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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珠
下罢早朝,车辇一路驶出皇城。
一到丞相府,苏默下了车辇,手里紧紧攥着几份折子,怒气冲冲的绕过回廊,大步走到厅内,往太师椅上一坐,心中的怒火更甚。
府邸管事忙跟着走进大厅,只见苏默将手中皱的不能再皱的折子挨个撕的粉碎,往半空中一扬,愤恨道:“徐钰那老匹夫,南方州省水患一事,竟联同几位大臣上疏弹劾我的折子。明着不与我来,暗里倒是非要和我斗个你死我活!”
苏默此时气的直呼徐钰的名讳。跟进来的管事因着跟在苏默身边好些年,便善于察言观色,只待苏默怒气稍稍平复,才开口道:“大人,纵使徐钰等人费尽心思弹劾大人,君上好歹念及大人这些年鞍前马后的效劳,想必不会太怪罪大人的。”
前头已经死了一个户部尚书严宗裕了,谁能料定下一个会不会是他苏默呢?
“你懂什么?”苏默怒喝了一声,长袖一甩,继而怒道:“今日御书房内,陛下已是把我骂的狗血淋头。若今日陛下身侧有刀刃,都恨不得立马把我给砍了!”
管事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怎会?当年若不是得大人鼎力相助,君上怎会如此顺利坐上那把龙椅……”
“住嘴!”苏默眸色一慌,大声喝止住管事余下的话,往厅外望去,眼见四下无人,起身过去一个巴掌甩在那管事脸上咬着牙压低着声:“你个蠢货,谁让你谈及此事的?你说出来,若是被有心者听了,这京昭的天可真要掀了去,你的脑袋到底几个够砍?”
巴掌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管事才意识到自己的嘴碎可能酿成大祸,忙低头认错:“大人莫气,小的今日话多,实在该死!”
当年之事,一旦揭露,是足以杀头灭族的死罪啊……
“你个蠢货,可得万分小心了自己的嘴!”
大厅内,苏默指着管事,气的来回踱步。
******
白日里,皇都京昭城中的茶馆倒是人声嘈杂,热闹非凡。一些朝堂之事,倒是引得人侧耳去听。
温茶饮至半盏,有人拍板悠悠的开了口:“听闻西锦的敌军快攻到潼关了,不知朝廷上此次征西的人选?”
“那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位昭乐帝姬吗。”言及此事,对桌有伙计接了话:“听闻一年前,东昭与北越之间的征伐,祁山一战,这位帝姬受过重伤,回朝后一直养在苍南山恩师那处。现如今若非迫不得已,怎会被召回赐封此次征西主将呢?”
有人摇头:“也是,算算年头这位帝姬也才不过二八年华,朝廷上让一个小姑娘带兵西征,这不胡闹吗?若非半年前与南蛮的边境之争,晋王腿上落疾,现如今怎会把此重任交到一小姑娘手上。”
“此言差矣。”一侧文士即刻反驳道:“小姑娘怎么了?可别忘了你口中的小姑娘为朝廷立下过多少战功。京昭谁人不知这位小殿下是晋王捧在心尖尖上的一颗明珠,实乃是人中之凤,虽是女儿身,来日可是大有作为啊。”
“边疆近年来战事不断,此战怕是不易。”桌前一刀客耐心搽拭着手中的刀刃,感叹着:“君父不仁,南方州省几年来天灾不断,徭赋过重以填无底之国库,实在是民不聊生啊。若文帝尚在,这天下绝非如此光景!”
一旁的大胡子接了刀客的话:“是啊,十五年前那场宫变,逆贼虽除,文帝鼎成龙去,一场大火成德皇后随之薨逝,天下之人甚是惋惜哀悼……”
“二位爷,这些话可需忌讳,少说为妙,被那些官爷听见了可是要掉脑袋的。”跑堂上茶水的小厮好心提醒道。
大胡子噤了声,方才念起那小厮说得对,十五年前先帝与先后一夜之间的薨逝是桩憾事,却也成了这皇城之中的一桩忌讳事啊……
******
“莫怕秋无伴醉物,水莲花尽木莲开。”
一树一树的木芙蓉,晴日里白如冬日雪,粉若锦缎,绿巾衬着一簇簇的胭脂色调悉数堆砌晕染在朱墙边。
袅袅纤枝淡淡红,清风里摇曳着蔓延进楼阁处去。
一株藕粉色芙蓉花树下,应景的静静立着一袭饰以暗色花纹鹅黄衫裙,身姿清瘦的女子,青丝如瀑倾泻而下,素手指间轻拈着一朵早已枯萎的芙蓉花。
————
晋王府邸北苑,朱窗边静倚着花枝,庭前的假山水面映出惊鸿照影来。
木制轮椅上端坐着的月牙白衫,温和眉眼,面容清隽的郎君,正是东昭晋王慕君煜。身侧恬静温婉的素衫女子正细心地收回他双膝间布满的银针。
布针收针时都是极痛的,可慕君煜从始至终都只是波澜不惊的把玩着文扇,似在极其隐忍,额前薄薄的一层汗珠。随着最后一根针的拔出,终究是没能忍住,皱起那好看的眉头,闷哼出声。
素衫女子收起手中的银针归于木匣中,宽慰道:“殿下腿上的伤势,算是好的极快的了。”
“是么?算算日子,都已过了快半载年岁了。”双膝间的疼痛感渐渐淡去,慕君煜也不禁苦笑着。
女子递上前些日子医者云涯子送来的药物熬制的汤药:“殿下,莫要杞人忧天,这腿该好时总会好的。”
慕君煜饮下汤药,入喉只余苦涩。
“殿下!”一府中侍从快步跑至庭前来。
慕君煜抬眸望向侍从温声问:“何事?”
侍从行礼回道:“殿下,是帝姬,昭乐帝姬来府了。”
“帝姬?”慕君煜低声喃喃,听罢来者是谁后,唇边浮起笑意:“是阿宁啊,她人在何处?”
“帝姬她人在西苑。”侍从回声。
素衫女子笑言:“殿下,前些日子还念叨着小殿下呢,这不这一载未归这京昭的掌珠现如今回来了。”
******
侍从自身后小心推动着轮椅,素衫女子跟随着来到西苑庭前的回廊处。
院落朱墙边盛开的木芙蓉正映着胭脂美人面。
慕君煜的望着院落间那个鹅黄衫裙的明媚女子,眼底有着温意温声唤着:“阿宁。”
芙蓉花树下女子的身子一怔,忙不迭回过身来,裙衫轻旋,发髻边步摇上的蝴蝶纹饰似活过来一般,翩翩然微微颤动,摇曳生姿。
晴日底下玉容仙姿,凤眸流转。
一回头,正对上他温和的眉眼:“皇兄。”
蝴蝶只有飞起来的时候才最好看,若是折了翅膀,囚在一方小小的掌心里那就失去了它本该有的恣意自在了。
蝴蝶有走时,也终归会有再飞回来的时候。
遥遥相望,慕长宁朗朗出声,又见一姑娘在慕君煜身后:“青羽阿姊。”
青羽俯身朝长宁一揖:“殿下。”
随着长宁的走近,慕君煜轻轻拉过她的手,眼底温和:“皇兄瞧瞧。”
指尖轻抚过眉骨,尚且还余着跟前人鬓前青丝间的温热,细看良久,慕君煜沉声道:“瘦了些许。”
******
“皇城险恶最是多。皇帝的心思啊,约莫那些权臣都未曾知晓过。初春时,南蛮在边境作乱,他派你皇兄带军出征,前几战都无事,偏偏在平雁丘一战,两军交战,寡不敌众,这一战虽赢了,但你知晓你皇兄双腿因此落疾,你也应知道,当时领命镇守边关的是太子一党。回京后,皇帝以你皇兄腿疾一事收回了他的兵权。其中种种,长宁,你向来聪颖,不会不知……”
听雨阁里慕长宁忽的念起下山前,恩师的这句话。朝堂之争,皇权之夺,她不是不知啊。如此想来,高位者的心思与授意,最难猜测……
皇兄。
窗外枝叶绰绰。
思量许久,慕长宁启声问:“前几日回的京昭,因着西征事宜,不便来府。皇兄,你腿上的伤,如何了?”
近前,慕君煜温声回她:“无碍,师父她一直暗中让云涯子来给本王治疗腿疾,想是不消多久,就能好全的。”
“那就好。”
慕长宁低声着,眼底的忧愁却并未消散半分。
慕君煜蹙眉:“阿宁倒是不必担心本王,你啊,只关心他人,极少担忧自己的。一年前受此重伤,现今这西征之事,该如何啊?”
闻言,慕长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是苦笑:“皇兄,边疆有乱,苦的从来不是我们这些受着众生奉养的京师贵胄,而是上位者鲜知的百姓啊。我年幼习武时也想过自己为何要习武,我无擎天之才,也没有能以一己之力护一国的本事。”
“但我……”慕长宁倔强道:“东昭的疆土和百姓,我想尽己之力,护好!”
几句话如同珠玉,掷地有声。
慕君煜抬眸看向长宁,少女眸子里的神采从来都是那么的坚韧。
令他自愧不如!
曾几何时,那个跟在他身后扎着双丫髻,说有朝一日要跟他一样披上甲胄,驰骋疆场的小姑娘早已不需要活在他的羽翼之下了。
这些年,她一直在追随他的步伐。
而现在,她不必再追,她已经完完全全地胜过他了!
慕君煜瞥过眼去:“阿宁,你可知这几年下来,国库亏损的厉害,以至于地方百姓都怨声载道。如今的东昭,奸佞颇多,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前有北越虎视眈眈,外有蛮夷觊觎,如今又有西锦来犯,你觉得此次西征,会打的有多容易?你自幼习忠君爱国之道,身为帝姬,本不该让你烦心这朝政之事的……”
******
夕阳落下,慕长宁独坐梅苑,望着墙外的余晖。
想着她的皇兄慕君煜喜梅的风骨,封王后,请人来开辟了这一方梅苑。只是没到冬时,这梅苑也不免显得过于萧瑟了些。
“殿下,府里的膳食已经备好,在府邸就罢晚膳再走吧。”
慕长宁回过神,起身望向青羽:“阿姊,我还有事在身。望请阿姊代我谢过皇兄好意,我便不再多做停留了。”
“殿下,这……”
慕长宁背过身,准备折返,一抬眸竟忽见得庭前院落一侧墙头边闪过一抹诡异的黑影。
慕长宁心下一惊,停下了脚步,回过身去问快步追赶上来的青羽:“阿姊,皇兄尚在府邸北苑吗?”
青羽见着她神色的不对劲,却不知道为何:“尚在,殿下你?”
慕长宁慌了神,不多言语,急急忙忙往北苑奔去。
慕长宁自认自己不是一个谨慎之至的人,只不过前些年在疆场上养成的警惕心,倒是丝毫未减。
果真如她所想。
“殿下!”
望着庭院里提刀提剑的几个黑衣刺客,青羽也是慌了神见势慌忙护住慕君煜。
慕长宁一脸愠怒自室内案上剑拔出鞘,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阿宁!”
身后慕君煜出声唤道,慕长宁身形一滞。
慕君煜担忧着:“小心些!不要出事!”
“皇兄且放心,我会小心!”
慕长宁低声应声罢,提着长剑走上前去,横剑直指一众人:“京昭天子脚下,尔等尚敢如此?皇室之人,是你们想杀就能杀的?今日怕是你们背后的主子要失望了!
慕长宁手握的长剑剑身映过长空皓月,剑鸣声清脆,冷冷打出剑花:“人竟然来了,那就得把命留下!”
黑衣人皆蒙着漆黑的面纱,互视一眼,为首的头子眸中闪过一丝阴冷,执刀冲向前,往慕长宁身上砍去。
“找死!”
慕长宁眸子一狠,一个闪身,左手迅速擒住他执刀的手,侧身躲过他的刀后,一个横扫腿,攻向他的膝盖骨处,那人正想起身却被慕长宁横剑过去,一剑封喉。
长剑在黑夜下寒光尽显,在慕长宁手上如游龙般运转自如,在黑衣人血肉间挑出血花,染上厚重的血色。
阿宁!
观望着庭院间的刀光剑影,慕君煜眸中有过狠戾,置于双膝间的指间紧握成拳。
——————
而此刻的晋王府邸外,王府侍卫明斐刚好归府,刚走进府内几步,便被一神色慌张的婢子给撞上了:“大人!”
明斐见她神色慌张,倒也生疑:“府里可是发生了何事?你为何神色如此?”
“回大人,今晚府里不知从何时闯入了一众蒙面刺客,是冲着殿下来的,今日帝姬也在府中!”
婢子颤栗着赶忙回应。
“什么?”
————
明斐赶到北苑之时,血色早已染红庭院,女子的裙裾飞扬,手持着长剑抵在一人的咽喉处。手腕转动间,黑衣刺客已死在她的剑下。
女子收起剑势,墨发轻扬,裙衫血迹斑斑。
青羽经这一吓,望过慕长宁裙衫上骇人的血色,颤巍巍的走上前去唤她:“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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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长宁也未曾料到今日在这晋王府邸会突遭这一场风波险恶。
室内灯火幽暗,慕长宁静坐着心下想了许久,虽然有认为之人,但也因为没有从那些刺客身上看到任何关于他们身份与背后之人的有用之物,便也不能断定是谁。
看向慕君煜时,对上的眸光太过深邃,经此一风波还能如此气定神闲,难道皇兄他本就知晓那一众人来的目的或是背后的主子。
慕长宁不爱多疑,可有那么一瞬竟有些看不懂她的皇兄了。
缄默良久,慕长宁才低声提醒:“皇兄,今日来的是一些死士,你以后府邸之中多提防些为上!”
慕君煜颔首,仔仔细细的端详过长宁,温声问:“今日,他们本是冲着本王来的,阿宁你可有伤着哪?”
“无事。”
慕长宁摇了摇头,忍着体内一阵寒痛闪过:“今日来王府叨扰许久,天色渐晚,我该回府了。”
“阿宁,本王差人送你。”
慕长宁站起身来,有些晕眩,看向慕君煜:“不劳皇兄费心,府邸的车辇候在王府外。”
“殿下,姑且让我送你出府吧。”
一旁的青羽走上前来。
慕长宁不好拒绝,颔首笑道:“那就有有劳阿姊了。”
“皇兄,那我便先行走了。”
慕长宁回过眸子。
慕君煜顿了顿,摆手示意:“阿宁,一路小心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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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北苑之际,长宁抬眼远远望过黑夜里枝叶摇晃映在庭院墙上,那些张牙舞爪的影子,如同骇人的鬼魅。
这京昭城看似繁华平和,实则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啊!
“谋国事,亦要懂得谋己身。”
念起户部侍郎徐钰宫外的一席话,长宁闻着身上的血腥味,敛了敛眸子里的阴沉之色,皱了皱眉头,忧从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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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阁高处靠在窗边的玄衫郎君,青丝垂落在身后,透过窗瞧着空中的残月。
身后一道魅影闪过:“殿下!”
郎君问:“查清楚了?”
“回殿下,今日之事的确是东宫派来的死士,目的是想探一探殿下的腿疾!”
郎君回转过身来,眸子里闪过一抹不同平日里的阴狠之色,骨节捏的轻响:“哦?本王腿疾一事,他三番五次派人试探,倒真是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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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东宫处,慕子烨慵懒的望着殿上的来报者,随手将一个茶盏砸到一侧的屏风上去,瓷器碎裂作响,足够吓的底下的人浑身发抖,不敢抬头与之对视。
“慕君煜那狐狸,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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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均八百个心眼子。女主后期白切黑哦。
注:鼎成龙去:指帝王去世。出自《史记》。
长宁穿最少女的衣,打最狠的架,我女鹅基本承包了文里的打戏,不愧是全书武力值担当!
作者君提问:“请问长宁平时有啥爱好?”
慕长宁:“爱好啊?我生平有两大爱好,第一是‘怼人’,第二是‘打架’!”
长剑寒光闪过,作者君瑟瑟发抖,但是作者君表示:长宁好美好飒,给个姬会呗?
当当当,我美人皇兄出场了,温温柔柔的大美人谁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