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磨合期

　　当祝诗尔把这个决定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她朋友先是惊愕地睁大眼，过了会，她把勺子放回小碟子里，小心翼翼地问她，你确定吗？

　　祝诗尔确定得不能再确定了。那个想分手的念头一旦种下，只要有失望的情绪浇灌，它就会在午夜时分茁壮成长。

　　她朋友张了张口，最后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然后她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分？

　　祝诗尔没说话，她托着咖啡杯，手指在咖啡杯的底部缓慢地摩挲着。

　　“……也许，我还需要一点时间。”她说，“我们在一起太久了。”

　　她朋友理解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那天晚上，是王九思过来接祝诗尔的。祝诗尔拒绝了，但他一定要来。

　　三人站在餐馆面前分别，王九思伸手去握住祝诗尔的手，祝诗尔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她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眉间微不可查地蹙了起来。

　　“太晚啦，我们回家吧。”王九思说。

　　祝诗尔不想那么早回去，她还有话没和朋友说完，但王九思很坚持，她被王九思拽着走了几步，只好回过头跟她朋友挥手道别。

　　她朋友看着祝诗尔脸上的满脸歉意，忽想起她们刚才聊到感情这个话题的场景。

　　祝诗尔垂着眼睫，平静地说道：“但我们一定会分开的。”

　　她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厌倦，和一种看透感情的死寂。

　　时间往前拨几个月，半年，一年，两年……祝诗尔在她面前提及感情时，并不是这样平静的。

　　两年前，祝诗尔提及王九思，眼里有光。
　　一年前，说起感情，祝诗尔眼里的光暗淡下来了。
　　半年前，说到伤心处，她的眼里有泪花在闪烁。
　　几个月前，祝诗尔已经不爱提起感情这个话题了，每次提到她的嘴角只是勾一勾，笑意全然不达眼底。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

　　她不记得了。

　　祝诗尔也记不清了。

　　王九思拉着她大踏步往前走，他步子很大，祝诗尔踉踉跄跄地跟在他身后。

　　冷风呼呼地刮着，她一开口就灌了一肚子的冷风。

　　“你不能走慢点吗？”她提高声音喊。

　　王九思回头看她一眼：“为什么？你不觉得这样很畅快吗？”

　　“可是我很冷！”

　　王九思的脚步慢了一点。祝诗尔喘了口气，把手抽出来拢了拢自己的衣襟。

　　走到一个分叉路口的时候，王九思忽然转头对祝诗尔说，让她在这儿等一会儿。说完，他拔腿就跑，跑到一家奶茶店面前。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

　　“喏，给你。”他说。

　　祝诗尔举高奶茶看瓶身上的标签，三分糖，加的小料都是她爱的。

　　她喝了一口，不经意抬起眼，王九思在看着她笑。他的眉眼弯弯，很像当年的模样。

　　“这样你还冷吗？”他问。

　　祝诗尔顿了一下，摇摇头。

　　王九思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拉起她：“既然不冷了，那我们现在走快点吧！”

　　祝诗尔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拽着往前走。冷风像刀锋一样刮在她脸上，祝诗尔觉得自己前两天才退下去的高热又有席卷重来的趋势，她呛了两口冷风，冷风从她的牙缝间钻进去，刚喝下去的奶茶甜腻腻地糊在舌根。

　　王九思兴致勃勃地拉着她往前走，他高声说着话，但那些话全部被搅碎在风里。祝诗尔是一个字也没听清，她的脑袋嗡嗡的，耳边是一道又一道呼呼的风声，每一道风刮过她，都好像会带走一点她躯壳里的热量。

　　也许是她沉默得太久了，王九思可能觉得有些不对，他回过头来，刚想问她怎么了，却看到她的脸色青白，两颧骨上却浮着不正常的红晕。

　　祝诗尔一回到家，就又发起了烧，低烧，不算太严重。不过她前不久才病好，现在又病了，下巴越发尖，唇瓣也脱了平日的红润，整个人病恹恹的躺在被褥里。

　　王九思为自己刚才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在风里疾行的行为感到抱歉，他主动地给她给她拿药端水。

　　家里的东西一向是祝诗尔来归置摆放的，王九思不插手这些事儿的，他在客厅转悠了几圈，还是找不到药。于是他不得不提高生意问祝诗尔：“宝贝，你把药放到哪儿了？我找不到啊。”

　　祝诗尔说：“在书架隔板上的药箱里。”

　　她病着，说话声音小，王九思没听见，在外面又问了一遍。

　　祝诗尔只好提高声音说：“我说，你找找书架隔板上摆着的药箱！”

　　王九思这才发现书架隔板上摆着一个小箱子，深色的，看不清里面放了什么东西。他把那个小箱子整个端下来，随着他的动作，一个陈旧的小本子被带了下来。

　　这什么东西？
　　王九思把药箱放在茶几上，弯腰捡起那个小本子。

　　小本子的扉页写着“祝诗尔”三个字，下面写明了日期，时间是五年前。

　　这可能是祝诗尔的本子吧，王九思没什么兴趣，他随意往后翻了翻，看到第一页写了一行大字，还有几行小字。

　　——《恋爱清单》

　　“我恋爱了，很开心，这是恋爱的第一天。
　　“昨晚睡不着，我给我们两个列了一个恋爱清单，我没和九思说，等我们做完这些事情，应该就可以结婚了吧。
　　“真希望我们可以长长久久。”

　　看到后面那些关于“结婚”和“长长久久”之类的字眼，王九思笑了笑，他没再看了，随意地把本子塞回书架上，端起水杯，拎着药箱进了房间。

　　“来，快来吃药了。”他对祝诗尔说。

　　祝诗尔拿眼睛觑他：“药呢？”

　　王九思把药箱放到床头柜上，说：“我不知道你应该吃哪个，然后应该吃多少，所以全部拿过来了。”

　　祝诗尔并不意外，她叹了一口气，挣扎坐起来，在药箱里翻到应该吃的药，和水吞服了下去。

　　药片在她嗓子眼里咯了一下，然后才费劲滚落进食道里。吃完药，她躺回床上，有气无力地对王九思说：“你把药箱放回去吧。”

　　王九思放好了药箱，坐回床边，他垂下眼睛，默默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祝诗尔问他。

　　“没什么。”他摇头道，“我只是有点担心你。”

　　祝诗尔笑了笑，说：“我很快就好了。”

　　王九思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点她的手。

　　晚上熄了灯，王九思也是这样抱住她，祝诗尔以为他还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她拍拍他的手背，安慰道：“一点小发烧而已。”

　　王九思在她脖颈间蹭了蹭，声音瓮声瓮气的：“我未来孩子的妈妈身体这么差，风一吹就倒了，这可怎么办啊。”

　　祝诗尔抿了抿唇，她把手收回被窝里：“没什么好担心的啊。”

　　“所以，你可要快点好起来啊。”

　　祝诗尔沉默了两秒，“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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