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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淘
那华衣男子虽吃了瘪,但对父亲深信不疑,故问道:“那皇帝谋害你亲父,你就这么没骨气吗?”
余诉却谦和地说:“要论骨气,国之大义自然要胜过父爱之山。”余诉一脸忠心耿耿道:“况且,何来太皇谋害我父一说?”
那堆富家子弟有人皱眉急促曰:“静安候何等忠诚,日月可鉴。但依我言,静安候有两错,一错在效错了主,二错在生了你等人!”
话说得很重,但是余诉依然很平静地劝道:“非议太皇实乃重罪,几位公子就算自己壮志凌云,可也不希望连累家人吧。”
这才无人驳斥。
此时客栈又进来一人,衣着打扮虽不华丽但却不输半分张扬。如今虽是冬日,那人却手持一把折扇。
就怕差后面没跟着一群莺莺燕燕了吧。余诉心道。
店小二见此人来忙扯着嗓子喊道:“掌柜的,那位俊公子又来了!”
掌柜连忙下楼。
自从朝廷打压调戏、诟病女子之人,出来经商的女子愈来愈多,这家客栈掌柜便是名女子。
掌柜见那人一来两眼发光,连忙往里招呼。
余诉便想到了那人无佳人作伴的原因,定是因为此人是掌柜的相好。
掌柜满眼欣喜:“舒公子有无吩咐?”
那位舒公子答道:“‘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了不是,我只是来此地避避雨,顺带喝壶热酒。”
掌柜眼中的不明之火瞬间熄灭,颇为颓丧地转身上楼。
余诉这才明白:哪是什么相好啊。那位掌柜之所以两眼发光,是因为这位舒公子出手阔绰吧。
舒公子许是察觉到余诉的目光,一移眼便与余诉对视上。舒公子神色坦然:“这位公子我觉得颇有缘,能与尔共饮否?”
“谢了,只是还有事尚需余某完成,便罢了。”余诉道。
那位舒公子似乎对余诉十分好奇,于是便道:“何事?说不定我也能尽绵薄之力。”
怎地还不依不饶了?余诉正在想如何搪塞过去,就听华衣男子道:“新官上任,莫不是在愁如何立威?”
余诉心中苦笑,这该是因驳了他的面子记恨上了。
舒公子对余诉更有兴趣了:“你就是浪淘新县令?”
余诉微微颔首:“是我。”
舒公子笑道:“甚巧,我父曾治理过几个知……”不知为什么,舒公子在此处顿了顿,又忙道:“几个知县,我在我父身旁耳濡目染,也便有些经验。”
余诉再拒绝就显得刻意了只好同意共饮。
青帘雅间内,余诉与人相对而立。
“余知县请坐。”舒公子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余诉便坐下,问道:“不知舒公子是何许人也,不要唐突了才是。”
舒公子觉得和余诉打交道颇废心神,说的全是客套话,他也只好跟着余诉一块儿客套,笑着回答:“你认识我。”
“认识?”余诉露出疑惑的表情。
看到余诉难得不客套,舒公子起了点逗弄的心思,随口忽悠:“十多年前我父生辰,你同静安候一同前来道贺,可有印象?”
哪门子话,静安候官做得大难免要与同朝官吏有宾宴上的往来,要余诉都记住他们的儿子是何人,这不闹笑话吗?
见余诉没有极力回想,虽不表于色,但内心肯定也凝思面前此人意欲何为?
舒公子继续忽悠:“那日你伙同玩伴将马厩中的马放出……”
余诉神情尴尬,忙打断道“年少无知,年少无知……”。
现在的余诉一板一眼,话里全是客套。
可余诉儿时也不少顽皮。
那日路过马厩,余诉便想到静安府中的马匹匹精壮无比,这里的马与静安府中的马相比十分瘦弱。
余诉看着那些“瘦弱”的马,便打定主意,等宴会开始便趁人多放马,让马儿能够远离这薄待它的府邸。
余诉万万没有想到,这马虽然瘦弱,但是精力十分旺盛,好在只解开了一匹马的缰绳。
可惜这马力气太大,四岁的余诉根本抓不住。那马在院中狂奔,掀起数不可计的土沙,还撞翻了隔壁院中刚晾晒好的衣物,最后因动静太大,被宴会上的武将合力拉住。
余诉被罚抄了四十遍《礼记》。
后来才知道那府中的马之所以显得瘦弱,是因为与静安府中的马品种不同。
更遭罪的是,余诉已经忘记那是哪个冤大头的府了,更别提那府邸主人之子是谁。
余诉脸色为难,舒公子故作大气:“那时你年幼,顽皮乃是情理之中,本公子向来宽厚,自然不会在意宴会被驳面子的事。”
余诉嘴角抽搐:“多谢舒公子宽容。”要是你真宽厚就不会拿出十几年前的旧事说了,更不会特意提及驳面子。余诉言行不一,幽怨得很。
舒公子还以为他是内疚,毕竟这人长大了之后守礼守得紧,便说出了实情:“唉,那个……对不住,我诓骗你的。”
余诉悄然与面前这人对视,十分疑惑。
“舒公子”道:“言尘,十多年未见,还拿旧事诓你,当真对不住。”“舒公子”脸上却丝毫未有愧疚之色。
言尘是余诉的表字,静安候希望他能够多为尘事间说事,故取此名。
与余诉年纪相仿,知他表字还晓他放马一事的只有一位。
悟远候之子,林荫。余诉不禁心中暗笑,因为那日伙同余诉放马的玩伴正是林荫。
悟远候逝世时,林荫才两岁。
当时静安候竭力保下悟远候全家,后又将林荫和林夫人接到静安府中亲自照料。
为缓解林荫的亡父之痛,静安候让余诉多陪陪林荫。
余诉那时才一岁,刚学会说话,不解父亲为何这样做,但还是时常相伴在林荫身侧。
林荫七岁时,林夫人因病逝世。
朝臣借机弹劾静安候,说静安候做事不周,不知无意有意,让合帝下令将林荫交由他人抚养。
合帝原打算将林荫养在宫中,但项太傅十分固执,认为林荫本就是罪臣之子,养在宫中于情便是皇子待遇,恐怕会生出篡位之心。
合帝觉得有道理,就将林荫交给自己的堂弟大王爷。
大王爷的府邸在城东,静安府在城西。所以到后来林荫和余诉的联系就越来越少,直到今日对方就在眼前也没能认出。
“传闻中林荫挥霍无度,经常在赌场并且一去就是一宿,还时常流连烟花之地……林兄,对于……”
余诉的话还没有说完,林荫就先道:“名声不坏些,皇上能放心我?还是和你一样,状元做七品小官?”
余诉莞尔一笑:“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荫:“不是你先挖苦我的吗?我还当你成了书呆子,满口奉承话,为君聊赋今日诗。”
余诉学着林荫的样子:“那不然呢?和你一样声名狼藉?”后有想到:“你怎就成了舒公子?还成了客栈老板的贵客?”
林荫叹了口气:“啧,我名声那么臭丢的是谁的脸?”
余诉问道:“大王爷把你赶出来了?难怪,但是忒缺德了,怕是对不住大王爷。”
林荫:“那大王爷不是什么好货,搜刮民脂民膏,对不住便对不住。”
余诉算是知道为何传闻林荫挥霍无度了,是想把大王爷搜来的还回去一些吧。余诉道:“大王爷把你赶出来也没下令禁止你住京城。你怎么跑到浪淘来了,还化名了呢?”
林荫答道:“我来浪淘的目的暂时不能告于你,你就当我是来找你的吧。至于化名,和我来浪淘有关。”
余诉虽然好奇的很,但识趣的没有再问。
此时天已经暗沉下来了,小二进来点了灯。
林荫就这个客栈住下,灯火黄色的光晕映射着他的眼眸。
他注视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思考着接下来在浪淘的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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