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余温

　　郑禾恩在家休息两天，周一正式去信息素管理中心报道。
　　现任中心主任丁澎湃一早到郑禾恩的办公室，和他亲热寒暄，问他这半年在t国的生活如何，回来有什么打算。
　　郑禾恩深知这人的目的。半年之前，自己是正主任，他是副的，处处紧盯自己的研究成果，冷嘲热讽无数回。自己得到黎津的投资之后，他明着恭喜，暗地里不知道把自己骂了多少遍。现在无非是想打听自己对正主任的位置还感不感兴趣。
　　郑禾恩淡笑着，三言两语搪塞过去，表示自己还得整理办公室，暂时没空和他闲谈。
　　丁澎湃临走前假惺惺的让郑禾恩注意休息。
　　郑禾恩心道这人大可放心，即使自己有心想做回原来的职位，只怕上级也不肯答应。他当初走的仓促，只想着黎津的身体和心理状态，顶撞过上级两句。如果不是他的研究所历来是管理中心科研成果和收益的中流砥柱，只怕他现在连挂名的“副主任”都挂不上了。
　　其他的研究员见到郑禾恩很是热情，一口一个“郑博士”、“郑老师”的叫着。他虽然年轻，但在信息素研究领域挺出名，发表的论文得过国际奖项，发明的产品一直畅销不衰。
　　趁着第一天上班，郑禾恩把之前给黎津准备的那批替代品及相关资料都清理了，连到期的合同都没留下。下午又召集手下的5个研究员开会，商讨下半年的研究课题。
　　本来研究员们晚上想给郑禾恩开回归派对，被他以“早点回去调整状态”为由婉拒了。他性子清冷，并不喜欢热闹的场合。
　　一直忙到五点下班，他最后离开办公室。
　　靠近中心大门，就见不远处一个高挑的身影倚靠门边，几秒后快步朝自己走过来。
　　郑禾恩微微愣神的当口，那人已经到了面前，清爽的白T恤洋溢活力。
　　“郑先生你好，又见面了。”俞温的眼睛弯了弯，笑容中蕴着点仲夏的暑气。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郑禾恩淡淡问。
　　俞温抿了抿唇，欲言又止道，“郑先生，我在你的朋友圈看到你是研究信息素的，对信息素低敏症也有涉猎，对吗？”
　　郑禾恩听到“低敏症”三个字，脑中条件反射和“黎津”划上等号，瞳孔一缩，“什么？”
　　“你发表过关于信息素低敏症可使用的替代品的论文，还有条件生产，对吗？”俞温直直盯着郑禾恩，捕捉他表情的细微改变。
　　郑禾恩没回答，回视他的目光充满审视。俞温的语气很认真，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和试探，竟然同初见黎津时一模一样。
　　低敏症的人总不愿意让人知道这一点，不希望别人拿同情或者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们，所以才会深深把自己藏起来，伪装隐入普通alpha群体。
　　他也是低敏症患者吗？郑禾恩觉得心跳蓦然加快，不知不觉出了一层薄汗。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郑禾恩带了些怀疑和探究，追问道，“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唔…”俞温犹豫片刻，似下定决心，“我有低敏症，想要一款替代品，可以找你吗？”他恳切的望着郑禾恩。
　　郑禾恩已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太巧了，他心想，这么罕见的病症，能遇到两个？他更想印证心中猜测，便道，“跟我来吧。”
　　郑禾恩在前面刷开闸门，带俞温乘坐电梯，到了10层。这个点，会客室门已经关了，只能到他办公室里谈。
　　“啪”一声，灯光全亮，办公室宽敞整洁，六张桌子有序排列，桌面能看出几人不同的风格。
　　郑禾恩不久前整理过，是其中最干净的，此刻大部分垃圾都在桌下的小垃圾桶里，等着第二天清晨清洁工来收走。
　　郑禾恩替俞温倒了一杯水，拿了简单的测试仪器，“俞先生，先做一个简单的测试，好吗？”
　　俞温收回紧跟郑禾恩的视线，迟疑一瞬缓缓点头，复又轻松的笑了笑，“要怎么做呢，郑博士？”
　　郑禾恩抬眼看他，不着痕迹的观察他的反应，“只要告诉我有什么感觉就好，这是为了测量敏感度。”
　　他绕到俞温身后，把两个含了电极的贴片贴在颈后腺体附近，手指控制着没有丝毫接触到俞温。从这个角度看，俞温的背脊挺直，肩膀宽阔，宽松的T恤掩盖不住手臂的肌肉线条，显得格外性感。
　　郑禾恩的喉结动了动，低声道，“要开始了。”
　　俞温点头，而后一阵酥麻的电流顺着后颈仿佛流遍全身，让他差点颤栗起来。
　　“有什么感觉？”郑禾恩在他身前拿着遥控问。
　　俞温想起先前看过的资料，想象应有的反应，于是茫然的摇摇头。
　　郑禾恩按键，稍稍调高数值。
　　这回，电流似乎从脊椎骨滑向神经末梢，每个细胞都在跳舞，伴随微微刺痛。俞温暗暗咬了咬牙，带着点疑惑道，“好像还是没感觉。”
　　再次调高数值，俞温紧张的快要冒汗，他努力平稳住心跳，装作环视四周，不明所以的样子，“博士，我什么感觉都没有啊。为什么要做这个测试？你不相信我吗？”
　　“只是常规测试罢了。”郑禾恩敷衍道。心里的确不相信他，不动声色的调了数值。
　　俞温一直很淡定，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就是身体有些僵硬。
　　郑禾恩也实在想不出假装低敏症的理由，不过是自己图一个心安罢了。
　　半晌，郑禾恩长舒一口气，暂且放下戒心，可另一种异样的感觉就此升腾而起。他替俞温摘下贴片，手指状似不经意的接触他的皮肤，感觉腺体附近的体温极高，似要把他烫着。
　　alpha的□□，充满弹性的，野性的，灼热的触感。
　　郑禾恩抽回手，掩住所有情绪，背对着俞温收拾器械，“你想要什么味道的替代品？”
　　“什么味道都可以？”俞温说着，起身来到郑禾恩的身后，微微俯身凑近，语气还是认真，“嗯？”他在郑禾恩的颈间轻轻嗅了嗅。
　　郑禾恩只觉身后空气的温度骤然升高，密度也加大了几倍，自己被包裹在一片密不透风的围墙里，撩人的呼吸喷洒在耳侧，可他身前是办公桌，他无处遁逃。
　　郑禾恩整个人都绷紧了，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他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暗示，才在一个呼吸间稍稍恢复，缓缓道，“理论上是的，您不妨说说看。”
　　“别这么生分，郑博士。我现在是你的客户了，你可以叫我俞温。”俞温自然的拉开了些距离，仿佛刚刚的靠近未曾发生，把空间还给郑禾恩。
　　郑禾恩收拾器械的动作不停，“俞温。”
　　“嗯。”俞温笑了笑，漂亮的桃花眼上挑着，思考的模样也很俊俏。
　　郑禾恩忍不住侧目凝视着他，目光描摹他的眉峰和鼻骨，尽力寻找着一些重合的踪迹。
　　只听俞温道，“我想要和你身上味道一样的。”
　　郑禾恩僵了僵，低声道，“俞先生，不要开玩笑了。”他是beta，没有信息素，何况一个低敏症的alpha又能闻到什么？
　　俞温无辜的眨眨眼，“是种很干净的味道呢。”
　　郑禾恩没有搭理他的无理取闹，无故的撩拨，和想刻意营造的暧昧氛围，搬了张椅子，示意他坐下来，“俞先生，您可能不太了解。对于低敏症的alpha来说，替代品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很大几率会让人上瘾，终身戒不掉，所以需要长期的供应，生活上并不那么方便。”
　　“我了解过的，所以才来找你。”俞温没有回应他话中的拒绝，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眼神一转，忽然看见垃圾桶旁有几个样本似的东西，于是弯腰拣出一个棕色瓶子，在郑禾恩阻止前已经打开了，一阵孤冷的琥珀松脂味幽幽飘散开来。
　　郑禾恩霎那脸色一变，劈手从他那夺回瓶子，紧紧拧上盖子之后再次扔进垃圾桶。
　　俞温有些茫然的觑着他冰冷的神色，微微挑眉道，“对不起啊，我只是好奇…”他道歉的诚恳，比在机场相撞时的态度好多了。
　　郑禾恩交握十指，喘了两口气，才重新坐回椅子上，好半天，说道，“没关系，我们还是来谈正事。如果你没什么思路的话，不妨告诉我你的信息素编号，我从资料库里找找比较匹配的信息素的味道。”
　　“好。Haps899。”俞温道。
　　郑禾恩在他的注视下打开电脑，熟练输入，资料库跳出一行描述，“纯度极高的苦艾酒的味道，有草本植物的醇香，又带着薄荷的辛辣。”
　　郑禾恩下意识的看俞温一眼，模拟着他的信息素，心想这味道与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符合，与他这个人倒是挺相配。
　　俞温望着人的时候，眼里是纯粹和温和，可不知不觉流露的点点霸道，为其增了几分味。
　　郑禾恩在不经意间，好似被这种目光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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