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阁

　　济文书院沿着兰阳山的南面的缓坡建造，掩映在苍松翠柏的绿荫之中。山门进来是学堂，再往上是学生的宿舍、饭堂，再往上是礼堂，过了礼堂是济文书院大名鼎鼎的藏书阁。
　　藏书阁的管事陈溪，字云归，刚刚从藏书阁出来，在院子里伸了个懒腰，便穿过偏门，到东面的一个院落中。这个院子里住着陈山长，陈溪，还有管家老刘夫妇。
　　陈溪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看来刘妈已经在准备晚饭。但父亲和老刘到现在还没回来。昨天老刘就把自己屋子隔壁的杂物间收拾了出来，说是已经找下了个小厮，今天一早就出门去领人了，说好晌午便可回来，但现在都夕阳西下了，也不见人。陈溪正想着，听到 “叮当叮当”的声音越来越近，只见那头脖子上挂着铃铛的黑驴慢慢走进了院子大门，老刘赶着驴车，带着山长回来了。
　　“父亲。”陈溪恭敬地朝陈山长行了个礼。
　　“云归，我给你找了个丫头。”说着，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跟在陈山长身后，下了驴车。
　　“父亲不是说去雇小厮，怎么带了个丫头回来？”
　　“都过来，去屋里说。”说着，山长带着丫头进了他的屋子。
　　山长说了今天的经过，说完不禁感慨一句：“云归，你说这巧不巧？这丫头今天跟着我回来，也是天意啊！”
　　陈溪想，这真巧，真的太巧了！这真的只是上天安排的巧合吗？

　　陈溪看着眼前的这个低眉顺眼的丫头，她相貌普通，又父母双亡，无亲无故，无从查证。有个声音突然从回忆中响起：“这样的小丫头，不惹人注意，最适合打探情报！”
　　随即，那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又一次浮现在陈溪的脑海中。
　　“那个小丫头，竟丝毫不差地把地图记了下来！”回忆中，隐娘的面目已经模糊，但陈溪知道，她是这世上少见的美人。
　　“隐娘，这次能大获全胜，功劳有千机阁的一半！”
　　“你的好兄弟韩栋凭着这次功劳升了官，那我的这一半要怎么赏？”
　　“要不升你做我的太子妃？”
　　“切，我帮了你大忙，你倒想来害我！”
　　“你要是愿意嫁我，我定一心一意对你好！”
　　“你是战无不胜、英明神武的大昭太子，你就觉得谁都想嫁给你？”
　　“知道你不愿意，说吧，你想要什么？”
　　“钱啊！这些年，各国王宫，各个枢纽的青楼妓馆，兵营的军需补给处，权臣要员的家宅后院，安插了那么多探子，都得花钱养着！”
　　……

　　回忆中那个英姿勃发的青年，已经死在了那个冬天。听着窗外树林间穿梭的风声，陈溪仿佛还能听到那些带着血腥味的喊杀声：
　　“哈哈哈哈！百战百胜的昭国太子也有今天！”
　　“哈哈哈哈！我看也不过如此！”
　　“杀！一个不留！”
　　……
　　他的确是死了！陈溪揉了揉眉心，想止住回忆的翻涌。
　　前太子已经落葬皇陵了。
　　我是济文书院老山长那个病弱的义子，陈溪。
　　千机阁？这么多年过去，也没听到千机阁的事迹，也没有听到隐娘的音讯。原本就是默默存在的组织，早已默默解散了吧？
　　还是说，隐娘发现我还活着？派人来寻我了？
　　但我这副样子……

　　想着，陈溪心头一燥，猛地咳嗽起来。
　　“唉，看你，怎能没个人照顾？”老山长的语气里透着心疼，连忙扶住陈溪，轻轻拍着他瘦削的脊背。
　　这新来的丫头先是一愣，随后忙去拿茶壶，给陈溪倒了一盏茶。陈溪咳嗽稍缓，丫头就把茶盏递上前，恭恭敬敬地道：“先生，请用。”
　　陈溪接过茶盏，一口饮下，喉头间的毛躁顺下去不少。他再次端详着眼前这个小心翼翼地献殷勤的丫头，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痕和泛肿的眼皮，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这也许就是一个苦命的小丫头。
　　“你看怎么样？虽说没有小厮方便，但丫头也是个机灵能干的。”山长看着陈溪，一脸期待。
　　“听父亲做主。”陈溪回道。又看向这丫头，问：“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先生，我……我叫丫头。本家姓刘，爹娘和姨父姨母都叫我丫头。”眼前的丫头低着头，瑟缩着，怯怯地答道。
　　“真是缘分，还是和老刘同宗，”山长感慨道，“丫头，你去找刘妈安顿下来，一会过来用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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