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与共

　　中午出门的时候天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土壤的味道，应该是快要下雨了。

　　应四季不喜欢下雨，他家离学校很远，骑车没办法单手打雨伞，雨衣又厚重的让人感觉穿上像只熊。

　　将车骑得飞快，但雨还是在快到学校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应四季一脸不悦地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滴，一屁股坐在了座位上。

　　叶朝夕瞥了一眼他那微微被雨打湿了的校服，皱了皱眉问：“怎么不打伞？脱了吧，我拿热水瓶给你烫烫，一会儿就干了。”

　　应四季没看他，冷声道：“不用，我拿体温捂捂也一会儿就干了。”

　　叶朝夕不说话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最近怎么总是别别扭扭的？要么不说话，偶尔说几句也总是不抬头。”

　　应四季神色一滞，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索性直接脱了校服递了过去。

　　叶朝夕没再多说什么，伸手的时候看了应四季一眼，开始拿起自己的热水瓶细细地给应四季烫着校服。

　　老张踩着上课铃声进了教室，脸上看起来带着稍许的兴奋。

　　“同学们，马上就到六月份了，学校一年一度的篮球比赛报名就要开始了，这将是大家在高中的最后一场篮球比赛，明年上了高三就要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就不再让高三同学参加了，希望大家能抓住机会，踊跃报名，有意向的同学下课后找体委董星潮同学报名。”老张清了清嗓子说。

　　话音未落，下面就是一阵骚动。绝大部分男生已经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还有一小部分女生也已经开始讨论要如何组织啦啦队了。

　　应四季转头看了叶朝夕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的那一瞬间，叶朝夕的眼睛好像亮了一下。

　　“你很喜欢打球吗？”应四季问。

　　“喜欢，特别喜欢，之前我是我们学校篮球队里最好的中锋，但后来转学之后和别人都不熟就只能和董星潮打，他速度太慢了没意思。”叶朝夕说。

　　应四季点头，“我们班里打得不错的有好几个，白漫打的就不错，有机会你可以跟他们多练练。”

　　叶朝夕转头看了看一旁颇为兴奋的白漫，又对着应四季问：“你好像和白漫关系也挺好的，我看过你和他打球，还不错，一起报名吧。”

　　报名？应四季愣了愣没说话，叶朝夕以为他是嫌自己偷看他打球了，立马解释道：“我先澄清一下啊，我可不是偷窥狂，是上次体育课碰巧看到的。”

　　应四季被他逗笑了，“没说你是偷窥狂，只是我打不了比赛，我低血糖还挺严重的，像这种剧烈运动时间短一点还行，时间一长就容易头晕，那不是坑队友嘛，我就不参加了。”

　　本以为叶朝夕会放弃让自己报名的想法，可应四季没想到，叶朝夕居然变得格外的认真。

　　“没事，你可以打半场然后换别人上，你也喜欢打球，老张也说了，最后一次了，不上不可惜吗？”叶朝夕郑重其事地说。

　　“我再想想吧。”应四季还是有些犹豫。

　　“还想什么想就这么定了，别让自己后悔。”

　　叶朝夕说罢便让董星潮在报名表上写上了应四季的名字。

　　其实应四季也挺喜欢打球的，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他基本上没有参加过正式比赛，只是私下里和白漫他们一起练练手。

　　但现在，他很担心自己的表现会给班里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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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老张特许班里几个确定要上场的，以及三四个替补球员可以不用上课去球场练球。

　　应四季昨天淋了雨，晚上有点头晕，连作业都没写就睡了，今天早早地就来学校补作业了。

　　叶朝夕叫他的时候，应四季还剩了艺术课的作业没写，看着他不慌不忙的样子，叶朝夕急地站在旁边直催他。

　　“四季，走了，去球场练球了，没几天就要比赛了。”

　　应四季充耳不闻，伸手推了推叶朝夕的身子。

　　“你别挡着我光，我艺术课作业还没写呢，我可不想被老师连环轰炸，你们先走吧我补完作业就去。”

　　“那你一会儿自己过来吧，不等你了。”董星潮白漫他们已经等在教室门口了，叶朝夕边往外面走边说。

　　应四季嗯了一声，低着头开始迅速补起了作业，可天不遂人愿，他才刚写完作业，正打算走英语老师就进来了。

　　应四季心里有些着急，刚想举手汇报自己要去练球，就听到班长已经在讲台上汇报，说参加篮球比赛的同学已经和班主任请假去练球了。

　　只见英语老师冲班长点了点头，紧接着掏出课本就开始讲课，完全不给应四季说话的机会。

　　走是肯定走不了了，可英语课他听也听不太懂，索性就趴在桌子上睡了一觉，再睁眼时，下课铃都已经响了。

　　为了不拖大家的后腿，应四季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急忙往球场跑去。

　　从教学楼到球场，中间要穿过图书馆的一个大平台，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洋洋洒洒地洒在身上，空气中到处都是下过雨以后转晴的青草味。

　　应四季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从对面的台阶上朝着自己走了过来，那人右侧臂弯里还夹着一个篮球，校服随意地搭在手臂上，额头上还带着刚刚运动过后的汗水，浑身上下都镀着一层亮闪闪的光。

　　心脏激烈地跳动着，应四季的眼神紧紧地跟随着那人，一丝一毫都无法挪开。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呼吸都要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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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朝夕站定，见应四季呆呆地站着不动，伸手冲他打了个响指。

　　“怎么了？发什么呆啊，等你都快等睡着了，怎么才来？”

　　应四季这才反应过来，“啊？没，没什么，我刚才在教室睡着了，一醒就来了，你去哪儿？”

　　叶朝夕十分无语地看着他。

　　“我去买水，你去吗？”

　　应四季应了一声，云里雾里地跟着叶朝夕去了学校超市。

　　一路上，他就像被人下了蛊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应四季，我身上很臭吗？你离我那么远干吗？”一直走在前面的叶朝夕突然回过头问。

　　“啊？没有，我刚才走神了怎么了？”应四季说。

　　“没什么，走吧，去练球。”

　　叶朝夕无奈地看了应四季一眼，转身往球场走去。

　　一整天，应四季的球都打得特别烂，三分投不准了，运球总是运丢，防守也防不住人。

　　终于，他恼怒地将球狠狠一丢，冲旁边的人喊了一嗓子。

　　“不打了，累了，你们玩吧，我先回教室了。”

　　说完，应四季完全不给别人反应的机会，自顾自地往教室走去。

　　一直到坐在自己座位上，应四季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烫，手一路往下，又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他能感觉得到，那里跳得飞快。

　　从在图书馆前面遇到叶朝夕那一刻起到现在，应四季心里从来都没有篮球，也没有上课，脑子里的画面全都是叶朝夕带着光朝自己走过来的画面。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喜欢过谁，但是这一次，他很确定，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坐在自己旁边的人，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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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越来越热了，班里七十多个人，座位从讲台下面硬生生地能排到最后面的墙角处，应四季和叶朝夕正好坐在这么一大群人的最中间，天一热那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下午第一节课，尤其是在夏天，那可真是一天当中最热最困的时候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学校突然停电了……

　　停电意味着什么？停电意味着，教室天花板上那个又老又没什么风力的破电扇这下彻底不转了，但好在他们每个人都自己备着小风扇。

　　应四季热得烦躁，在书包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充电宝。

　　“不是吧，别和我说这个时候忘带了。”

　　他小声嘀咕了一声，随即转头问叶朝夕，“你带充电宝了吗？我热死了，吹会儿你的吧。”

　　“带了。”叶朝夕拿出自己的充电宝连在小风扇上，但风扇却辜负了他们的期待，扇叶一转不转，叶朝夕不死心，拔下来又重连一次，但依旧没转，两人面面相觑。

　　叶朝夕有些尴尬，“嗯……可能是没电了，昨天用过一次，我可能是忘充了。”

　　只见他边说边从书桌里拿出了两张艺术课上剩的卡纸，不由分说地往应四季手里一塞。

　　“用这个吧，这个硬，风挺大的。”

　　应四季别无它法，只好一脸哀怨地接过那张卡纸扇了一会儿，可这玩意儿的风力和手酸的程度明显就不成对比啊！！！

　　索性不扇了，应四季将卡纸随便丢在一边，忍着燥热趴在桌上睡了。

　　但实在太热了，其实没睡多久他就被热醒了，转头看了一眼叶朝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睡着了，校服掉在地上，汗水顺着鬓角流了下来，额头上的头发已经都湿了，黏糊糊地贴在脸上。

　　应四季弯腰帮他捡起校服的时候，在桌子上瞥见了那张刚刚叶朝夕塞给他的卡纸，犹豫了片刻后，他拿起卡纸对着叶朝夕轻轻地扇了一下。

　　叶朝夕似乎很受用，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可应四季的手才刚一停下他的眉头就立马又皱了起来，应四季叹了口气，忍着手酸给叶朝夕轻轻地扇着。

　　也许是这一行为太过挑衅讲台上站着的老师了，咚的一声，老师的书忿忿地砸了在讲桌上，声音听起来极其不悦。

　　“个别同学请注意课堂纪律，大夏天的只有你们热吗？老师也很热，怎么没人给老师扇扇？而且还是他睡觉你给他扇，怎么？学雷锋啊？”

　　应四季刚想说话，就听旁边的叶朝夕趴着说：“老师，这您就不懂了我们这叫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我同桌这不是怕我中暑耽误学习嘛，这乐于助人的精神，多值得我们学习啊。”

　　班里一阵哄笑，老师当场发怒。

　　“真是无组织无纪律这课没法上了，你们俩给我去班主任办公室，让老张好好思想教育你们一下。”

　　办公室里，老张一脸烦躁地看着应四季和叶朝夕。

　　“你俩怎么回事？上课睡觉平时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怎么就那么娇嫩，两个大男生睡觉还得旁边有人给扇风啊？”

　　应四季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张瞪了他一眼。

　　“还笑，你们俩每人回去写一份检查，给代课老师送过去。”

　　叶朝夕一听应四季也要写检查，有些急了。

　　“不是，您让他写什么检查啊，他就是乐于助人，要没他给我扇，我现在说不定已经中暑了，检查我写，我去给老师道歉。”

　　老张显然不吃他这一套，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俩，800字检查，一个字不能少，现在马上立刻回去写。”

　　叶朝夕还想反抗两句，应四季就拉着他出了办公室。

　　“你拉我干什么？你哪儿做错了？凭什么就得写检查啊？”叶朝夕有些生气。

　　应四季一脸好笑地看着他，“一份检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说，你丫是不是压根儿就没睡着啊？故意骗我给你扇风？”

　　“嗐，我这刚眯着，一阵凉风就飘过来了，我这不是不忍心醒嘛。”叶朝夕嬉皮笑脸道。

　　“你完了！”

　　应四季恶狠狠地盯着叶朝夕，咬牙切齿地甩出三个字。

　　“别啊四季，你这么好，怎么会生我的气呢？要不我下节课也给你扇扇？”叶朝夕讨好道。

　　“你还嫌老师不够生气？你以后能记得给充电宝充电我就谢天谢地了。”应四季转身，边往教室走边说。

　　叶朝夕跟在后面，当场保证以后绝对每天给充电宝充满电，一天不落。

　　“四季，刚才我在老张面前为你挺身而出的时候，你是不是觉得我特男人？”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叶朝夕突然回头问应四季。

　　“你是不是傻逼啊。”

　　应四季笑着骂了一句，可叶朝夕不知道，他的心在正背着他的大脑说：“男人，特别男人，在我心里，全学校就你最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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