人身着金丝滚边的鸦青色暗花袍,玉冠束发,翠绿的疏竹遮掩着让人看不真切。

      只觉他身上有种恰到好处的气势,少年不开口,周遭的空气都沉静了下来,与昨日见到的那嬉笑怒骂的鲜衣少年有些分隔开了。

      叫沈岁晚心下觉得有些陌生,未曾见过他这样的一面,不过两人相处甚少,今后倒多的是时间来领略小王爷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就看王爷给不给这个机会了。

      她走近了刚要见礼,那人却一下子笑了,眉眼弯弯,似雪日初晴,打破了周遭凝固的氛围,熟悉的少年又重回了人间。

      楚时砚抢在她前面开了口,“厨房备了些江米粥,我想着岁晚姐姐定会喜欢,便提前来寻姐姐了。”

      说罢将手递了过来,等着沈岁晚搭上。她抿了抿唇似乎有些为难,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听霜和秋月早将头低下去了,又看着眼前修长的手。

      朝上的手掌纹路分明,近虎口处有些结茧。踯躅了会儿,还是将手放了上去,少年将手收紧,她也只做不知,任由他牵着不去回握。

      *

      马车缓缓穿过人声鼎沸的长街,叫卖声吆喝声连成一片,好不热闹。

      沈岁晚往日忙碌,出门多是去巡视铺子,或是处理些生意上的事,少有心情去听这样的烟火气。

      听着外面的声响她有些意动,但与这新婚的郎君并不熟稔,不好叫人看了没见过世面的笑话,叫她不好掀了帘子来瞧。

      只见楚时砚挑了车帘,对她道,“我听外面的声音,就知道要过八喜斋了。”

      他与沈岁晚说着八喜斋的糕点,香酥脆软,各有特色。也不知那厨子是怎样的巧手,做的点心样样喜人。

      曾经还在京城时,他便偏爱这家糕点,经常求了母后要腰牌,偷偷溜出宫来吃,不教皇兄发现。有时回的晚了被皇兄发现了,免不了一顿责骂抄书。

      帝王子嗣众多,便是兄长如父,皇兄在他的世界里扮演着掌握奖励与惩罚的角色。

      他语气像是自豪,“那论语也太多了,我抄几页便漏一页,皇兄也从来没发现过。”

      沈岁晚有些哽咽,这事儿也值得您骄傲吗。

      沈岁晚从他挑起的帘子里窥见外面林立的店铺,来往的行人。

      从他口中,窥见一些他年少时的顽皮与不羁,与那日回城时她在城楼上向下望到的那个锋利的少年分隔开。

      外面的店铺行人逐渐少了,巡逻的侍卫多了起来,逐渐得见了皇宫的森严。

      楚时砚放下了车帘。马车行驶在青石板上,沈岁晚听着下面传来冰冷的辘辘车轮声,感受着楚时砚手掌的温热。

      *

      刚过了乾清门,远远的便见慈宁门外宫人众多,看衣着打扮不似在外轮值的人。

      楚时砚道,“许是母后念着你要来,竟让人出来迎了。往日我回宫给母后问安,她不撵着我去皇兄那便算是好的了。”

      来迎的人是太后身旁的大宫女之一,名作知竹,沈岁晚曾见过她几次。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犯了愁,这不知礼节的小祖宗什么时候才能把她的手放开。

      她虽未提,却也暗自感叹这太出格了,莫不是这小将军在塞北长大,不识得规矩,可每年不还是得回来些时日,受过宫里规矩的熏陶。

      沈岁晚还未曾进过深宫后院,祖父在时她还年幼,经不住折腾,待到大些了祖父已经不在了,往日年节大宴父亲官职不高,也是小心谨慎跟在众夫人身后,坐在近乎最偏远的席位。

      但在她的设想里,进了宫应当是谨言慎行的,这皇城里规矩多,指不定做了什么寻常事也触了贵人霉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却是被人牵着走了一路,也不知一路的宫人见了如何作想。

      她的手微微挣扎,眼见快能看清来迎接的人样貌了,也不敢动作大太让人看出她的抗拒,只寄希望与楚时砚能明白他的意思。

      也不知楚时砚是真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竟将手握的更紧了。

      沈岁晚想翻白眼,但是世家贵女的礼节和皇宫的威严又压得她不敢动弹,她只想问问她父亲,这就是你说的知节守礼、文武双全的六王爷吗?文武双全倒还没见识过,这知节守礼倒是半字不沾。

      知竹引着他们穿过了慈宁门,往正殿去了。

      沈岁晚刚进了殿门就听到两道交谈的声音,让人听不太真切,只听的那稍年长一些的声音说着什么随他去,吃了苦头他就明白了。沈岁晚正要细听,两人却听了太监的唱礼,停下了谈话。

      入眼是一慈祥长者身着繁复的宫袍,手上带着珐琅镂空样式的护甲,坠着些许宝石。

      下方还坐着一个稍显年轻的女子,周身也是如此贵气,想来便是皇后娘娘,沈岁晚曾在宫宴上远远看过几眼,并不能看清样貌。

      如今瞧来,倒是个标致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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