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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乡
我用力推开古宅的陈旧大门，手感意外的有些陌生。
灰尘，倦意，月光。
它们都洒在我的脸上。
带着些许迷茫的表情，我轻轻朝着院子里空出来的藤椅张嘴——
“我回来了”
也许换在几年前，还能听到那个老爷子爽朗的笑声，那是在高兴他的孙子来看他了。
浙江省杭州市，西湖景区，坐落在群山山腰的历史庭院。
由于一直是私人财产，由林家的祖祖辈辈一直传承到现在，政府不愿意承担昂贵的维护费用，就丢给了这座古宅的后人居住权。
爷爷在几年前病故，这座宅子也就空了出来，林新月顺理成章的领到了钥匙。
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味道，有些坚硬，但是不容置疑。
“爷爷居然真的不在了啊..”
我摸了摸头发，提起行李箱跨入门槛。
背后的女孩也随着自己的脚步跨入门槛，好奇的东张西望。
宅子是康熙年间给权高位重的官员打造的宅子，里面的所有东西都可以被拉去博物馆作为展品陈列。
但是林新月对那些不感兴趣，他直奔着庭院中最不起眼的一个阁楼而去。
庭院里原来自己住的地方，在记忆中是个小小的很有安全感的房间，里面堆满了最喜欢的游戏光盘和小说，乱糟糟的好似猪窝。
时隔数年，重新站在那道已经矮了许多的老旧房门前，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失去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我握住把手，往前送力。
门..被推开了。
一切如故。
我走进被整理的很整洁的小屋，爷爷在走之前已经帮我打扫过了，大概因为他觉得我还会再回来住的吧。
整整齐齐的床铺，摆放在书架上的ps3和手柄，光洁如新。
一排厚厚的小说书，还有每一本都被他视若珍宝的系列漫画。
真是的。
为什么爷爷会对我这么好呢，分明只是个不成器的笨孙子。
抽出手轻轻拂过书架，仿佛故人相逢，双目对视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这么想着想着，嘴角就止不住的发抖。
“雪野，我带你去你的房间，来吧。”
我僵硬的放下手臂，不由分说的带着雪野走向主宅，背对着没能敢抬起头。
雪野一直有些沉默，大概是注意到了这个氛围。
“好。”
简短的回答，真不像她。
“你就住在这，可能会有些乱，打扫也没打扫过，被子就将就将就用用吧，过两天再带你买新的”
“....”
“屋子里都有独立的卫浴，想洗澡的话也有热水器，插头什么可能有点不太牢，有问题就跟我说”
“...嗯”
“那么，早点休息吧，今天也都累了，坐了那么久高铁。”
“...你没事吧？”
脸上僵硬的笑容几乎崩坏了，努力维持着不会被笑话的平常表情，摸了摸对方的头。
“我没事的，生老病死是最正常的事了，我可没那么脆弱”
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般，我摆出一副白痴般阳光的笑容，没等雪野有反应就关上了门。
奇怪，很久之前就知道爷爷已经去世了，为什么现在手还是会止不住的抖呢。
也许不是我的手在抖，是我的心在抖吧？
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进属于自己的小屋，久违的坐在床上，抬头环视四周。
跟七年前一点都没有变...真的跟记忆里那个小屋一模一样。
我一头扑倒在床上，闻着洁白床单上的灰尘气味，闭上了眼睛。
累死了。
已经不想思考了，只想躺在床上进入梦乡和纸片人老婆约会，去做些轻松的，轻易就能让人笑起来的事。
不行啊，可是。
但是就跟著名动漫《新世纪福音战士》中的主角淀真嗣一样“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
笑出了声，深呼吸之后重新站了起来，来到洗浴间，掏出刮胡刀仔细的，一丝不苟的清洁面部。
镜子中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堪，凌乱颓废的胡须和头发像是一个桥上乞讨的流浪汉，那眼神就像溺水之人对着水面的渴望。
可恶啊。
悄悄打开房门，我走到空旷的后院大厅，那里摆着林家所有祖先的碑位。
风吹过山头，带来了树林嘈杂的沙沙声响，鼻腔中满是夜风清冷的味道。
脚上的触感轻飘飘地，是因为满地都是落叶么？
我走到大殿正前方，抬头，定睛。
大脑忽然就放空了。
一下子就放空了。
脑袋里面好似有只派大星和海绵宝宝在跳舞，但是那个舞蹈寂静无声。
不对，是听不到那个舞蹈的声音，是内心忽然安静下来了，远离了一切喜怒哀乐，只剩下平静。
那个小小的匾牌，刻着林新月以往天天嫌弃的名字。
不自觉地，张开了嘴，内心的所有情绪都化成洪水喷涌而出。
“ 谢谢您帮我整理房间，从无数亲戚中把我这个拖油瓶捡回家，一点也不嫌弃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熊孩子。”
“爷爷...能再回到这里来，真好。”
再也没法止住那纤细情绪，只是仍由悲伤操纵着自己的身体，只是顺着身体的本能，伏在冰冷的青石地板嚎啕大哭，哭的像是个孩童一般旁若无人。
生命中为数爱着自己的亲人去世了，连葬礼都没能参加，只是在手机上看了一眼老人的那个骨灰盒觉得打从心底觉得好笑。
那个跟年龄一点都不相似的怪力老头子去世了？那个一看到我就会发出震耳欲聋怪笑的老头子？
他从来没觉得这个老人已经去世了，一直像是哄着自己一样告诉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只要再回到那个宅子就能看见那个怪老头笑着欢迎自己。
他真的不在了啊，原来。
老僧已死成新塔，坏壁无由见旧题
原来生老病死是那么迅速的事，快到来不及察觉，来不及悲伤。
“我讨厌逞强的人哦，像现在这样的新月先生才比较符合我心中的形象。”
小小的少女从墙边来到他身旁，对着满脸鼻涕眼泪的不成器家伙，蹲了下来，伸出小小的手。
什么嘛，把我说成像七八岁的小孩一样。
雪野的手用力互相摩挲，直到暖和起来再稳稳的放到头顶，将手心那股热气传达到心中。
细细的轻轻的抚摸头顶每一寸地方，时而把玩发丝时而用力摩挲，女孩宝石般透彻的目光里有着母亲的温和。
林新月再次低下头，像是为了宣泄干净心中的悲伤一样，发出了嘶哑嘲哳的哭声，直到喉咙生疼。
结束。
昨天，在悲伤和耻辱中结束了。
悲伤是因为终于意识到爷爷去世，耻辱是因为自己在学生面前大哭特哭。
但是。
很清爽。
所有情绪都被解决了，重新恢复成了朝气满满的屌丝。
简直想用力抱住雪野然后大喊“谢谢你！我爱你！和我交往吧！”
...如果她没有睡在自己床上的话。
“什么嘛，明明是你自己抱住人家到床上对人家一番翻天覆地的好么，你这个渣男，负—心—汉！ 人家已经嫁不出去了，请负起责任！”
“....我是不会做这种事的，还有你从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词语。”
“切。”
林新月叹了口气，无视女孩在洁白被褥下裸露的美好身体，从床上起身用力伸了个懒腰。
雪野只穿着贴身的衣物，少女裸露着的白暂肌肤对青年男性而言就是威力最大的魅药。
所以林新月选择了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使色的乌龟缩头战术。
“嗯————————！恢复了！”
“哦，那可真是恭喜。”
雪野的声音出奇的冷淡，或者说恢复了原本的形象。
“但是还是要谢谢你啊。”
他转过身出乎意料的抱住了雪野小小的身躯，她的身体带着春天花开般微微的暖意，使他获得了充足的安心感。
“谢谢你，雪野小姐。被人抚摸安慰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
“啊...嗯。”
发出轻细的惊呼声，雪野涨红了脸把手摁在林新月头顶，有些粗暴的揉了揉，不知是要推开还是要更紧密的贴合。
“嗯———好舒服，我还要，嗯啊啊”
“...请不要发出色情电影中的声音，老师。”雪野用力捂住发红的脸蛋。
“可是真的很舒服哦，被摸头什么的”
他笑了笑，松开怀抱。
“但我们是师生，雪野小姐。”
雪野愣住了，脸上的神情荡然一空，手停留在半空。
“作为老师，我要指出你现在这样的行为是对你自己的不负责，作为一名女性应当有所矜持，而不是随便的暴露身体或是跟陌生人回家。”
“那我现在就搬出去。”女孩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好的，需要我介绍周边质量不错的青年旅馆或者是民宿吗？”
她愣住了。
“因为我是老师，所以留自己的学生住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信心自己不会对未成年女性出手。”
“但是未来呢？以后呢？要是你碰上一个人渣呢？”
林新月忽然认真起来了，言语不搀一丝玩笑意味。
“女孩子要好好重视自己的安全，这是最重要的。”
他帮雪野重新穿戴好有些歪斜的内衣，再把掉落在床边的打底衣物放在雪野身边，那双干净的眼睛对女孩年轻美好的身体没有一丝留恋。
“我可是老师啊！教书育人的老师！”
突然自豪起来的男人露出了骄阳般的笑容，轻轻拍了拍雪野的脑袋，大大咧咧的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林新月觉得自己爽爆了，原来好为人师是怎么一回事，我靠。
嗯....出门买早饭！摸摸脑袋拍拍屁股，林新月想也不想地就踏出大门直奔早餐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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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野观点—
潺静。
几缕微光透过湛绿的枝叶缝隙，穿过陈旧的铁窗，再汇聚成光柱，而光柱中细小的灰尘翻滚，女孩的目光也如蝴蝶在其中翻飞。
“什么啊...我的身体原来那么没有魅力吗，什么老师和学生，什么没有女性的矜持....我又不会对每一个人都那样...”
那个目光呆呆的，全然不像在高铁上那个灵动狡猾的眼神。
“我可去你妈的...”
晶莹的液体从脸庞滑落，打在洁白的床单上，牙齿像是要咬出血那样轻微作响。
她拽紧手里的被子，忽然又放松身体瘫倒在林新月昨夜睡着的位置，嗅了嗅那股让她觉得安心的味道。
像是做错了事回到自己窝里呜呜叫的猫咪。
“我才不会...管那些高高在上的伦理。”
像是发出了心底的宣言那样，她慢慢蜷缩起身体，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昨夜的林新月一直揣着悲伤的表情，她就一直都把手放在那个乱糟糟的鸟窝头上，安慰着那个失去了爷爷悔恨的要死的男孩。
所以雪野五月整晚都没有睡去。
真是个不成样子的脸，他分明已经是成年人了，还会跟小孩子一样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
不过，她自己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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