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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据阿父所说,皇舅舅逝世后一年内,襄阳多出了不少今上的探子,阿母也遇见过几次刺杀,只是每次都能够化险为夷,还瞒下了消息。”
“今上见刺杀阿母不成,阿父阿母又成婚两年却无所出,这才没了刺杀之事,但一直盯着阿母的肚子,盯了整整八年才撤了探子【1】。”
荀彧猛地抬头,面色复杂的盯着荀萱,有些艰难道:“小凤淑,那密诏之中,究竟写了什么?”
荀萱看着他:“若今上昏庸无能,阿母的孩子可取而代之,不论男女!”
荀彧荀攸有些失神,震惊于恒帝对刘慧的宠爱,荀绲则没什么反映,先帝对小师妹的宠爱他们兄弟八人早已清晰,心知小师妹不是当皇帝的料,先帝也不舍崇尚自由的小师妹被围困于宫墙之中,否则这密诏就会改为让小师妹取而代之了。
荀彧闭上眼睛,内心思绪良多。
今上自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在说着他是一个昏庸无能、贪图享乐之人,他也不曾对今上抱有幻想,只想着等今上驾崩,便扶持未来的少帝。
可现在荀萱的一番话彻底打击了他,令他的这个念头摇摇欲坠。
不论今上是否知晓密诏内容,这对于今上乃至他的子孙都是一颗定时炸弹,若是不知晓,只要密诏在一天,无论哪一位汉室宗亲登上大位,心都难安,荀萱难逃一死。
若是知晓,日后皇子继位,也会对荀萱有所忌惮,毕竟密诏只说今上昏庸,可没有言明是哪一位帝王,若是荀萱或其子孙想要坐一坐龙椅,有密诏在手会很容易,没有哪一个帝王会乐意留下这个隐患,荀萱还是难逃一死。
想让荀萱不死,只有两种办法,要么现在就拿出密诏,荀萱登基,有恒帝的密诏在,哪怕荀萱是女儿身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要么推翻汉朝,让一个有才华与汉室无关的雄主在乱世之中一统天下登临大位,汉朝都没了,荀萱手里的密诏自然也就没用了,新帝也就不会为难荀萱一个女儿家,甚至会看在荀家的份上或与荀萱关系亲密的情况下保荀萱寿终正寝。
荀彧思绪万千,想着荀萱登基为帝的可能,还有这世上谁有雄主之姿还跟荀萱有些关系的。
荀彧能想到的,作为智商不输于荀彧的荀攸自然也想到了,也在计算着荀萱登基的可能,但想的另一种后路就不一样了,他在想着荀家成为皇族的可能性。
不得不说,两人同为荀家子弟,心中所想心中志向竟然是相反的,难道是因为荀昙【2】被禁锢终生【3】吗?
马车内沉静许久,荀彧暂且放下思绪,问。
“阿萱说了这么多,彧明白阿萱的意思了,但彧有一事不明,阿萱为何要如此?阿萱虽遵从姑姑的意思姓荀,可阿萱到底有着汉室血统不是吗?”
荀萱沉默,想到了五岁时阿父给自己看的一本书,看完之后对于里面的内容十分不解,便去询问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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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的荀萱一脸好奇的趴在自家阿父的膝头:“阿父,这是谁写的书呀,那般编排皇族,不怕被诛九族吗?”
“那是阿父写的,阿萱,阿父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了可不许告诉任何人。”
“阿母也不行吗?”
“阿母也不行。”
“好吧,萱会保守秘密的。”
“其实啊,阿父来自未来,此书乃是汉室的未来走向。”
荀萱沉默,努力的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也没有过阿父会骗自己的念头。
“所以,荀家的文若兄长以后真的会因为心存汉室而亡吗?”
“阿母曾说,太尉曹嵩的父亲曾救过她,她便认了其做义父,皇舅舅当时因朝堂局势而同意,如此说来,阿母与太尉曹嵩便是义兄妹,其子曹孟德便是萱的兄长,换而言之,文若兄长与曹孟德不就是兄弟关系吗?”
荀萱本就是独女,很是羡慕庞统有一个兄长,对于阿母所说的荀家诸位兄长和曹家兄长很是好奇,可现在阿父居然跟她说文若兄长和孟德兄长日后要自相残杀,她着实是接受不了。
荀萱越想越伤心,最后着实忍不住,掉了金豆豆,被自家阿父轻轻的抹去。
“阿萱莫哭,现在乱世还尚未来临,阿萱还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而在此之前,阿萱要把此书背下来,这样才知道如何改变想改变之人的命运。”
荀萱红着眼睛坚定的点了点头,更加努力的学习,还自主增添了不少她认为以后用得到的课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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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荀萱来说,比起自己亲人的安危,汉室皇族是否还在并不重要,尤其是现在的皇帝曾想致自己阿母于死地,就更不会让自己的兄长为了匡扶汉室而死了。
“兄长,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黄巾之后必为诸侯争霸之时,汉室皇族又无雄主,必然会被推翻。”
“萱为家中独女,从小便对阿母口中的荀家兄长充满了好奇,萱不希望看到,日后有一天,兄长因一心想着匡扶汉室而死。”
“萱不想没了一位好兄长。”
荀彧嘴角微动,终是没说什么,揉了揉荀萱的头发,眼里满是动容。
他以为荀萱说出来,是担忧她的以后,想让他为她打算一二,却不想竟是为了他,不愧是姑姑那般女子教养出来的女儿,简直跟阿父口中的姑姑一模一样。
荀绲眼里满是欣慰,他大限将至,最放不下的便是文若,担忧若是汉室扶不起来,文若会因此而死,现在到是没了顾虑,有小凤淑看着,他可放心了。
荀萱似有所感,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荀绲,心里打算着什么。
想着想着便开始昏昏欲睡,她身旁坐着荀彧,本可以靠在荀彧的肩上,可心中顾忌着男女大防,迷迷糊糊的打着瞌睡,小脑袋像小鸡似的一点一点的,让荀绲看着好笑。
荀彧见了眼里也满是笑意,反正现在又没有外人,轻轻的扳过荀萱的头,让荀萱靠着他,虽然没有直接躺在床上舒适,但也总比打瞌睡无法入梦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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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荀萱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揉了揉眼睛,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
木床、书桌、衣柜,很寻常的房间布置,只是此人一定很是喜爱书籍,直接在房间里摆了书架,还放有一架七弦琴。
这间屋子应当是阿父的吧,毕竟只有睡在阿父房里外人知道了才不会说些什么,荀萱如此想着。
“吱呀~”
荀彧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吃食,荀萱的肚子恰好叫了起来,荀彧轻笑,荀萱微红着脸撒娇。
“文若兄长~”
荀彧轻咳一声:“阿萱已有半日尚未进食,先喝些粥吧,暖暖肠胃。”
荀萱接过碗,慢悠悠的喝着,荀彧则坐在了七弦琴旁,弹起了曲子,荀萱眯起了眼,眼里满是愉悦。
荀彧见了,满眼怜惜,想到了先前从姑姑包裹里翻出的一封给阿父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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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慈兄长亲启:
慧虽隐居,但朝中之事亦有耳闻,心觉此行途中不顺,慧一命,可无;小女乃郎君唯一血脉,不可有失。
又忧小女因随慧姓而招致灾祸,故命小女认兄长为父随兄姓荀,未得兄长应同,望兄莫怪。
小女虽自幼早慧,在乱世之中亦可自保,然因唯有一女,对其宠溺不已,有些娇惯。
其不善音律,却爱进食之际听曲,无曲不食,夫在世之时每每顺从,夫逝后换慧。
其虽礼仪规范,然其疲懒,常躺于榻上,似无骨一般。
其夜晚需有人陪,否噩梦缠身,彻夜无眠,天方亮才敢睡去。
此上所述,慧望兄惜往日之情能关注一二,慧感激不尽。
慧曾为兄卜算,兄命不久矣,许兄亦有所觉,小女善医,虽不精,但其不到最后不死心,定会开许多药方让兄喝下,望兄能担待一二。(当然了,这句话荀彧是不知道的,不然现在也不会有心情关心荀萱了。)
汝妹刘慧敬上(我文言文学得不怎么好,以前背书都只背原文从来不背翻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懂,大概意思就是刘慧早就知道她会死,拜托荀绲照顾荀萱,还说了三点荀萱的小毛病,吃饭要听曲子,平常坐无坐相爱躺着,晚上容易做噩梦要人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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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萱喝完粥,见荀彧有些失神的想着什么,连曲子什么时候停了都不知道,挥了挥手。
“文若兄长,您在想什么呢?”
荀彧回过神来,歉意的看着她:“彧失神了,方才阿萱说什么?”
荀萱轻笑:“萱只是问兄长在想些什么,连曲子都忘了弹,并未言其他。”
“看来方才兄长在想些重要之事,否则怎么连萱说没说话都不知道?”
荀彧脸微红,生硬地转移话题:“阿父正与公达在院中下棋,阿萱要不要去看看?正好消食。”
荀萱眼睛一亮:“好啊好啊,萱最喜下棋了,兄长快快带路。”
荀彧失笑,带着荀萱来到了凉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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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慧十七岁离开洛阳,一年后也就是167年恒帝驾崩(古人一出生就算做一岁),刺杀一年,盯梢八年,就到了176年,荀萱177年出生。
【2】荀昙,字无智,荀攸的祖父,神君荀淑(荀彧祖父)兄长的儿子。
【3】荀昱与大将军窦武共谋诛宦,与李膺同时遇害;荀昙被禁锢终生(即终生不得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