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

　　2

　　这一夜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一大早被辅导员电话吵醒。

　　她惺忪着眼，“蒋老师。”

　　【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勤工俭学有消息了，那边让你今天去熟悉下环境。】

　　李烟睡意全无，通话结束立马下床洗漱，又看了会关于先天性智力低下人群的相关书籍。

　　下午两点，她按照地址走到一栋别墅前，院子很大，绿植布置错落有致。

　　直到进入客厅，李烟算是开了眼界，高端，精致，宽敞，每一寸她都不敢多碰。

　　终于看到了女主人，对方也在打量她，保养姣好的脸上露出疏离的笑意。

　　“我叫韩慧，喊我韩阿姨就行，我对蒋老师的学生很放心，我就不深入了解了，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我儿子，相当于伴读吧，这里是合同，你看一下。”

　　如果没记错，眼前这人似乎是娱乐圈很有名的导演及制片。

　　安静空间下，她专心看合同，孩子名叫靳牧子，17岁了智商不过70，每天课程很多，都是帮助开发智力的游戏课。

　　再看薪资，李烟浅浅吸了口气，很是满意。

　　视线又停留在名字上，这个姓不常见，她蓦的就想起昨晚那男人打架的模样，心思乱了。

　　签好字，楼上突然跑下来一个男生，身后跟着保姆。

　　李烟一眼发呆，怎么说，有点眼熟。

　　韩慧招了招手，原本疏离的脸上染上温柔，“牧子，来和李老师问个好。”

　　男生个子不算高，身形偏瘦，五官却是精致，“李...李老...师好...”

　　反应迟钝咬字吃力，先天性智力低下的表现，他笑起来脸上出现浅淡的梨涡，天真的让人怜悯。

　　李烟温声回应完，韩慧接了个电话，好像有急事，“今天周日，李老师没什么事的话，可以留下来玩会顺便熟悉环境，牧子等会把你哥喊起来，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

　　干练的女强人，刚刚温柔慈母，现在走的头也不回。

　　牧子像是习惯了，一蹦一跳跑到茶几那坐下，拿着油画棒在纸上乱涂。

　　李烟顺势坐在他身边，男孩嘴巴微动，不知道说什么，“伏...地...罗大战...哈你...”

　　？她听了很久，眨眨眼试探道，“你画的是伏地魔和哈利波特？”

　　牧子放下笔，抬头眼眸很黑，稚气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牙。

　　这要是在学校，不知又俘获多少少女心。

　　“老...老师...棒...”

　　她忍俊不禁，看着纸上的涂鸦，“还挺像的。”

　　刚说完，楼上传来的开关门声，而后又恢复安静，“牧子，你听到了吗？”

　　男孩看着她，视线又移她身后楼梯上，直接站了起来，“哥...哥哥...”说着拿画纸跑过去，“哥哥...画。”

　　李烟下意识转头，木在原地。

　　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吧，千方百计的让他们相遇。

　　终于知道为什么看牧子那么眼熟，原来俩人是亲兄弟。

　　男人没穿上衣，刚洗完澡，紧实腹肌线条一路贯穿而下，没入黑色运动裤里，手臂肌肉还沾着水珠，此刻正垂眸看画，嗓音有点哑，“这什么。”

　　“伏地...罗...”牧子努力的解释，可惜没什么用。

　　“真丑。”

　　这人嘴是真坏。

　　李烟暗暗的想，而后便与他对视上，连忙站起来，眼睛不知道该往哪放，“我是牧子的兼职老师。”

　　靳司郁没多惊讶，拿了件卫衣套上，站在桌边倒水。

　　黑色无帽卫衣松松垮垮，手背骨节分明，莫名养眼。

　　牧子明白丑是什么意思，眼睛瞬间湿了，就要哭出来，还是一旁保姆出来救场，“哥哥欺负人，阿姨带牧子出去看花好不好？”

　　俩人走后。客厅恢复安静，靳司郁重新上楼，再下来手里拎着件外套。

　　李烟回过神，“那个，我先走了。”

　　“送你？”

　　“不用，我还不回学校。”她说着去开门，可惜打不开，估计是怕牧子独自开门出去，在里面也设置了指纹锁。

　　尴尬的看向身后的靳司郁。

　　男人神色闲散，走到她身边，随之而来的还有他身上刚洗完澡的薄荷冷杉味。

　　啪嗒门开了，李烟脸颊发烫，下意识往旁边靠，这紧张而局促的举动被旁边人看在眼里，耳边传来微不可闻的轻笑。

　　靳司郁手依然放在指纹锁上，恰好将姑娘困在门后一片小天地里，居高临下看她，“我们以前见过？”

　　李烟没料到他这样问，“昨晚应该是第一次见。”对你来说。

　　靳司郁点头，眼里没什么情绪，“所以，至于这么怕么。”

　　“...”

　　-

　　她是慢热型，但绝不是小家子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靳司郁面前，期待他目光又害怕他目光。

　　那天她落荒而逃，之后几次去陪牧子上课，便再也没见过靳司郁。

　　他在会紧张，他不在又想。

　　像是被下了蛊似的。

　　自己似乎说过要请他吃饭，可惜现在俩人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

　　“死丫头发什么呆，你那个兼职确定不是骗人的？”李春红拿着鸡毛掸，原本打扫卫生，现在就这样站在她对面，威慑感十足。

　　李烟解释，“当然了，我老师推荐的，姑姑你就放心吧。”

　　“那就行，你年纪小，不要被骗了，你爸在天之灵知道了又要托梦说我没照顾好你。”

　　“...”眼看着姑姑要潸然泪下的趋势，她想安慰几句，手机响了。

　　李烟起身出去接电话，是顾阮学姐，已经毕业了，今天生日约她去玩。

　　“把云诗也叫着，这里有不认识的人，怕你一个人来DVIS尴尬。”

　　今天是平安夜，街边商铺都贴上圣诞老人头像，时不时传来音乐声，她盯着地面，冷风灌进衣领里都浑然不觉，脚尖踢了下石子，喃喃道，“靳司郁的店啊。”

　　“你认识？也难怪，他今晚也在呢。”

　　“...”

　　-

　　晚高峰，路上堵车，第二次步入DIVS，顾阮来接的，女人穿着大衣，里面一件雪纺裙，一颦一笑都是妩媚，路上和她们聊了许多实习的趣事。

　　包厢里人还到齐，光影扫过，靳司郁坐在沙发，面颊冷淡，跟这里的光怪陆离格格不入。

　　与李烟对视半秒又移开，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后慢条斯理把手里烟灭掉。

　　“哟来了两位美女，快来玩游戏，已经没人治得住靳哥了。”

　　于是推推搡搡中，李烟便这样坐到靳司郁身边。

　　是个1V1射击游戏，有点像和平精英，看谁先找到谁，一枪毙命。

　　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屏幕上已经显示game over。

　　她刚上场就‘死了’。

　　靳司郁关掉手机，“你输了。”

　　李烟有些懊恼，脱口而出，“我才第一次玩儿。”

　　靳司郁动作微顿，轻笑道，“怪我欺负人了？”

　　她敛下眉，“有点。”

　　这俩人跟调情似的。

　　唐宋都听笑了，调侃一句，“靳哥这字典里是没怜香惜玉这几个字吗。”

　　靳司郁挑了瞬唇角，透着抹坦荡的坏，“有啊，那得换个地方。”

　　日，骚的一批。

　　明明是玩笑话，在一片起哄声中，李烟耳根微烫，找了角落重新坐下。

　　包厢又来了几个人，靳司郁被叫去喝酒。

　　光影中，他玩着酒杯，又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像是电影里的角色，什么都不在乎。

　　可他一举一动，又有教养，比如李烟刚进门时他自然的灭烟动作。

　　比如，撞见她被灌酒，会出手帮忙。

　　但也就止于这样，更多时候，他还是懒散又淡漠。

　　这种性格不算恶劣，偏偏就吸引异性目光，比如现在凑过来坐他身边的这个。

　　“那女的胸就差黏人家身上了，生怕靳司郁不明白她的意思。”云诗观察很久了，说着下巴对唐宋的方向扬了扬，“那人是不是白夜乐队的键盘手，果然颜值乐队啊。”

　　李烟注意力都在前半句上，下意识看过去。

　　女人正给他倒酒，他没接，靠着椅背懒洋洋的和朋友说话。

　　直到顾阮坐过来挡住视线，“一群老处男，说话一句比一句骚，学妹你别和他们计较。”

　　李烟没明白，“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白夜乐队去年解散是因为鼓手车祸手臂断了，为了安慰他好好治疗，他们几个人约定两年内谁碰女人谁一辈子和尚，靳司郁分手也是这个原因。”

　　以靳司郁的尿性，拿约定出来当借口，无非是对那女的不感兴趣，李烟听着八卦整个人都活跃了，“他前女友受不了？”

　　顾阮笑的后仰，拍了拍她的肩，“谁知道呢，听说是家里安排的，恋爱一周没到，要求靳司郁撇下DVIS，陪她出国留学，可能么。”

　　“...”

　　-

　　后半场，云诗性格外向，早已和他们打成一片，李烟找了个机会去卫生间。

　　走廊没什么人，回来时手刚搭上包厢门，视线落在走廊尽头。

　　靳司郁对面站着个女人，就是刚刚坐他旁边的那位。

　　不知说什么，他转身要走，却被拉住手腕，女人踮起脚尖。

　　李烟黑眸一颤，脚步定在原地。

　　靳司郁也在这时偏头躲开，眉眼不耐，原本垂着的眼皮撩起，目光与不远处的她对上。

　　深沉，冷冽。

　　李烟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喉咙，稳住呼吸，当做没看到，自然的推门进去。

　　耳边音乐抒情，随之情绪也跟着低迷下去，脑海中都是刚刚女人垫脚的画面。

　　她比同年人要早熟，此刻没办法欺骗自己，有好感就是有好感，喜欢就是喜欢，就算再克制，也抵不过目光都偏爱他。

　　对面有道炙热视线太过明显，李烟抬头，那男生立马别开眼。

　　“民谣女神不唱首歌吗？”顾阮说完看到她包里露出来的东西，“这是什么，挺好看的。”

　　李烟终于想起这茬，“学姐生日快乐，临时自己做的，你不要嫌弃。”

　　顾阮看着手里粉色包装盒，里面糖果形状可爱，颜色都纷纷嫩嫩，“好漂亮，我还第一次见人手工做糖呢。”

　　因为这边动静，其他几个朋友凑过来。

　　“你们别想了，这是学妹给我的礼物。”

　　“我第一次见，尝尝嘛，就一颗。”

　　“...”

　　李烟低眉笑了笑，包里有几颗多的，分享了出去。

　　包厢门再次被打开，靳司郁刚进来就被江越拉走了，“哥，你看，糖。”

　　他后来去了趟朋友包厢，染了一身酒味回来，脱下外套，看都没看，“不吃。”

　　“谁说让你吃了，这是我女神给我的。”

　　靳司郁闻言垂眸扫了眼，再看江越一脸痴笑，“傻逼。”

　　江越整个人荡漾，他是最后到的，看到李烟也在别提多激动，“哥，你能不能帮我去要个联系方式？”

　　“自己去。”

　　“我不敢，求你了，舅妈不是还逼着你跟那女的在一起吗，我帮你劝劝，求你了哥。”

　　“...”

　　-

　　从靳司郁进来那一刻，李烟余光就在注意他，男人正和旁边人说话，而后起身朝自己的方向走来，她心跳也随着加快。

　　音乐声突然变大，直到他坐到身边说了句话，李烟都没听清。

　　她侧头靠近些，“你说什么？”

　　靳司郁没着急重复，想起走廊上这姑娘故作镇静模样，忍不住牵了唇角，缓缓凑近。

　　“我说，加个微信。”

　　热气似有似无落在耳尖，李烟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他的五官轮廓分明，波光在他瞳孔里跳跃，眸色很深，好像谁都走不进这双眼里。

　　没想过靳司郁会主动过来要联系方式，李烟怔住半秒，突然看到对面那男生就差把头埋进手机里。

　　瞬间就明白了。

　　不好意思拒绝，添加完，她环视一周，“刚刚走廊上那个女生呢。”

　　靳司郁玩着手机，“跟男朋友走了。”

　　李烟一愣，下意识看他有没有受伤，“那你...”

　　“关我什么事。”

　　“你勾引人家啊。”

　　“...”

　　靳司郁最擅长的就是和女人逢场作戏，现在真的装不下去，“敢情我往这一坐就是勾引你了？”

　　他靠了过来看她，李烟鸡皮疙瘩瞬起，刚刚那句话不过是小女生心思，挑起话题的，眼下自己不知道该怎么接，“好像有些。”

　　滑落，靳司郁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后慢悠悠扫过她面前的酒，语气含笑又痞里痞气的，“妹妹，少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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