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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更灭门
2.1山更灭门(一)
夕阳西下,一抹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少女矗立在小溪前,仔细看能发现少女腰间居然别着一个与之不相称的酒葫芦。
与此同时,同这血红色残阳相呼应的是已经被血染红的溪水以及岸边七零八落的十几具尸体,尸体周遭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子,空气中除了血腥的味道还残存着一股浓浓的...妖气。
显然,这些尸体很可能就是哪路妖怪所为。
少女眼见此景,紧皱眉头,并未吓得发出尖叫或是瘫软倒地。
反倒是上前蹲下一一探看每具尸体。
女子非寻常人家,而是绿萝山修仙者,名连芝。
绿萝山本是一座无名小山,因千年前飞升一位仙子,名绿萝,因沾染绿萝仙飞升的仙气,绿萝山因此盛名,而山中原住百姓得绿萝仙指点,衍生了修仙一脉,连芝便是此脉一员。
然而,虽说连芝是修仙者,对妖邪作祟略有耳闻,但她从未下山,自然也从未见过妖邪作祟的惨景。
这染满溪水的尸体,便是她十八年来第一次下山见到的第一个惨景。
虽震撼,但她还是故作镇定。
这些尸体看样子莫约都是二三十岁的青壮年,致命的伤口一眼就能看出是在脖子处的大动脉,因为此刻连芝还能看见尸体脖子上的动脉正缓缓的流出鲜血,鲜血顺着尸体慢慢的流入小溪,与溪水融为一体。
一般来说,妖害人,目的有二。
一种可能是为了增长修为,吸□□魄。
但奇怪的一点是这些尸体并未被吸□□魂。
那么这个妖怪的目的便不在于此。
那只有第二种可能,是为了复仇。
到底是哪路妖怪呢?
这些人和这个妖怪有什么仇怨呢?
连芝沉思着,轻轻抚上最后一具仍在流血的尸体双眼,想让他死能瞑目,谁知在她手掌抚上尸体的眼睛时,手掌心传来被睫毛触动的感觉,她急忙又摸了摸尸体的额头,似乎残存着一丝丝的温热,接着她又将手指放在这具尸体的鼻尖,她居然能感受到微弱的呼吸。
这具尸体活了!
与其说是活了,倒不如说是命大没死。
连芝也不敢随意把移动这具“尸体”,她慌手慌脚的撕下了自己衣服的里布,小心翼翼的包扎着“尸体”脖子上的伤口。
然而使她更震惊的是,这具“尸体”原本正在流血的伤口似乎在慢慢愈合。
伤口不仅不再流血,而且深度变浅了,宽度也变小了。
但是震惊归震惊,救人要紧。
她将“尸体”的伤口包扎好,缓缓的将他放平,细细观察这人。
此人虽满脸血迹,但仍能看出五官俊美,衣服虽因打斗破烂不堪,但皆是上好的丝绸布料,袖口的刺绣都栩栩如生,尤其是此人腰间别着的剑鞘,样式精美绝伦,此人身份定不是普通人家,非富即贵。
就在连芝揣测之际,那人猛得咳了起来。
连芝被这突如其来的“诈尸”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妖怪,但保险起见,她仍拿出弯刀护在身前。
只见他突然张开了眼睛,缓缓的撑起身子后,咳出了一滩血。
这人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看了看不远处举着弯刀的连芝,其实他刚刚能感受到有人在给他包扎止血,想必就是面前的女子,他支着身子,因为失血过多,声音仍有些虚弱: “在下沈燚,多谢姑娘相助。”
连芝见状,收起弯刀,拱手介绍: “绿萝山修仙者,连芝。”
此时,最后一抹残阳不知何时退去,夜色悄然而至,淡淡的月牙也挂在了空中。
连芝找来了一些干柴,靠着岸边升起了火堆。
沈燚将岸边的尸体一具一具的安置好后,随即坐在了火堆边。
连芝看着火光下满脸是血的沈燚,拿出手帕从上游沾了点水,递给沈燚: “擦擦吧!”
“谢谢连芝姑娘。”
沈燚接过手帕轻轻擦拭,他似乎已经完全恢复,原本惨白的嘴渐渐有了一丝血色,接着他又解开了脖子上的布,伤口居然已经完全愈合,只有淡淡的血迹在证明那道伤口是真的存在过。
“你...你的伤口?”连芝瞪大双眼,满脸困惑。
沈燚笑了笑,反问: “你知道不死之身吗?”
没等连芝的回答,他自顾回答道: “我就是。”
不死之身,连芝曾经在绿萝山听闻一二,但具体如何而来却一概不知,她本想继续追问,但见沈燚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欲望,便适可而止。
两人皆未再出声,只能听见潺潺而流的溪水声以及火堆中的干柴在燃烧中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沈公子,能否和我说说今日遭遇?”连芝从腰间取下酒葫芦,酣畅的饮了口酒,率先打破了沉默。
沈燚顿了顿,神情落寞的看了眼不远处那些尸体,缓缓道: “家父令我带着这些家仆前往石井山后的渔岛暗樵做些买卖,谁知今日回来途中在此遇上一个石头怪,手里拿着一把石剑,身手灵敏,剑剑直击要害。”
“石头怪?”连芝重复了一遍,问: “可是石头聚成的人形吗?”
“嗯。”沈燚点了点头,起身指着不远处的石碓: “那石怪见我们都被封喉,没了气息后,我隐约看见,一团黑影从石怪身上窜了出来,接着石怪就全成了一块一块的石子。”
连芝先前就觉得这些石碓怪怪的,这下她或许知道是什么妖怪了。
妖书记载,山更乃山石所化,难成人形,一般以石头砌成人形,不轻易害人,但山更眦睚必报,若与其结仇,必招致灭门。
想到这,连芝猛地站起身,拽起沈燚,道: “公子家在何处,快带我速速回去。”
二人赶到沈府时,又是一番与溪水边相似的惨像。
从沈府大门的守门小厮一直到大厅守夜的丫鬟们,无一幸免。
血腥味和妖气掺杂在一起,形成了死亡的味道。
他们还是来迟了一步。
这些下人们的尸体虽没了气息,但身体尚残存温热,可见这场杀戮刚刚结束。
但似乎没结束。
府中更深处传来了“嘭——”的声响。
沈燚急忙冲向声音的源头,那是他爹爹沈川的书房。
推开书房门时,书房已经凌乱不堪,沈川倒在血泊之中。
“爹!”沈燚跑着上前,他跪在沈川的身边,哭着用手捂住沈川流血的伤口。
“燚儿,是他回来了...”沈川微微张开眼,气若游丝。
“爹,我...我给你包扎。”沈燚的手颤抖的撕扯着自己的里衣,但心越急,就越撕不下来。
连芝从身上撕下鹅黄色的布条,递给沈燚。
她蹲在沈燚的身边,待沈燚将沈川的伤口包扎好,又掏出了一颗药丸,拿给沈燚,解释道: “续命丹,暂且能...”
剩下的话她没忍心说下去。
沈燚接过丹药,眼含泪花,喂给沈川服下。
他们都知道,沈川活不了了。
服下了丹药的沈川,气息渐渐重了些,但这现象只能称之为“回光返照”。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虽然沈川的声音微弱,但他却一直喃喃着。
“他是山更吗?”
沈川“嗯”了一声,虚弱的打量着面前问话的少女,直到看到少女腰间别着的那个酒葫芦。
他因为失血过多昏昏沉沉的脑子猛地清醒。
“你...你...是连应的孩子?”
“您认识我爹爹?”
连芝又惊又喜,她根本想不到时隔多年能够从别人的口中再听到自己那已经离奇失踪的爹的名字。
沈川点点头,道: “他是我的恩人。”
“那您知道他的下落吗?”连芝满脸希翼的继续追问,希望能够得到关于连应一星半点儿的消息。
但沈川摇了摇头,他从怀里拿出一本书放到连芝手里。
“这是连应托我给你的,他说过你会寻来的。”
连芝接过书,翻了翻,一脸震惊,这并不是书,而是传说中的百妖录,但仅仅是一本未集齐的百妖录。
百妖录,实际上就是捉妖。
但捉的妖可谓是大有讲究。
这妖不能是一般小妖,而是穷凶极恶的千年老妖。
一旦捉住,就在这本百妖录里写下妖的名字,然后封印在百妖录之中。
连芝看着手中的百妖录,说不出任何话。
因为她此次私自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收集百妖录。
她不明白,爹爹是怎么知道她有朝一日会因为百妖录下山?
又为何他能如此明确的确定她会找到沈川?
以及...
沈川明明是一普通商人,爹爹又与沈川如何相识?
她脑子里一团疑云。
而此时的沈川,感到自己生命马上就要到尽头了,他握住连芝的手,恳求道: “我们沈家欠了那山更怪的,如今他冲破封印,不灭我沈家,他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燚儿...燚儿就烦姑娘务必救他一命。”
说罢,他用劲最后一丝力气,又拉起沈燚的手搭到连芝的手背上,轻轻了拍他们交叠的手。
与其说是恳求,更像是...是一种托付。
就像很多年前,连应将这东西托付给他的时候。
说完这些,他不舍看看了一眼沈燚,又看了看连芝,终于放下心的闭上了眼睛,手耷拉了下去,彻底没了气息,只留下沈燚撕心裂肺的痛哭。
2.2山更灭门(二)
一夜间,沈家灭门传遍整个石井镇,自然也惊动了官府。
官府一早便来沈家查看实情,对外头百姓宣称是仇杀。
这论断确实无误,但明眼人都明白这并不是寻常寻仇,大抵是妖物作怪。
沈燚送走了官府的人,关上了府门。
他在家中祠堂设了灵堂,沈川的尸体就安置在灵堂内。
而府中的丫鬟还有小厮的尸体有家人的已经被家人领了回去,没有家人的则拉去了义庄,待寻得好去处下葬。
整个沈府冷清的不像话。
沈燚整个人已经有些许木讷,才仅仅两天的时间,他就将生死的滋味尝尽。
此刻,他身着孝衣,如行尸走肉一般跪在灵堂前,不停的为沈川烧纸。
“沈燚,你振作起来!”连芝知道沈燚心里不好受,但是还是看不惯他一副不生不死的样子,她上前拽着沈燚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
沈燚一把甩开了连芝的手,许是因为夜里哭过,他的眼眶红红的,声音哑的不像话: “连芝姑娘,你行行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连芝看着他这幅可怜样儿,只得松开手,一时之间堵在喉头的话也说不出口。
她蹙着眉,沉思了片刻,掏出了一张符纸,手中拿着符纸比划,嘴里念念有词,之后将符纸一掷,粘在了灵堂门楣上。
她这才放心的舒展眉头,走到沈燚身边,轻抚着他单薄的脊背。
“我在灵堂设了结界,山更就算寻来暂时伤不了你,我就先上街买一些吃食,你一个人静静,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未等沈燚的任何反应,连芝离开了灵堂,但并未立即走出沈府。
她回想起昨夜只听沈川说沈家欠了山更的,但欠的究竟是什么不得而知。
依照沈燚现在的心情,肯定得不出什么答案。
而且对于沈家的情况,她其实也没有完全弄清楚。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沈家曾经是否发生过什么,又是否有过什么仇人。
连芝想了想,也许客栈能够给出她想要的答案。
她走出沈府,经过一番打听,特意选了一个人满为患的客栈。
果不其然,刚进店门,就听见门口的一桌食客隐隐约约的在讨论着沈家的灭门惨案,
“你们知道吗?昨夜沈家被灭门了。”
“沈家?是首富沈川家吗?”
“是他们家,听说小到家里的看门狗都没了。”
“不过也还好,沈家那公子还在,至少还有个后。”
一个食客突然压低声音,小声道: “是不是沈家的钱来的不干净,山神做怒了。”
“你这一说山神,我倒是想起来了,之前沈家刚发家的时候,山神庙附近不是隔山差五没了人吗?”说话的这人又环顾了四周,手遮挡在嘴巴上,顿了顿: “你说,是不是有什么邪术,然后现在这些亡魂来找沈家索命来了?”
其他几个食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其中一个人急忙捂住说话这人的嘴,讳莫如深: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连芝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的凑到了谈论的食客身边,问道: “为什么?”
食客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给吓了一跳,脸色可谓是白上加白。
他们一瞧是一个面容娇俏的小娘子,又见小娘子往桌上放了一把碎银,本是不悦的表情瞬间和善了起来,但依旧闪烁其词。
连芝当即又拿出一锭银子,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她看着面前的几个食客,将银子搁在桌上敲了敲: “这下我可以知道为什么了吧?”
几个食客看了看那锭银子,面面相觑。
刚刚在那偷偷推测亡魂索命的那人率先忍不住了,他盯着银子,嬉皮笑脸。
“姑娘一看就是外乡人,这沈家本是做瓷器的普通小商贩,因为我们镇子四面环山,山路都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瓷器难以外运,所以也做不了外地的生意,而且我们镇子穷人多,富人少,穷人哪里有钱买什么瓷瓶做装饰,所以沈家之前都是做一些普通陶瓷碗之类的勉强维持生计,但十几年前不知道沈川,也就是沈家现在当家的,哪里来的门路,能让瓷器过山完好无损,之后就开始做外头的生意,据说这附近的好几个县都是他供应的瓷器,就连皇城都要他家的瓷器,就这样,沈家慢慢的在我们这富甲一方,成为了我们石井县的首富。”
“那沈家有没有什么仇人?”
“怎么可能,沈老爷为人和善,热善好施,是我们石井镇的大恩人,平时还会拿钱救济一些穷人,镇上数不清有多少百姓都受过他的恩惠。”
这个回答让连芝纳闷了,如此好之人怎么会和山更扯上关系?
她又想到瞬间让这几个食客变脸的敏感话题。
“那你们刚刚说的山神又是怎么回事?”
连芝问话刚落,说话的那人也不笑了,他神情严肃。
连芝把银子塞到那人手里,那人才小心翼翼的凑到连芝的耳边: “这话我也就偷偷告诉姑娘你,石井山脚下有一个山神庙,也就是沈家发家那会子,每每去山神庙祭拜的人都离奇失踪了,人人都说是山神吃人,我看呐,跟沈家八成是离不了干系。”
山神吃人...
山更灭门...
这中间也许还真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连芝礼貌的谢过几位食客,招呼来店小二随意打包了一些招牌菜便匆匆赶回沈家。
连芝回到灵堂时,沈燚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了。
因为将近一天没有进食,他狼吞虎咽的吃着面前的吃食。
连芝也不急着问话,坐在沈燚的对面也慢悠悠的吃了起来。
“连芝姑娘,你帮帮我吧。”
沈燚放下手中的碗筷,眼神中除了原先的悲怆,还萌生了恨意,甚至说话有些咬牙切齿, “我要弄清楚山更和我沈家到底有什么仇,我想为沈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报仇。”
“你爹没和你说过这个山更的来历吗?”
“未曾。”
“那你的不死之身?”
“我爹说我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病好之后,就有这种异能了,但其实我根本没有生病的这段记忆,更详细的来说的话,我似乎七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打我有记忆以来,就是这个样子,我爹也不允许我的这个异能被别人发现。”
一连串问下来,连芝诧异极了。
她万万没想到,身为沈家的独子,沈家唯一的幸存者,沈燚居然一无所知。
她觉着自己仿佛下了一盘死局,要如何从中破局,顺势而出呢?
根据她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或许山神庙是这死局的关键,能够走出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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