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2 章
尚莫晚一路沿着东方赶路,年幼时走过的路现在已经不太有印象了。
去京的路上人烟稀少,约莫走了四五日后才到了兴旺些的地方,街道上男女老少人来人往,尚莫晚这才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百姓安居乐业不就是他们一直留在白阳天那些年的意义吗。
起初尚莫晚还对街边的一些小玩意儿感到新奇,可碍于身份她又不能表现出来,毕竟身后还有二十来个亲兵,她觉得自己总得有个将军该有的样子吧,于是再抓心挠肺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
慢慢的,她发现街上除了正常的行人外,还有携家带口、提着包裹、浑身破烂又步履匆匆的人,不像是乞丐更不像是当地的人,见得多了尚莫晚开始觉出些不寻常的意味。
本还要继续往前赶路,却突然有个瘦弱的小孩晕倒在了路边。尚莫晚率先停住了马,举起右手向后边示意,又看了眼旁边的骆思明,骆思明脑子转得快,很快便下了马帮着那对夫妻将小孩扶起。
过了一会儿,骆思明重新上马,说道:“将军,那对夫妻说他们是从樊城来的。”
“樊城?”
“对,樊城那边现在正闹水灾呢,他们也是无家可归了所以这才西行找个别的地方住。”
尚莫晚久久地注视着那家人,男人佝偻着背,女人的发髻散乱着,两人一起牵着中间的小孩,一家三口,行囊却少得可怜。
“你再下马去,多少给他们点干粮吧。”
骆思明咧开嘴,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说道:“不用将军您说,我刚刚已经给过他们银两了。”
尚莫晚惊喜,重重地拍了下他的背:“你小子可以啊!”
“哎哟,将军您轻点儿,”骆思明说完,又嘿嘿笑道:“还是将军您平时教得好。”
尚莫晚轻笑出声:“倒是会说话。”
再往前走大约四十里便是樊城,骆思明提议既然樊城水灾,不若绕过樊城,抄其他的路走,多少也方便些。
尚莫晚一下子否决了,樊城的路最近,而且她也想知道如今正经历水灾的樊城是个什么样子,当地的知府有没有上报,还有新帝有没有派人来赈灾。
然而离樊城越近,一路上的景象就越是触目惊心,不少人在肮脏的黄泥上席地而坐,已经靠近年关,大多数人却还穿着单薄的衣裳。
尚莫晚一开始还会给碰到的人再派些银两和干粮,但流民多了起来她也顾及不到这么多人了,毕竟从白阳天出发时她们本就带的不多。
“将军,前面便是樊城了。”骆思明指着前方说道。
尚莫晚远远便看到驻守城门的士兵拦住了一名绿衣女子,走进了才勉强听到士兵说的话:“樊城水灾,赈灾的粮草都还不够,哪能让你进去。”
绿衣女子急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啊,我说了要吃你们的救灾粮了吗?”
两名士兵上下打量着她,捧腹嗤笑道:“不然就凭你,能靠自己在这樊城活过三天?”
“我是大夫!”
而两名士兵明显不信:“少来,女子也能当大夫,真是笑死个人,回去当你的产婆吧。”
“你……!”
绿衣女子觉得怎样他们也不会相信,随即便要硬闯,但她怎么可能可以敌过两名士兵,两人将她往后一推,绿衣女子一个不稳便要摔倒在地上,此时从她背后伸出一双手稳稳当当将她扶住了。
转头一看,正是骆思明。
尚莫晚也下了马,士兵两人相视一眼还是伸出长枪将她挡住,问道:“干什么的?!”
骆思明从女子身后走出,从衣服中掏出牒文递给两人,两人一看,瞬间像阉了的公鸡般垂下头来,毕恭毕敬道:“将军。”
尚莫晚懒得搭理他们,径直向绿衣女子走去,问道:“你是大夫?”
“对对对,我是大夫!”她刚刚可都听到了,这两人喊面前这个人将军,天啊!
没想到她这辈子真能遇上活的将军,还被将军救了,也算是暂时光宗耀祖了!
尚莫晚勾起唇角:“你说你是大夫,那你来樊城所为何事?”
“当然是来这给人治病的。”
“你瞎说,你一个女子如何能当大夫!”一名士兵插嘴道。
尚莫晚循着声音望去,终于看清两名士兵的脸,两人被尚莫晚的眼刀刮得浑身一抖,正想讨饶,不料尚莫晚笑吟吟道:“既然你们叫我将军,那你们倒是说说,女子如何能当将军?”
这种话,尚莫晚刚到军营时听过不少,不知多少人说她痴心妄想,可她一步一步,不知超过了多少人,再也没人敢对她提出质疑,不想在这樊城却听到了一番异曲同工之话。
两人嘴唇蠕动着,一个字都说不出,绿衣女子得意的跳出来,做了个鬼脸:“切,刚刚不是很能说吗,现在怎么像个哑巴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刚刚插嘴的士兵心里恼得不行,咬咬牙,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是小人失言了。”
谁能想到今日这般倒霉,若是这位将军不折不挠非要他说出个好歹来,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知道自己失言以后就把嘴巴给我封好了。”
两名士兵忙不迭应好,尚莫晚也不再难为他们,樊城水灾,的确要少让些无关人等进去,他们也是职责所在,只不过有些狗眼看人低罢了。
另一旁,绿衣女子已经向骆思明一一交代好了,原来她名叫张素素,的确是名大夫,不仅如此,她的祖父还曾是名御医,只不过因遭同僚排挤又没有背景,最终选择了退隐。
之所以选择来到樊城是因为祖父给她的古籍上记载着“水灾一过恐有疫病”,虽然祖父留给她的古籍很有可能是他贪小便宜买到的一本破书,但秉着试一试的心态,张素素还是来到了樊城。
说完,骆思明几乎要控制不住笑,尚莫晚也忍俊不禁。
“罢了,你随我一同进去吧。”
张素素眼里简直要透出光来。
尚莫晚刚迈出步子,又停了下来,试探道:“你真能在这樊城中照顾好自己吗?”
“我可以!”张素素猛点头。
尚莫晚微笑道:“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如此我就相信你。”
张素素跳过来,抱住尚莫晚的手臂,用甜得能渗死人的声音撒娇道:“谢谢将军!”
尚莫晚当即僵在原地,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后悔……
一旁的骆思明则低下头悄悄笑了出来,张素素又改为抱住骆思明的手臂:“也谢谢这位小将军!”
这下骆思明笑不出来了。
在樊城内,随处可见水灾后的景象,破败的房子、混乱的人群,时不时还夹杂着孩童的啼哭,路上尚莫晚注意到朝廷上面的确有拨款赈济灾民,可排队的人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人为此大打出手只是为了能够有一口饭吃。
“听说这里闹水灾是因为新帝不详。”张素素突然说。
“什么?!”尚莫晚猛地转过头和她对视,马上随行的士兵们也向她看来。
张素素连忙摆摆手,急道:“不是不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听说而已。”
“你可知说这种话是对圣上的大不敬!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到是要被砍头的!”骆思明呵斥道。
尚莫晚说道:“坊间很多这种传闻吗?”
张素素思索道:“自从陛下继位以来,是挺多的。”
尚莫晚恍惚间想起了聂桑榆跟她说过的话:“我和无著是双生子,自降生那日被钦天监说是大不详后,不受宠的母妃本想母凭子贵,却因为我们在宫中变得更加举步维艰,一开始母妃还会好好待我们,可日子一长,她知道父皇再也不会来她这了,便对我们肆意打骂,幸好舅舅偶尔还会派人来接济一二,不然我们都不知如何能够在那吃人的宫中长大。”
“莫晚,你相信不详之人这种说法吗?”
那晚看不到什么星星,尚莫晚最后听到被裹着黄沙的风吹走的疑问:
“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要遭遇这种非议?”
“将军?将军!”
骆思明的声音将她从记忆中唤了回来,“将军你怎么了?”
尚莫晚不答,只是问道:“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张素素怯怯地说:“我也不知道,大概……是京城吧。”
尚莫晚抿住了嘴唇,握着马缰的手越来越紧,如果桑榆还在世,她是不是也要继续遭受这种非议?
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世上更多的却都是人云亦云的家伙。
不能再耽搁了。
“都继续往前走吧。”尚莫晚发话了。
骆思明在旁边狠狠地瞪了张素素一眼,意思是谁让你乱说话!张素素则是缩了缩脖子,意思是:“我只是突然想起,也不是故意的嘛。”
后来的路上张素素再也没有突然冒出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了,但她像是天生的麻雀,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本来张素素还是坐在尚莫晚的马背上,可尚莫晚不堪其扰便找了借口让她去了骆思明的马背上。
骆思明也不敢反抗,只好受了下来。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