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 第四卷 所谓英雄

　　白阳医院，不仅是白城新开张的坐拥名医应用最新医疗技术的意愿，更是在一号区开辟出来的让医护工作和科研工作有机融合的科创地带。更重要的是，这里的许多研究都关乎着这个不太平的世界里的一些关键“元素”，比如对“异界物质”的研究，对吸血鬼的解剖以及对能力者本质的探究等。总而言之，白阳医院中既有大量老弱病残孕等弱势群众，又有不可告人的科学机密。在大量能力者被紫罗兰控制后暴走的情况下，保护这两者的任务异常艰巨。何况，本来就不知何时会有多少暴走的失控能力者攻击这里的同时，原本存在于这医院里的暗流也蠢蠢欲动。
　　比如这个病房里，有一个叫尼克的健壮病号。他因为持枪抢劫被抓捕，但逃跑时手臂摔折而住院。今天本是他出院的日子，也是他入狱的日子。但显然，他并不想乖乖就范。
　　他在要被撤离时谎称去上厕所，然后就在卫生间里待了一会，不过他并不走运，刚出去就被叫上跟着大部队撤离，于是他蹑手蹑脚地跟在队伍后面，心中仍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可是出逃的好机会，他可不会轻易放弃。只要等着突发事件降临，他便可以趁机脱离。

　　（“不可以，鸟麻，你快想想办法，那边有吸血鬼，让他们去另外的避难所！”）
　　“院长！那个地方有吸血鬼！让他们去高能博物馆那边的那个避难所！”
　　“新的消息吗，鸟麻大夫？”四十多岁而皱纹满额的院长看着焦急地朝自己跑来的刺猬头明星医生，并没急着更改指令。
　　“是的，我朋友的消息，原定撤离地点附近有大量吸血鬼出没！看，这是拍下来的照片！”
　　“是才拍的啊……好的，”尽管与对方并不熟识，院长明白，这种容不得深思熟虑的紧张情景下，只能相信眼前这位刺猬头医生的善意，“喂喂喂？原定撤离计划更改，把群众带到高能博物馆附近的避难所。对，立即执行！”
　　“谢谢了，你也赶快撤离吧，鸟——”
　　新上任的院长转过头，却不见人影。他环顾四周，探了探附近的几个房间，确认无人后，也小跑着走进安全楼梯，撤离不再安全的医院。
　　（“唉，这种状态下使用幻术可太麻烦了，还得幻化出手机上的图片……”）
　　（“不过起到效果了就可以啦，外面的情况我来处理吧，你守好这个医院就行。”）
　　鸟麻，高颜值、高超医术、高人格魅力的青年，作为夜盖族巫师长的身份却不为人知。因此，穿着光鲜亮丽，地域特征浓厚的淡黄底镶青纹法袍“作业”的他必须尽可能少交流，将声音刻意压得深沉一些，戴好用竹木和鸟羽配合丝绸做成的面具，只露出为了显得很酷的右眼。毕竟，在尚未承认魔法的社会中，这种身份一旦传出去，天知道会招来什么麻烦。
　　虽然这样的奇装异服足够引人注目，刷起一波舆论风暴，但此刻，人来人往的医院可无暇顾及他。被紫罗兰点名为暴走能力者重点关照对象的白阳医院，绝非是可以肆意驻足围观的场所。除了那些行动艰难的病人与带着救心丸、托着输液管、接着呼吸机帮助他们撤离的家属、医护、志愿者，更多的还是往往返返，将绝密资料，贵重物品，危险药品向避难所的物资储藏室与医院及周围建筑的地下室转移的研究员、保安、经营人员等各类员工。比起围观这个巫师打扮的奇装异服的美男，他们有更紧急的待办事项。
　　“刺啦——”
　　伴随着窗玻璃被击碎，慌不择路的奔跑声与清晰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一个身上沾着凝固的黑血的男子突然出现，带着麻木的神情与充满杀气的眼神，吓跑了路人们。
　　“快走！”刺猬头的巫师一挥一端雕刻鸟头，侧面缠绕古花，挂上白玉的古木巫杖，凭空刮起一阵劲风，阻拦了从手中喷出气体的男子冲向无辜的路人，也成功招引了他的仇恨。
　　“心经·符咒·昏睡符，附着！”
　　从他的口袋里飞出一张画着特殊印记的符纸，贴到暴走能力者的额头上，令原本靠喷气浮空的男子突然双目自然闭合，四肢无力下垂，自然而然地摔落，趴在地上不省人事，放出微微的鼾声。
　　“大家快走，去高能博物馆附近的避难所！别走这条路有辐射！”

　　“快走啊，夫君！那些能力者搞不好会袭击这里的！”
　　“等一下，我加密一下这些档案，”穿着白袍的褐发英伦科学家比尔·希恩斯敲了几下键盘，将电脑上原本有序的图标，文档中易懂的文字转化成了一堆堆乱码，“这些文件只能保存在这个电脑上，如果电脑被毁将上传到N集团所属的某个特定设备中。”
　　“你用的什么加密方式？”
　　“N集团目前最高级的民用加密方式。”
　　“这安全等级不太够吧，只是全错排后微改了底层代码啊……”穿夹克衫与背带破洞裤的日系黑短发女子山衫惠子拿出一个U盘，“还好这玩意天天带在身上，看我的。我这里有个加密方式，比这个高级多了。”
　　“这些电子设备使用记录都必须删除，帮我一下，我来收拾纸质资料。”
　　“いい~でしょう~，”山衫惠子俏皮地回答。
　　在大批暴走能力者将要入侵的情况下，两位科学家不能立即撤离。这实验室里有各种试试就逝世的活体培养的细菌和病毒，有一旦被窃取可能引发灭世危机的机密研究结果。这一切都是万万不可泄露的。
　　“夫君，这层海拉细胞怎么处理？”
　　“别管这些，惠子，把它们放到保藏冰柜里就行，这个冰柜一旦不按程序使用的话会立即加高温杀死里面的所有活细胞的。”
　　“好的，那这些培养T病毒的细胞也是吗？”
　　“嗯嗯，”穿白袍的英伦科学家并没有回头。
　　“OK，让我看看……这样就完成了——希恩斯，你在干什么，留便条吗？”
　　“帮我拷贝一下这台电脑上的研究报告然后把它们删除，我突然有了灵感！”
　　比尔·希恩斯不愧是一个科学狂魔，即使在下一刻就可能被暴走能力者破墙而入引发灾难，他依然将自己的“比尔一激灵”用在了科学研究上。此刻他把自己宝贵的转瞬即逝的灵感摆在了自己的生命之上。
　　“やめて！希恩斯！我们要赶快走了！”看着亲爱的丈夫在不该加班的时间乘以身殉职之险，山衫惠子心急如焚，一边急得跺脚大叫，一边又小碎步跑过来帮忙拷贝文件。
　　“通过改变一个核心命题的真伪，就可以扭转对整个体系的认知，将善的变成恶的，黑的变成白的。但在诸多反馈行为的影响下，这样的简单改变很难达到扭转效果……但是，如果对该体系的认知本身如此，只是因为一系列反馈行为抑制了表现而表露出相反结果，直接对反馈系统进行扭转呢……代入模型计算一下……我看看……对，释放原本的恶意比污染原本的善意要容易很多……这样一来输入需求会比原本低个……数量级是十的五次方！——山杉，我找到紫罗兰这次行动的可能原理了！”
　　“别多想了，你不要命了吗？！”
　　“可，唉，对不起，惠子，在这种情况下真理比生命更重要。”
　　希恩斯略显无礼却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本来急得快要掉眼泪的山衫惠子愣了两秒，欲言又止，实验室里只回荡着机器运作的声音，然后她绽开了无奈的微笑。
　　“你可真是个笨蛋，亲爱的。”
　　“也许吧。”
　　对某些无法理解的事物的执念，让这对科学家倏地感受到一股小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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