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偶变怨偶（女尊）

　　第二章
　　沈明鸢要娶苏照昀的消息短暂的在上京城激起了一些涟漪。

　　素来和她关系还算融洽的皇长姐，听闻此事很不高兴。

　　沈明鸢知道皇长姐为何不高兴。

　　就算皇长姐不要苏照昀，也绝不允许别人染指他。

　　对于大虞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是如此。

　　为此，沈明鸢特地从小金库里，找了许多奇珍异宝，登门拜访皇长姐，平息她心里的怒火。

　　也是在此次登门，她遇到了苏照昀的幼弟，那人出落得很好看，眉眼妖冶艳丽，像初夏的勺药，张扬，轻盈，夺目。

　　沈明鸢却只轻轻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也不过如此嘛。

　　在她看来，还是苏照昀好，全天下的郎君也不及他一根手指头。

　　不同于皇长姐的不悦，二皇姐好像很为沈明鸢娶苏照昀高兴。

　　二皇姐看着沈明鸢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本孤也看上了漠北那十万大军，没想到鸢儿倒是手脚更快……皇姐，佩服。”

　　沈明鸢听到这些意有所指的话，平静地和二皇姐对视：“孤娶苏郎君不是为了笼络人心。”

　　沈明鹞显然不信沈明鸢的说词，轻蔑地笑了笑：“是吗？”

　　“二皇姐，孤无意参与朝堂争斗，但我们是一家人……”沈明鸢定定注视着眼前这位素来以“贤德”为人称颂的皇姐，“我们谁不好，父君都会难过。”

　　语罢，沈明鸢也不管沈明鹞的反应，转身离去。

　　她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二皇姐的野心。

　　或者说，她前面的每位皇姐，都觊觎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沈明鸢知道权势有着蛊惑人心的能力，而她除了提点几句外，也无能为力。

　　父君听闻沈明鸢要迎娶苏照昀的事情后，也以为沈明鸢是觊觎那个位置。

　　沈明鸢在从小信任的父君面前，才袒露心声：“父君，我娶照昀，是因为我想给他幸福，绝不是因什么军权。”

　　看着父君不解的神情，沈明鸢轻声道：“我不想做母皇那样的人。”

　　沈明鸢也知道父母的故事。

　　他们曾是青梅竹马，两心相许，可是随着母皇登基，不可避免册立更多的君侍。

　　这其中固然有前朝的利益牵扯，但也因母皇被美色迷了眼。

　　就算如今，坊间人人都还是称颂帝后二人的爱情，但故事中的主人公却早已回不到过去。

　　沈明鸢见多了父君垂泪的模样，她不愿世上也有人会因自己这样。

　　沈明鸢的话应该很让她的父君动容，以至于两年后，沈明鸢和苏照昀成婚时，父君给两人的赏赐甚至远远胜于皇长姐大婚时。

　　沈明鸢彼时只以为，父君的赏赐全因在她与苏照昀的婚事上投射了自己的感情，而没有意识到更多的、隐秘的信号。

　　大婚那日，沈明鸢喝了很多酒，等到掀盖头时，脑袋晕乎乎的，手都难免有些抖。

　　可等盖头被挑落，苏照昀清俊的脸出现时，沈明鸢呼吸一滞，瞬间清醒过来。

　　苏照昀望着她，露出清浅的笑容，体贴地起身扶她坐下，把醒酒汤吹凉递到她面前：“大王今日辛苦了。”

　　沈明鸢接过醒酒汤，眼神还黏在苏照昀身上。

　　苏照昀像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头：“可是夫侍太丑，叫大王后悔当年的承诺呢？”

　　“没有。”沈明鸢立刻摇头。

　　她确实觉得今日过于浓艳的妆容，不适合苏照昀清丽的脸，但谁要是在大婚时说这种话，那也太没眼力见儿了。

　　沈明鸢学着话本子上的主人公，把苏照昀揽进怀中，柔声哄道：“就是，我觉得照昀今日格外的美，和平常竟是全然不同了。”

　　原来像块冰坨子的苏照昀，竟也有如此柔婉的一面。

　　苏照昀错愕，旋即柔柔笑开，替沈明鸢更衣：“大王想必也累了，不若早些安寝。”

　　“这可不行。”沈明鸢的手搭在苏照昀的腰间，暧昧地去勾他的腰带，“洞房花烛夜，一生也就这一次，怎可辜负？”

　　苏照昀红了脸，强撑着解释：“会不会太让殿下劳累？”

　　沈明鸢摇头：“你是我丈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喝了太多酒的沈明鸢，就这样看着在昏黄烛火下，愈加柔和婉约的人。

　　苏照昀因沈明鸢的话很动容，起身主动宽衣，认真体贴地服侍起沈明鸢起来。

　　老实说，沈明鸢今日确实很累了。

　　如果不是怕苏照昀多想，惹他新婚夜就难过伤心，她也想倒头就睡。

　　所以两人匆匆结束一场情\事后，沈明鸢就抱着还想继续做什么的苏照昀，轻哄着：“睡吧。”

　　苏照昀愣了一下，就温顺地贴上她的胸膛。

　　夜已经深了，沈明鸢困到极点，昏昏沉沉间并没有听到苏照昀小声说的话。

　　应当也不是很重要的话，无非就是些诉衷肠的甜言蜜语。

　　一时听不清也没关系，日子还长着，她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听苏照昀和她说话。

　　婚后的日子，比沈明鸢以为的还要更快乐些。

　　大婚后，她被母皇封为燕王，带着苏照昀去了封地。

　　燕地比不得上京繁华，却少了京中的谋算，两人也活得比从前无拘束许多。

　　沈明鸢过上了给苏照昀画眉，看他写诗作文，听他抚琴抒情的日子。

　　沈明鸢从小到大，对这些文雅的事都没太大兴趣。

　　比起这些事，沈明鸢其实更喜欢骑马狩猎，但这些事对于自幼被教导成大家闺秀的苏照昀而言，实在是太过于困难。

　　两个人之间总需要有人将就对方。

　　沈明鸢选择做那个更迁就对方的人。

　　在婚前，她也曾想过，自己为一时心软就娶苏照昀的举动，是不是太过幼稚。

　　两人从小就看对方不爽，说不定婚后也会是一对怨偶。

　　可是，沈明鸢发觉她没有不耐烦迁就苏照昀。

　　只要是和苏照昀待在一起，她坐在旁边，光是看他脸，都能看一整天都不觉得腻。

　　甚至下属和好友邀她出城狩猎，也没有听苏照昀弹琴更吸引她。

　　婚后最开始的三年里，沈明鸢无比满意自己和苏照昀的婚姻。

　　一辈子守着一个人过，才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母皇辜负夫君，就是因她自己好色罢了！

　　事情的变化，发生在婚后第三年的秋天，病了半年多的母皇，突然下旨急召沈明鸢进京侍疾。

　　等到重回京城，沈明鸢才对这三年来朝堂局势有了新的了解。

　　二皇姐已经脱离皇长姐的派系，自立门户，其他几位年长的皇姐们也对皇长姐的储君之位虎视眈眈。

　　知道这一切的沈明鸢第一反应却是握住苏照昀的手，后悔不已：“我不该带你一块进京的。”

　　京中局势紧张如此，明显就是有政变的苗头，若是她的两位同父姐姐赢了便罢，若是旁的皇姐们赢了……

　　苏照昀该怎么办？

　　“大王……”苏照昀像是看穿沈明鸢的担忧，握住她的手，“若是大王有任何不测，夫侍绝不独活。”

　　沈明鸢听到苏照昀这坚定的话，故作无事地笑了笑：“说什么呢？母皇不过偶感风寒罢了，很快就会好的。到时候，咱们就又可以回封地，过咱们的小日子去了。”

　　苏照昀应该是信了沈明鸢的话。

　　作为从小到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他能对朝堂局势有什么察觉吗？

　　果然，苏照昀在沈明鸢怀里蹭了蹭，单纯地点头：“好。”

　　和几位斗得露骨的皇姐们不同，沈明鸢“侍疾”就仅仅是“侍疾”而已。

　　母皇躺在病床上，再无了沈明鸢记忆中的英姿勃发和睥睨天下，她白了鬓角，脸上皱起了许多皱纹。

　　原来就算是被山呼千万次的皇帝，也还是有老去的那天。

　　沈明鸢从不像别的皇女公子们会在母皇面前搬弄口舌，为自己站队的一方说话。

　　这份安分守己，让母皇格外喜欢她在身边。

　　某日，母皇慢慢喝完药，慈爱地看着恭谨贴心的小女儿，问：“明鸢可听到外头的风声呢？”

　　沈明鸢故作茫然地摇头。

　　母皇轻笑：“你的几位好皇姐，如今恐怕都在盘算朕还能活多久，你说呢？”

　　“母皇说笑了，皇姐们都与儿臣一样，都盼着母皇快快好起来。”沈明鸢道。

　　皇帝听了沈明鸢的话，笑得更轻蔑些：“你是个好孩子，朕知道你肯定是如此想的，至于她们……”

　　皇帝冷哼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沈明鸢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她依旧每日尽心侍奉皇帝。

　　她的话并不是骗母皇的。

　　虽然，沈明鸢为母皇的花心风流，曾埋怨过她对父君的冷落，但沈明鸢从小到大也得到了许多母皇的偏爱。

　　她也盼望着母皇快些好起来，那样父君会开心，皇姐们也能继续维持表面的和气，不至于生乱。

　　沈明鸢没有太大的野心，她就盼望着大家都好好的。

　　皇长姐顺利继位，二姐能够随着时间流逝压下野心，其余的皇姐们也逐渐真正的臣服于皇长姐。

　　沈明鸢只想扮演一个好女儿、好妹妹的角色。

　　直到某日进殿侍奉母皇，她将药奉给母皇，却闻到从那药中散发出的腥甜气。

　　大虞的宗室不是养着吃干饭的，沈明鸢也曾上过战场。

　　她自然闻得出那是人血的腥气。

　　还不待沈明鸢深思，母皇就主动开口，解了她的疑惑：“朕这十几个儿子、女儿，便算上儿媳、女婿，也是明鸢你们夫妇二人最有孝心。”

　　孝心？

　　沈明鸢盯着那碗药，心里浮现起一个念头。

　　果然，下一刻，母皇便道：“这药是太医开的偏方，说以人血为药引最好，朕原当作笑话听的，谁知道照昀那孩子竟割肉放血……明鸢，你娶了个好夫侍啊。”

　　后面母皇的话，沈明鸢都愣愣听着，连母皇眼神的悄然变化，沈明鸢都没有察觉。

　　在母皇命她退下后，沈明鸢立刻找到了苏照昀。

　　苏照昀看着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起身向她走来：“大王这是怎么……”

　　苏照昀的话还没说完，沈明鸢就将他的衣袖掀起，那缠满绷布的左手小臂就暴露出来。

　　沈明鸢难得凶狠质问：“你为何要这般做？”

　　割肉放血得多疼啊？

　　便是让沈明鸢来都是不愿意的。

　　苏照昀一个纤弱的男子，他如何承受得了如此痛楚。

　　“不疼的。”苏照昀依旧轻笑摇头，“母皇病得如此严重，夫侍这做儿媳的，当然需要为母皇和大王解忧。”

　　沈明鸢摇头：“可是……”

　　苏照昀伸手按住沈明鸢的唇，堵住她未尽的话：“夫侍知道大王都是担心我，但……”

　　苏照昀顿了一下，才道：“总之，大王一片孝心，夫侍定然合该同大王一样。”

　　沈明鸢还想说就算尽孝，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去，枉苏照昀读了那么多的书，竟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苏照昀却痛呼一声，打断了沈明鸢没出口的话。

　　沈明鸢不免心疼，语气慌乱：“你可是手疼？”

　　她忘了剩下的诘问之语，忙唤了太医来帮苏照昀看手上的伤。

　　母皇在那日过后，也没再让苏照昀以血作药引的事。

　　沈明鸢松了口气的同时，叮嘱苏照昀以后不许再胡来了。

　　若不是母皇那边松了口，日后苏照昀就需要时常放血……那便是连沈明鸢都一时寻不到救苏照昀的办法了。

　　苏照昀听到沈明鸢的话，懂事地点头：“夫侍知道了，不会再叫大王担心。”

　　他牵着沈明鸢的手，又轻声道：“母皇这次便知道，谁是这些皇女里，最忠心、孝顺的了。”

　　沈明鸢一时没听清苏照昀的话，追问：“什么？”

　　“没什么。”苏照昀轻笑摇头，“大王该进宫给陛下侍疾了。”

　　不知道是不是苏照昀那所谓的药引起了作用，母皇的病竟真的痊愈了。

　　沈明鸢原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和苏照昀回封地，去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了。

　　可是沈明鸢没想到，母皇病好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下旨让沈明鸢做了尚书令。

　　面对突然砸到手里的权力，沈明鸢一时咋舌。

　　本朝的太宗皇帝曾做过尚书令一职，因此尚书令常年都是虚设，尚书省的最高长官只有左右仆射。

　　如今太子殿下尚在，陛下都没有让太子殿下领尚书令一职，却忽然命沈明鸢担任这一职位。

　　朝中百官，都在心里有了答案——陛下属意的皇女，恐怕已经换人了。

　　沈明鸢升职请了不少旧识饮酒。

　　皇长姐没来，至于二皇姐则在酒过三巡后，贴着沈明鸢的耳朵道：“小十六，想不到，你才是最有本事的那一个。”

　　语罢，二皇姐把面前的酒觞拂落在地，大笑着离去。

　　沈明鸢从二皇姐的笑声中，听出了几分悲凉。

　　沈明鸢知道自己如今已经被架高了，但她其实内心还是不愿坐那个位置。

　　她更不愿意和两位亲姐姐撕破脸。

　　但还不待沈明鸢想到好的解决办法，皇长姐领兵逼宫的消息，就在一个雨夜传进了燕王府。

　　更让沈明鸢震撼的是，来通传这个消息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漠北军的人。

　　沈明鸢这才反应过来，一切的一切，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动。

　　“孤不去，太子殿下是奉命进宫勤王，孤为何要去。”沈明鸢拒绝了士兵的要求。

　　她了解皇长姐的为人，自己这次卖她人情，皇长姐将来肯定不会同她计较，最近她出的这些风头。

　　苏照昀却跪在沈明鸢的面前，苦苦哀求：“大王，漠北军已经奉命进京，您若是不去，夫侍全家皆会被以叛军论处……还望大王三思啊！”

　　事到如今，沈明鸢哪里还想不通，她走到今日，到底是谁的手笔。

　　苏照昀是从何时开始筹划的？

　　是她被召进京侍疾开始？还是刚嫁与她时？或是，皇长姐刚悔婚时？

　　自己一时冲动的怜惜求娶，是不是也全都是苏照昀的算计？

　　沈明鸢看着苏照昀被雨水冲刷的脸，他被庶弟推下水后就身体不好，如今淋了雨，更显娇柔、可怜。

　　沈明鸢肚子里憋了火，可是看着苏照昀这张卑微乞求的脸，她还是下不了狠心。

　　苏照昀跪着，抱紧沈明鸢的腿，哀求：“大王，二皇姐的人已经去了，您若是慢了……”

　　“好，孤去。”

　　沈明鸢用力扯开苏照昀扒拉她的手，翻身上马，对乔装混进城的漠北军道：“众将士听令，皇太子和二皇女意图逼宫谋反，本王得母皇密令，召漠北军入京勤王，诛杀逆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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